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两人能光鲜的出席严或时的大喜日子,张大嫂先将人带到一处客栈,让严大娘与严老爹先洗漱一番,又换上簇新亮丽的衣裳,然后才带往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严府。

    严府这会宾客迎门,下人们多忙得晕头转向,府里多出几张新面孔来,谁也不会觉得诧异。

    更何况将两人带入严府的人,浑身上下透着富贵气派,下人就更加没有怀疑的道理了。

    很容易的,有人将严大娘与严老爹往严府正堂里带。

    那是待会新郎新娘行礼所在,这个时候,新郎已经骑着高头大马到左相府迎亲去了。

    “喂,当家的,若是我们两个今天赶不及的话,你说或时拜堂这事可咋办?”严大娘一边转着眼珠左瞄右望,越望对这宅子越满意,一边望一边走一边疑惑道,“我们俩高堂都不在京城,他成亲没拜高堂将来不是惹人笑话。”

    严老爹是个闷葫芦,严大娘说十句他才会答上一句。

    这会显然也被这个问题给问倒了,他默默思考了一会,最后还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严大娘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他说一个字,顿时不满的哼了哼,“真是死性,老娘等半天,连屁都不放一个,这可是关系儿子的终身大事,你咋这么不上心。”

    严老爹掀着眼皮打量她一眼,不满地撇了撇嘴,依旧不吭声。

    上心咋了?那么远的地,难道他还能插着翅膀飞过来间让儿子拜?

    严大娘见状,忍不住又埋怨了他两句。好在四下闹哄哄的,倒也没人注意到他俩。

    过了一会,终于到了贴着大红双喜的正堂。

    可严大娘一见正堂上首该他们俩坐的位置上,赫然端坐着一双气态富贵的男女,心里立时气得不打一处来。

    “喂,你们俩哪来的破落户,”严大娘心里恼怒,她大步趟过去,伸出粗黑的手指,用那还留着一截藏满泥垢的黑指甲对着那双男女,怒骂道,“今天是我儿子成亲的大喜日子,这高堂座位自然由我和他爹来坐。”

    她鼻孔朝天的哼了哼,“你们俩还有没有规矩,这位置都能乱坐的?”她火气上头,一时间竟忘了这是京城,更忘了这是儿子的婚礼,周围宾客怪异打量的目光也被她完全被忽略掉了。

    坐在上首正等着待会新人叩头行礼的夫妇,目瞪口呆的看着用黑手指对着他们劈头盖脸就乱骂一通的妇人。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上首眉目透着富贵气派的男人皱了眉头,立时不悦的站了起来,仰着头冷冷哼声质问,“你又是何人?”

    严大娘被他气势所惊,脚步不禁微微缩着往后退了退,可仍旧梗着脖子昂起头对那男人傲然道,“我是或时他娘,你说今天这日子这位置是不是该我和他爹来坐。”

    旁边原本被严大娘神来之举惊吓得呆住的宾客,这时终于也回神了。窃窃私语之声立时在正堂里像蜜蜂嗡嗡声一样响了起来,各种指点的意外的嘲笑的看好戏的目光顿时齐刷刷的从严大娘脸上飘来飘去。

    站在旁边的司仪这下也终于尴尬的回神了。

    他看了看满脸恼怒站起来就想甩袖走人的男人——南楚的左相,叶灵儿的亲爹,又望了望自称严或时他娘的乡野女人,暗下在心中默默叫苦。

    别人当司仪,只要高唱几句就欢欢喜喜完事了。他当司仪,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破事来。

    看这野女人的架势,她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

    按道理,新人待会叩拜的确实应该是男方的高堂,可这事之前为什么没有人跟他说一声啊。

    而且,新郎还请了左相与他的夫人一齐到严府主婚,虽说这不合规矩,可这样更显得左相中意严或时这个女婿啊。

    这野婆子不会是谁雇来这特意捣乱的吧?

    要不然,新郎为何自己闹这种事拆自己的台?

    司仪越看,越觉得严大娘可疑。

    默默跟在严大娘身后的严老爹这时看出情势不对,倒是不断的拽她袖子想让她住口别闹事来着,可严大娘这会哪肯听他的。

    “大伙来评评理,儿子成亲,该不该我和他老子来受他叩头行礼?”严大娘见那气势不凡的男人只冷着脸却不说话,只觉他心虚了,立时眼睛一转,看着屋里观礼的宾客,大声拉起同盟来。

    她的话自然没有人敢附和,今天能来这参加婚礼的,大多都是冲着左相嫁女才踏进严府。

    不然,谁会给严或时一个微末小官什么面子。

    左相眯眼冷冷扫她一眼,自然不会自掉身份与她一介乡野妇人对嘴,只扭头看了一眼仍在圈椅坐立不安的妇人,道,“夫人,既然这是新郎父母亲自赶来,我们让贤就是。”

    叶夫人心里也恼怒自个女婿办事离谱,可这满屋宾客都在看着,若这时候他们与这乡野妇人起口舌之争,或一怒之下拂袖离去,将来别人只会笑话她的女儿。

    所以,这会叶夫人也只得忍住气压下心头恼怒,默默站了起来,与左相一道站到旁边将上首位置让出来。

    她自然也认为严大娘不可能是别人冒充严或时亲娘的,因为待会新人到这行礼,是否血缘父母,一眼就可以看穿。

    “新郎新娘进屋,”外面一声欢喜吆喝,打断了叶夫人沉思,再抬头,就见严大娘拽着严老爹毫不客气的坐到了上面的位置。

    她暗下皱了皱眉,可心里再不满,这时也不可能后悔与严府这门婚事。

    严或时一身大红喜袍气宇轩昂的走进来,他手里握着一条系着大红花的红绸带,牵着同样一身红得喜气洋洋的新娘正往里走。

    入到正堂,他才惊觉这屋里气氛古怪,完全不似办喜事的欢庆;反而有几分沉闷尴尬紧张,让人心头压抑的感觉。

    他诧异的抬头,默默打量了屋内一圈。这一打量,才发现左相夫妇满面怒容的站在宾客席中。

    而上首,高堂所坐的位置,这会正赫然坐着他的亲生父母。

    纵然练就了深厚功力,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将情绪收敛到喜怒不形于色的严或时,乍然看见上首那两张熟悉的面孔,也不禁错愕的失了笑容。

    他眼角再掠了掠宾客席中面容不悦的左相夫妇,又看了看上首带几分洋洋得意几分昂然骄傲的妇人。

    暗下在心里吸了吸气,才牵着叶灵儿一同缓步上前。

    司仪见状,这会也懒得看他们打眉眼官司,立时就高声唱道,“吉时到,新郎新娘拜堂。”

    “一拜天地。”

    严或时牵着红绸带,缓缓跪了下去。叶灵儿虽然刚才也感觉出这屋里气氛有些古怪,可见这会仪式继续正常进行,便也没有多想,只当自己心里紧张产生的错觉,也就跟着他的动作缓缓下跪。

    “二拜高堂。”

    严或时牵着红绸带,缓缓转过身去,对着上首圈椅中那对男女又慢慢跪了下去。

    严大娘看到阔别多年的儿子,出落得英俊高大,且如今意气风发极为风光,不由得拭了拭眼角,激动道,“好、好,我儿子今天终于也风光成亲了。”

    正屈膝往下跪的叶灵儿浑身一僵,她狐疑的看了看旁边的严或时,不过有红头盖挡着,她只能看到他喜袍下一双稳实的靴子。

    而这时,严或时已经稳稳跪了下去,显然对上首的两位高堂很是敬重。

    叶灵儿咬了咬唇,决定将疑问压下去,先完成这拜堂仪式再说。

    司仪抑扬顿挫的调子又高高的扬了起来,“夫妻对拜。”

    严或时微微退开两步,这才牵着红绸带朝对面的新娘弯腰,准备双双拜下去。

    然而,就在这时,同样在低头弯腰垂首的叶灵儿却突然身子一震。

    严或时还来不及惊讶,她就已经松开了手里的红绸带,身子软软往旁边一倒,闭着眼睛“咚”的一声,整个人软倒在大红地毯上。

    “灵儿?”叶夫人爱女心切,见状,第一时间惊呼起来。

    严或时心头凛了凛,他立即松开绸带走到叶灵儿跟前蹲下扶住她肩膀,将头枕在手臂上,轻声担忧的唤道,“灵儿?灵儿?”

    叶灵儿就像突然晕死过去一般,完全失了意识,任凭他如何焦急呼唤也丝毫没有睁开眼睛看一看他的迹象。

    在屋内观礼的宾客立时面色古怪的窃窃私语起来。

    坐在上首正等着礼成的严大娘,见状立时不满的撇了撇嘴,埋怨的口吻当场不客气的数落起来,“成个亲都能累得昏迷不醒,这样娇贵的儿媳妇日后还怎么给我严家传宗接代。”

    如此粗俗直白嫌弃的话,估计是个做父母的听了心里都不会舒服。

    叶夫人差点忍不住直接就要对她反唇相讥,还是左相皱着眉头暗中朝她使了眼色,她这才悻悻勉强忍耐下来。

    看着突然昏迷的女儿,叶夫人忍耐了严大娘恶言恶语,低头,立时就交待身边的婢女去请大夫。

    待她回首看见仍由红盖头覆着脸面的女儿,不由得越过宾客,直接走到叶灵儿旁边,轻声对严或时道,“或时,你赶紧拿开她的红盖头,免得影响她呼吸。”

    严或时深觉有理,伸手就要扯掉叶灵儿头上的红盖头。

    就在这时,严大娘忽然一手指过来,惊慌尖叫道,“啊,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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