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恪艰涩的话语传来:“我没哭……哥哥昨天才和我说过,不让我哭的,我都记着。”
    “是因为那天你碰到了郁慎吗?”楚棠问道。
    郁恪说:“应该是吧……哥哥,你有没有事,月容说你无恙,可我还是好担心你……”
    “我很好。”楚棠柔声道。
    郁恪喃喃道:“幸好那日你没有碰到他,幸好……”
    如果那日是楚棠接住了郁慎,后果不堪设想。
    天花这种病,潜伏期可长可短,在郁慎身上,长了红斑点后好几天才爆发。而郁恪身体健壮,抵抗力强,本该不容易染上,可他碰到郁慎的那天,刚好高烧康复、胸膛重伤,竟一下子中了招。
    郁恪低低咳了几声,自嘲道:“谁叫我不听哥哥的话爱惜身体,这可真是我的报应。”
    楚棠道:“会好起来的。”
    郁恪道:“本来这一个月都应该时刻在哥哥身边的,可是我……不能让你有危险。我好不甘心,我只剩最后这些天的机会了,可现在却没有了。”
    他的声音微微哽咽,听起来可怜又委屈,确实是很不甘心了。
    楚棠默不作声。
    郁恪小声说:“我不知道会不会好起来。要不哥哥先回家吧,我……我能撑得住的。”
    楚棠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清冷:“真的吗?”
    “真的。只是……哥哥有没有戴手套?”郁恪仿佛吸了下鼻子,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道,“只是走之前,能不能让我牵一牵你?”
    门打开了一条缝,郁恪慢慢伸出他的手来。他手上戴着柔软的棉手套,干净洁白,像是捧了一颗心出来,怕楚棠真的触碰到他,他就微微缩着手腕,只露出戴了手套的那一部分。
    楚棠微微垂眸,看着郁恪伸过来的手。宽大的手掌可怜兮兮地套在手套里,显得臃肿又委屈。
    他想,世上怎么会有郁恪这样的人?
    明明想接近他,却时刻小心谨慎着,生怕让他有一丝的不得意之处。
    明明不想让他染病,表现出一副坚不可摧的样子,实际却脆弱得不得了,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依赖着他,仿佛多看他一眼就能汲取到力量一样。
    ——这种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小心思,比那些故意为之的谋算,其实更让人动容。
    楚棠眸光动了动,像经年冰雪消融,琼枝玉叶绽放,山涧溪水流淌,皓然一色。
    细微的摩擦声中,楚棠脱下了自己手上丝绢菱罗缝制的手套,修长光洁的手握住了郁恪戴着厚厚的棉手套的手,轻轻捏了捏,道:“好。”
    郁恪没察觉到他脱了手套,欣喜慰藉极了,反手包住了楚棠的手,像小时候楚棠握住他那样。
    第80章我不食言
    郁恪的手掌本就宽大,为防抓破疮口,戴了没有指套的棉手套,手指可怜兮兮地挤在布料里,显得更加宽大了。
    楚棠修长白皙的手放上去,就像上好的冷白玉搁置到了一个笨重的座台上。很快,座台翻了过来,像一座小山翻转,努力弯曲手指,回握住了楚棠。
    “难受吗?”楚棠问道。
    棉布太厚了,郁恪手指弯曲不了,一只手使不上力,握不住楚棠,只能虚虚牵住两只手指,他便像忍不住了一样,伸出另一只手来,极其珍而重之地、轻柔地抱住了楚棠的手。
    “不难受。”郁恪笑道。
    宫侍都被郁恪遣出去了,殿内只有他们两个人。两人之间隔着一扇朱红色的门,郁恪生怕碰到楚棠,只从里面打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只够他一上一下伸出手来。
    楚棠低头看着郁恪微微颤抖的双手,声音平静:“哪里难受?”
    郁恪轻轻摩挲他的手的动作一顿,没过多久,他难过的话语响起,配上他原本低沉沙哑的嗓音,活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大男孩,在向他最信赖的人诉苦:“脸难受,脸上长了疹子,好疼……哥哥,我会不会变丑?”
    楚棠想了想,回答道:“会吧,听说长了天花的人,好起来后都会留疤。”
    门上响起“嘭嘭”两声,像是什么碰撞到了门,闷闷的。
    楚棠都能想象到郁恪整个人靠在门上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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