陈伟健说完,大喘气一声又道:“我也是听咱们同学说的,就最近的事儿,现在已经送到精神病院了。你说,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艾森当年和秦家姐弟闹得不欢而散,老死不相往来,可是作为曾经一起的合伙同学,艾森理应问候一下。陈伟健没有等到艾森的回应,以为他不想去刚要安慰他,艾森却说:“行、行啊,你、你们要、要是、安排、好了,时、时间,叫、叫上我,我也、去。”

    陈伟健道:“好,人不会太多,你也知道秦继云那个张狂的性子,多少人都被他得罪了。到时候我和你联系。”

    “到、到底是、是为了什、什么事?”

    陈伟健顿了顿,唏嘘道:“听说是做什么软件做的走火入魔了,疯疯癫癫得。最后就被送过去了。我提前也和秦凯怡打了招呼,她同意咱们去看望秦继云。”

    艾森叹了口气:“他还、还是、这、个样子……”

    挂断电话,月宜问他:“你要出去吗?”

    艾森捋了捋月宜的青丝,安然解释说:“你还、还记得我、和、和你提、提起过的秦、继云吗?他、他生病了,我、我想、想去看看他。”

    “什么病?”

    艾森指了指脑子:“这里、生病了。”月宜讶然,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艾森重新揽着她的肩膀叹息说:“人、人生苦短,希、希望我和你都、都健健康康的走、走到永远。”

    “永远是什么啊?”她懵懵懂懂地问着。

    “永远就、就是哪、哪怕你离、离开我,我、我也会、一直等着你。”

    月宜嫣然一笑,“啪嗒”一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笑嘻嘻地说:“我不会离开你的。”

    或许是因为秦继云无缘无故生病,艾森愈发觉得生命无常,年纪轻轻得看起来朝气蓬勃,事事无忧,但谁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好看到明日的阳光。“小傻子。凡事、凡事总、总有万一。不过,我们、不会的。”

    年前的几天,陈伟健约了包括艾森在内的几位好友一同去看望秦继云。月宜也想一起去,但是作业很多,艾森也不想让她去那种地方,便嘱咐她乖乖在家。月宜特别不喜欢离别,哪怕是一小会儿,往常艾森去超市,月宜都会黏着,此时只好站在门口,给他系上围巾柔声道:“你快点回来啊。”

    陈伟健在屋外笑着打趣说:“月宜,我会把你男朋友完完整整带回来的。你就别担心了。”

    月宜和艾森脸上俱是一红,她松开手小声说:“我在家等你。”

    “嗯。”艾森不忘补一句,“你要是、要是、写、写完了就去、外公外婆那里。我、我晚上、也回去。咱们一起、吃饭。”

    秦继云现在已经被送到了精神病院,艾森记得小时候大家总是开玩笑说“你是从赤山下来的吗”,赤山是当地的精神病院,艾森听说过没去过,现在真得来到精神病院瞬间就恐惧起来。陈伟健也很紧张,他和艾森并肩走在最后低语说:“看起来也没什么,都像是正常人……”话音刚落,就听到“啊”的尖叫一声,前头有一个同学被突如其来的人影撞倒在地,紧接着立刻有医护人员上前拦下。

    陈伟健拍了拍胸脯,叹道:“这可真打脸。”

    艾森的手安慰性地搭在他的肩膀,显然没有陈伟健受到的惊吓多。他抬眸,看到秦继云坐在角落里,专注地在看一本书。他还是记忆里的样子,帅气英俊,朗朗如夏日阳光,只是比从前单薄了许多,而原本充满神采的眼神里透出几分呆滞。

    朋友们走上前,却又不敢靠得太近,拘谨地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最后还是艾森主动越过人群,来到秦继云对面的位置前坐定,然后努力维持最平静、友好的语气和他打招呼:“我是艾、艾森,你好,秦继云。你还、记得我、我们吗?”秦继云听到声音,茫然地从书本里抬起头,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依旧是那样麻木的神情。艾森指了指自己:“是我啊,艾森。”

    秦继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良久才聚焦到艾森面上,喃喃道:“软件更新之后有问题,不能再用……”

    艾森愣了一下,以为秦继云的记忆还停留在当初一起创业的时候,便说:“那个软、软件你还、还在继续用吗?”

    秦继云喃喃说了什么,艾森和朋友们都没有听清。看他这个样子可能也记不得他们了。艾森和陈伟健等人也觉得尴尬,彼此都说了些客套安慰的话,放下手里的礼物默默离开。艾森站在精神病院外面,风和日丽是个好天气,可艾森的心情却很低落。陈伟健看在眼里,劝慰说:“其实秦继云这个性格……走到今天,也是自作自受……”

    艾森缓了口气,静然说着:“就是觉、觉得难过。毕、毕竟以前那、那么熟悉的人,变成、这个样子。”

    陈伟健不忍心看着朋友难过,转了话题:“我送你回去吧。你的月宜还在等你呢。”

    艾森僵硬地点了点头,抬望眼,却看到一名窈窕少女缓缓走来。艾森迎着阳光眯了眯眼,有些错愕,待到人已经来到面前,艾森才皱起眉头喃喃道:“你是……秦凯怡?”

    秦凯怡比从前好像憔悴了一些,即便脸上腻了一层厚厚的化妆品,但是艾森还是感觉到了秦凯怡的低落。

    艾森见到她顿时觉得局促,想要转身,人却已经到了面前。陈伟健率先打声招呼,寒暄道:“我们已经看望过继云。凯怡,你也好好保重。这病也不是没得治。”

    秦凯怡笑了笑,对陈伟健说:“谢谢你们能来看看他。我想他见到这些朋友心情也能好一些。”她目光悠悠落在艾森身上,微笑说:“我没想到你也会来。艾森,好久没见了。”

    艾森点点头,语气尽量平和:“好久不见。”

    “你还好吗?”

    艾森机械地继续点头:“很好。”

    秦凯怡笑道:“我听陈伟健说你有了个女朋友,是吗?”

    艾森望入秦凯怡含着礼貌笑意的眼眸,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觉得其中还是有些怨恨。或许是自作多情了,艾森甩了甩脑袋忙道:“是、是的。我也、听说、你、你也有男友了。恭、恭喜你。”

    “继云还记得你吗?”秦凯怡低了低头,敛去眼底的期盼轻声问。

    陈伟健看着艾森无措的样子,打个圆场替他回答:“继云记得艾森,毕竟以前也交好。凯怡,你别着急,总会好的。”

    秦凯怡喃喃说着“总会好的”,语气里确实无力和悲伤。

    艾森和陈伟健不知道还要怎样安慰秦凯怡,过了许久,才说要回去,便与秦凯怡分别。陈伟健离开了精神病院,状态也没有刚才那么紧绷,和艾森坐在大巴车上调侃着:“秦凯怡瘦了不少,但还是很漂亮。不过没有你家月宜好看。嘿,我说你看见她啥心情?”

    艾森看着窗外悠悠道:“同情。毕竟秦继云——她的亲、弟弟,这个样子……”

    “没有啥别的想法?”

    艾森奇怪地看了一眼陈伟健:“我能、能有什、什么别的想法?我和、和你说了,喜、喜欢的是、月宜。”

    陈伟健挑了挑眉:“哎,我以为,你会对她有点感情的。”

    艾森撇了撇嘴,觉得陈伟健成日里胡思乱想。

    “你说她现在还喜欢你吗?”

    艾森心里却已经飞回了家里,不知道月宜在做什么:在做饭?洗衣服?还是无聊地一边玩手机一边写作业?于是他随口敷衍着:“不知道。这、这是她的事……”

    月宜在家里觉得没意思,写完了作业就跑到外公外婆家里去,先是陪着他们浇花洗菜,然后睡了会儿,到了饭点从床上爬起来和外婆做饭。

    月宜靠在窗边,忽然看到了信步而来的艾森。他手里还提着袋子,估计是顺道去了临近的菜市场。月宜低低地欢呼一声,然后转过身看着外婆央求道:“外婆,艾森回来了,我想去接他好不好。”

    外婆瞅了一眼打趣说:“就这么几步路,艾森又不是小孩子,还能找不到回家的路。”

    “可我想去……”月宜嘟着小嘴委屈而又期待。

    “去吧去吧。傻孩子。”外婆不拦她。小姑娘笑了笑,立刻去换上鞋飞奔去楼下。

    艾森走路总是低着头,还要盯着手里的新鲜虾子,怕它们一不留神就蹦出来了。没成想,刚走到拐弯处,迎面就有人扑倒自己怀中。艾森“呀”了一声,单手揽住女孩子的腰身,低笑着说:“怎、怎么出、出来接、我了啊?”

    “想你了。”月宜在他肩窝蹭了蹭呢喃着,“在厨房看到你回来,立马就跑出来了。”她直起身子,看向艾森说:“累不累?”

    “不累。”艾森给她看了看手里的袋子,“你瞧,我给、给你买、买了虾,待会儿、回、回去炸一炸。”他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小脸:“这么想、想我啊,我还、还有两分钟、就到家了。”

    月宜重重点头:“一直没看见你,就想你。”她握住艾森的手,缓缓往家里走:“你的朋友怎么样了啊?还好吗?”

    “不太好,不认、不认得人,也不爱、说话。看着怪、怪可怜的。”艾森叹了口气。

    “那他会好吗?”月宜天真地问。

    “那就不、不知道了。有时、有时候人、人会陷入一种、一种对某、某件事的狂热中,你让他、清醒了,梦、梦想幻灭,反而不、不是一件好事。”

    月宜不太懂,低着小脑袋仔细思索。

    艾森笑道:“好啦,和咱们没、没关系,你那么、深沉干嘛?小傻瓜。”

    “我才不是傻瓜。”月宜略略略了几声。

    艾森揉乱她的头发,听着月宜抱怨的声音,然后揽过她的肩膀问:“今天、有、有没有不、不舒服?”

    “没有,可能还有一段时间才会那样吧。”月宜看着他的手腕,一道道疤痕,心疼地问,“我们还是想不到好办法,是吗?”

    “会的。就算、没、没有,我也乐、意。不疼。”艾森停下脚步,亲吻着她的唇,冬日里的女孩儿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只有小脸露在外头,被寒霜冻得有些发红。他心底爱怜,从唇瓣又到女孩儿的脸颊,手指流连片刻询问:“冷不、冷?还是赶、赶紧回去吧。”

    月宜羞涩地抱着他盈盈细语:“我们晚上盖一床被子吧。怪冷的。”

    艾森虽然也会说那些荤话,但现在在外头,还是有点腼腆,只是拥着她柔声道:“嗯,我、我抱着、你睡。”

    外婆瞧见两人回来笑着说:“月宜非要去接你,一时都离不开。还是个小孩儿。”

    月宜有点不好意思,扭着艾森的手指低下头。

    艾森不以为意:“她就是、就是小孩儿,外婆你、你别笑话她。”

    “没说她,外婆也喜欢月宜。”

    老人们喜欢一边吃饭一边听新闻,电视里说着很多天南海北的事情,月宜忽然奇道:“咦,上次我们也听到那个新闻里说有男孩子被咬到,然后死了。怎么又有一起啊。”

    艾森正在和外公说话,外婆也在专注于给月宜、艾森夹菜,都未曾注意,此时听月宜忽然说起,都看向客厅里的电视画面。果然,又是一起类似的事件,只是这一次,发生地点是在国内,这还是第一次在国内发生的类似事件。艾森太阳穴突突的跳,总觉得不太对劲。月宜问道:“我也想知道那是什么游戏啊,要玩那么久。”

    “不知道……”艾森喃喃说着。

    夜里他还是心事重重得,艾森利用软件看了看国外的相似案件,有些好事者留下了很多血腥的图片,令人十分震撼。那些死者都是年纪轻轻得学生,有上大学的、研究生的还有博士生,年纪不到叁十岁,死之前都似乎长久未曾出门,又或者行为与之前有异,仿佛隐藏什么,且都进行了时间密集的性行为。他们的电脑一些重要信息被盗取,死亡也多数是类似被大型动物咬伤,流血过多死亡,死前身子已经被掏空了。

    艾森的脑子飞速运转,下一秒,一个柔软的小身子贴了过来,光溜溜得,有些凉,却让人瞬间沉溺于温柔乡中。

    (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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