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玄把定国公府的一滩事忙好了,抽出时间分析了纪博和白氏。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特别是白氏,这段日子件件事情都在挑战郑氏的神经,这样的做法完全不符合白氏的作风。白家虽然有白旭,但想要和郑家相争怕是不够格。

    而纪晨虽然有着世子之位,却虚的很。特别是现在,纪晨和二皇子的事情闹出来,郑家对纪晨猜忌日重,防纪晨如防狼。这样的情况下,纪晨可谓四面楚歌,步步惊心,白氏不缩着尾巴做人,却是耀武扬威,恨不得时时刻刻的挑战着郑氏本就没多少的耐心,她这样做到底有什么好处?

    崔玄细细的想着,前前后后,不放过一件事,半响,他拍了一下桌子,眼睛眯了起来。一直以来,他都被自己所知道的“真相”给迷惑了,白氏是个好母亲,能为儿子豁出命去,忍常人所不能忍。她对纪晨所作所为不就是以前对着纪安一样,反间,挑拨,拉拢。

    白氏一开始认为纪晨是她的儿子才如此的对着纪安,可若是反过来,纪晨不是白氏的儿子呢?崔玄越想越觉得对,怕是当年白氏知道的真相只是一部分,而纪博知道一部分,或是他们其中搞错了,错把自己亲生孩子认错了。

    而前世,纪博在大皇子夺位的时候就已经生亡了。白氏怕也是不知真正的实情,错害了纪安。崔玄一想到前世纪安是死在自己母亲手里的,就忍不住心中难受,那样重情谊的纪安,死在他一直尊敬的母亲手里,这是何其不公!

    崔玄压下自己的猜测,告诉自己,或许自己这次猜错了。他情愿白氏和纪安没有任何关系,也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纪安前世最大的痛苦竟然是他亲生母亲给与的,这样的事实,崔玄从心底里抵触。

    纪安一直兴致勃勃的要好好的在他师兄面前表现表现,希望能把自己府里的事情给查清楚了。于是,时不时的就会露出他正在努力的干了什么事情。虽然很努力的表现出自己只是无意说说,但求表扬求赞同求佩服的小眼神就没断过。

    崔玄却是一反常态的告知纪安,因为他是个新人,要在礼部好好表现。所以纪府里的事情他就可以放手给自己了,男子还是要以事业为重的。纪安傻眼了,这节奏不对啊,他师兄这是犯傻了吗?去礼部拼事业,是准备让他做那样熟知典礼礼仪的老学究,还是闷声不吭气,专门等三年科举时候威风一把的老酸腐。

    纪安再三抗议,他现在已经正式上岗且经过实习已经能很好的适应工作岗位了。作为一个有理想有追求有斗志有梦想的四有青年,他要发挥舍己为人的精神,把礼部升迁机会留给那些几十年未挪动位置,兢兢业业奉献到老的同僚们。

    崔玄被纪安噎的半死,头一次发现纪安嘴巴太贫也不是好事。于是,崔玄发挥大师兄的权利,直接让纪安接手他手上的活计,不要光拿响不干事。纪安迫于崔玄的淫威,只得委委屈屈的从了。接手了崔玄在礼部和私底下的买卖生意,忙得团团转,倒是自己府里的事情没时间去注意了。

    而没过两个月,纪府就出了一件大事,纪晨骑马受惊,摔下马来,断了左腿,还脸上也跌破了一大块。纪安闻讯赶回府里,得知太医诊断,纪晨的腿接上去以后,怕是一个不好就得有些跛,脸上的伤好了怕是也会留疤。

    纪安听了很茫然,破相就意味着纪安怕是以后混不成四品以上的官了,且和德顺公主的婚事也会有所变动。毕竟,做驸马最少得健健康康,四肢健全。纪晨成了跛子又破了相,德顺公主这样的天之骄女会愿意下嫁?

    纪博也好像老了好几岁似得,纪安瞧着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怕是也动了真怒。毕竟,纪博一直把纪晨当做自己的继承人来看待,为纪晨算是费尽了心思,眼看着这么多事情过去了,最后却毁在了一次意外之上。

    马惊,纪府一直对外宣称是意外。纪安却知道事情绝对不会那么简单,因为他回府就没瞧见过郑氏。郑氏作为当家主母,这个关头,在外人眼中她可是纪晨之母却没出现,纪安的心中闪过不妙。

    纪晨昏迷未醒,白氏不见踪影,纪老太太回集福堂休息去了。纪安往郑氏留园赶去,不管如何,郑氏是他的母亲,这个时候,他总是要护她一护,保她一条命的。

    郑氏在屋子里,纪安进了留园就发现了许多生面孔。与郑氏形影不离的宋嬷嬷也不见了踪影,纪安一看这样的情形,心不住的往下沉。到底是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纪安压下心中的烦躁,去了郑氏身边。

    郑氏的脸色并不好看,神情有些慌张,瞧见来人是纪安,像是有了些主心骨似得。眼睛泛红的对着纪安说道:“安儿,我,”郑氏对着纪安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四下无人,纪安也不顾忌,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太太,这次二弟的事情,是你做的?”

    郑氏一慌,抬起头来,对着纪安解释道:“你姨母和我说只是毁了纪晨的好样貌,断了二皇子的念头,也能断了纪晨尚主的可能。可我万万没想到,会让纪晨变成跛子,成了个残废。我只是让人稍稍的在他的马上动了动手脚,在一路上放了些碎片,纪晨骑术一直很好,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这些日子眼瞧着纪晨的前程越来越好,心中就越来越不甘。正好二皇子对着纪晨恋恋不忘,郑后越发对纪晨厌恶。这个时候,范雨嘉给郑后献计,说是只要毁了纪晨的容貌,二皇子自然不会在有别的心思,且纪博疏远郑家,郑后也十分的不满,想断了纪晨和德顺的婚事来敲打纪博,这才让郑氏下手。

    本来,郑后是想向以前那样,让郑氏身边的下人动手,但自从那次私自下药被白氏闹到郑氏面前。郑氏自认丢尽了脸,和郑后说了好一通,郑后现在也不太好直接的指使郑氏身边的人,干脆让郑氏出手。

    郑氏心中一直有怨恨和不满,郑后一提,她想想也就同意了。这才设了局,让纪晨惊了马。不过,后果比郑氏想得要严重的多。纪博更是少见的雷厉风行,直接在她面前打杀了几个参事的下人,连宋嬷嬷也被打了个半死,拖着送回了郑家。

    完全是一副要和郑家撕破脸皮的样子,如此的后果,让郑氏心慌了。瞧着纪安,像找到了依靠。

    纪安听着,憋住气,脸色难看的说道:“太太,我对你说过什么?二弟对你有什么不孝顺的地方吗?你到底记不记得你是纪家妇?二皇子如何,与你我何干,是纪晨和他藕断丝连,还是纪晨勾勾搭搭,不知廉耻的纠缠于他。郑后迁怒于他,他又得和谁伸冤。你下手之前,就没想过,惊马无法控制,一个不慎就是人命关天。纪晨真的为此去了,你晚上可还能睡的安稳?我原先认为太太虽然有些蛮横,可贵在心善磊落,可现在看来,你与那些蛇蝎妇人也并无其他区别。你怎么就忍心对你养了十五年的孩子下手,血缘重要,可这十五年的感情就是假的不成。”

    郑氏还是第一次瞧见纪安发火,纪安对于她一直地淡淡的,客气有余,近亲不足。她从来不知,自己的儿子还有如此尖锐的一面,把她的软肋戳得血淋淋的。

    郑氏被纪安说的恼羞成怒,气急道:“好,好。好人都是你们,我是恶人,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你。若是纪晨真的尚了公主,你以后还怎么做世子?难道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你以后受纪晨的眼色过日子?”

    纪安的眼眸发黑,冷冷的瞧着郑氏:“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替旁人背因果。太太,你可知,你的好姐姐,在三年前就给我下了绝嗣药,我这辈子极难有子嗣。就算我得了爵位,以后,这纪府满门子孙,都不会有我的血脉。你说,我的好姨母如此对我,我该怎么感谢她?”

    郑氏听到纪晨的话喉咙发痒,满脸的震惊,大大的眼睛中满是迷茫,好似纪安的话她听不懂一般。半响,她眼前一黑,脚下发软,就一头往前栽了下去。

    纪安扶住她,叫了人进来,把郑氏扶到床上。

    第65章 焉知

    纪安也是从上次纪晨的事情中确定他这药是郑家下的,只不过碍于郑氏,不太好说话。纪安从心底里是恨极了郑家的,他可以安慰自己是个同以后本就不会有孩子,可这不代表他就能原谅害他的罪魁祸首。

    他不告诉郑氏,是因为他看到郑氏的处境艰难。纪博没有真心对她,纪老太太不喜欢她,白氏又处处算计她。郑家是郑氏能在纪府立足的保证,他虽然对郑氏没什么感情,可却不能否认郑氏生下了自己。对郑氏,纪安即使知道自己做不到千依百顺,孝顺听话,可也不希望她因为自己和郑家闹翻,那样,无情的夫家,黑心的娘家,郑氏又情何以堪。

    可现在他后悔了,郑家,他真的看错了,也太天真了。原以为郑氏出自郑家,和郑后一母同胞,血浓于水,看着以往郑家的行事,也颇为看顾郑氏。没曾想,他们对郑氏也不过如此。

    纪晨再怎么样也是纪博的亲子,是纪府的继承人,郑氏出手,纪晨若是有事,纪府上至纪老太太,下到白氏,如何肯放过郑氏。郑家现在自顾不暇,郑氏在纪府之中度日,只要纪老太太真的动怒,有纪博的支持,一个婆婆,还真收拾不了郑氏吗?

    反之,若是纪晨没事,那郑氏和纪晨也是积了仇怨。以后,郑氏每每看到纪晨,都要想过自己害过纪晨,焉能不怕纪晨报复,依着郑氏的要强和霸道,怕是先下手为强的多。如此一来,纪府鸡飞狗跳,乌烟瘴气是跑不了的了。他作为郑氏的亲子,郑氏和纪晨水火不容,本就不对付的立场,怕是就得兄弟反目了。

    郑后恨纪晨带坏了她的儿子,不舍得生自己孩子的气,就把气撒在了纪晨头上。纪安阴暗的想到,怕是郑后最想的还是自己亲自动手出气,不过,碍于二皇子,这才让郑氏顶缸。纪晨真有个万一,郑后完全能推给郑氏,说是纪府的嫡庶之争引起的,到时候,即使郑氏是二皇子的姨母,就能让二皇子不记恨了吗?而他,也的背上残害手足的名声。

    外面现在纪安不用去打听就得知道,一定会传出是他下手害的纪晨。上次白氏闹出下毒的事情,郑后就已经明白,自己看明白了郑家对他做的龌蹉事。心中怕是忌惮于他,正好纪博又不能为她所用,干脆就毁了纪府。一个残废毁容的世子,一个背负残害世子的庶子,纪府的两个儿子,都会毁于这次的事情。

    纪安心中对着郑家从没有过的齿冷,郑氏,原来子自己心中,只觉得郑氏虽然霸道,可胜在磊落,敢爱敢恨,不屑于下作手段。可现在他才知道自己错了,郑氏比起白氏是稍稍少了些阴谋诡计,可却是十足的狠心和冷血,这倒是继承了郑家人的基因。

    在纪府这几年,他是亲眼瞧着纪晨和郑氏如何母慈子孝的,纪晨对着府里的任何人都没郑氏上心。即使在知晓身世之后,纪晨对着郑氏还是很有感情的。从没有伤害过郑氏,甚至,对着郑氏比白氏更有孝心。

    就是如此一个让郑氏以亲子待了十五的孩子,郑氏下起手来也不手软。惊马,毁容,郑氏生于豪门郑家真不明白一个男子相貌是不重要,可想要成为天子重臣,毁容就万万不行的吗?纪晨有多骄傲郑氏能不清楚,生生断了纪晨的前程,掐断纪晨的至上青云的翅膀,让一直高高在上的纪晨落在泥里,这何其残忍和冷漠。

    从一个风度翩翩的世家子转眼间就成了毁容跛腿之人,不管是旁人的恶意的幸灾乐祸,还是善意的怜悯同情,对纪晨这样的人来说,不如杀了他痛快。郑氏真的不清楚吗?不,郑氏是清楚的吧,可她被仇恨冲昏了头,想要让白氏痛苦,更怕有一天,她若不出手,自己会处于不利位置。

    因为她从始至终都没信任过纪晨对她是真孝顺,也没信过。因为她的人生信条怕中对于利益争夺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就如当年的白氏,郑氏真的不知道郑家下手暗害身怀六甲的白氏吗?郑家在纪府手段多多,郑氏一点都不知情吗?

    纪安这一刻,心中深深的涌现出一股冷气。他不禁想到,因为他是郑氏的孩子,是郑氏利益的维护者,所以郑氏对他很好。可有一天,当他妨碍到了郑氏,那纪晨的今日是否就是他的明日。

    这一刻,纪安这近一年来稍稍为郑氏待他的温柔而动摇的心却再次坚硬起来。纪安告诫自己,白氏的一次教训就够了,不要再把自己的感情放了那么低,那么廉价,郑氏,他只当她是生他之人,以后奉养于她,让她衣食无忧,不受人欺负就可以了。其他的,这辈子,他是不准备去尝试了。

    而凝翠园,白氏跪在蒲团上敲着木鱼,屋子里除了陶嬷嬷没旁人。自从上次纪晨的事情出了之后,白氏就被解禁了,小佛堂也不用呆了,虽然不可以出府,可也回了自己的院子,日子过的倒是平静。

    纪博踏进院子里就听见一阵木鱼声,陶嬷嬷瞧见了纪博给纪博请安,被纪博打发出去了。白氏对于纪博的到来恍若罔闻,继续瞧着自己的木鱼,等一段经书念完了之后,这才起身拜了拜菩萨。

    纪博看着白氏,眼神复杂,开口道:“阿莲倒是开始信佛了,不过,阴私报应是身后之事,我倒是不信的。阿莲,纪晨虽然是郑氏的孩子,但他也是我的孩子。你应该清楚,我的底线之那儿,你越界了。”

    白氏却看也不看纪博一眼,只是嗤笑一声,也不接话,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我以前是不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但后来我信了,我心怀歹念,所以,菩萨都报应在我了最亲的人身上。这些日子,我吃斋念佛,天天拜着菩萨,虽然心中出了些郁气,可却一直问着菩萨一个问题。”

    白氏抬眼瞧着纪博,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说道:“侯爷,你可知我要问菩萨的是那句话?”

    纪博听着白氏的话,脸色不变,只是语气更淡了些道:“阿莲,我一直以为你是聪明人。可有的时候,往往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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