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弘磊说:“哎呀妈呀, 我今天吃了快半头牛了吧,要变‘路弘牛’了。”

    尤晏把行军水壶似的小包解下, 夹到他和冯师延之间。

    “难道你以前吃的是石头?”

    庞姣姣掩嘴呵呵笑,急急咽下后接茬:“一块还不够, 得三块石头。”

    她比出一个ok。

    路弘磊顿了一下, 呔一声:“我又不是鳄鱼!”

    四人笑完,整桌突然陷入一瞬奇怪地安静,互相看看, 失去话题。

    庞姣姣组的局,冯师延又跟她最亲,理所当然肩挑发问任务。

    她还是一贯地开门见山:“我们人来齐了吧?”

    庞姣姣接收到她的目光,眼神半熏般迷惘,点点头,“人到齐了,再来的就不是人。”

    冯师延说:“那就好。”

    既然已成公开的秘密,庞姣姣敞开道:“是简正阳,我刚刚让他回去了。”

    冯师延点头,手中转转铁钎,没有啃肉串,认真看着她。

    “他怎么知道你在这里?”

    “嚯——”庞姣姣把铁钎戳进专门回收的竹筒,“提起这个我就来气,我之前登过一次他外卖平台的账号,早上叫早餐忘记切换,连房间号一起暴露了。他顺着地址找过来。”

    路弘磊问:“甜蜜突袭,不是很浪漫?”

    庞姣姣抡拳隔空想揍人,“浪漫个鬼!浪漫限定在两个人恩爱的条件下,我明明白白跟他说分手,需要独处空间,他自以为是地过来,我会感到很冒犯!本来还有50%符合几率,直接掉到30%了。”

    路弘磊给她接满啤酒,双手端过去,“消消气,我就假设性跟你探讨一下。”

    尤晏和冯师延对视一眼,她大概能懂他的意思:他在感慨,果然像她在家里分析一样。

    “虽然他放下工作,不顾一切跑来找我,我应该感动才对,可是——”庞姣姣耸耸肩,“哎呀,说起就烦。”

    冯师延点评般道:“他想用自己牺牲的部分,来给你加压。但是既然选择是自己做的,后果自负。他的选择又不合你的逻辑,你生气和烦躁也很正常。”

    庞姣姣打一个响指,端起酒杯跟她碰了碰,“就是这个意思,不愧是我家延延。”

    尤晏看着两人,用口型无声抗议:我家延延。

    冯师延和庞姣姣都没接收到他的脑电波。

    路弘磊意外目睹,酒杯忘记送嘴边,笑出一首《咏鹅》。

    庞姣姣扭头问:“怎么了?”

    路弘磊酒杯示意尤晏,“他说是他家延延。”

    庞姣姣目光扫过来,尤晏暂时不跟失意之人计较,大度说:“学姐说什么是什么。”

    冯师延笑,接上前头的:“因为如果换做是我,就算对方平日品性良好,我也会有被监视、跟梢的不自由感吧。”

    庞姣姣:“对!可能他以前女朋友挺吃这一套,我反正不行。——可是你知道最亮红灯的点是哪么?他跟我说,是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家里安排相亲,这点我理解,我也被家里摆过一道。”

    路弘磊疑惑盯着她,目光询问:谁啊?

    庞姣姣停顿给他说一个名字,路弘磊和尤晏异口同声噢起来,从语调判断,又是风评不怎样的一个富家子弟。

    “当然没成!他后来一直约我,我借口加班,他还很‘体贴’帮叫了一堆外卖。”庞姣姣忍不住翻白眼。

    冯师延说:“不恰当的体贴会变成灾难吧。”

    庞姣姣给她一个“就是这个理”的眼神,“说回前任——我不想叫他名字了——我俩正吵着吵着,也不算吵,主要我在阐述我的观点。他突然掏出戒指跟我求婚。”

    路弘磊:“卧槽!”

    尤晏:“……”

    经过冯师延在家时对庞姣姣的分析,尤晏了解这个女友的闺蜜深一点,直觉这不是一个好方法,怎么简正阳这位更熟悉她的前男友没意识到?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庞姣姣无力一叹,“这些臭男人是不是都有这种惰性思维,觉得一个婚约就可以解决所有矛盾?或者说一种甜蜜而圆满的假象可以掩饰矛盾?他以为婚姻是块金子么,我会稀罕这个?”

    在场两位“臭”男人:“……”

    冯师延说:“他们觉得婚姻是女人期待的终点吧。很多女人从小就被灌输婚姻的观念,如果个性张扬嘴巴尖利,周围人会说‘以后嫁不出去’,如果知书达理忠孝两全,他们又说‘以后肯定不愁嫁不出去’。所以,他们会把结婚承诺看成是对女人的奖赏。”

    庞姣姣说:“所以他在我这里彻底变成0%,别说我才23岁,就算33岁我也不见得会结婚。”

    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

    在场的两位男性似乎被圈进去一块炮轰,又似乎没有。

    路弘磊人称现代贾宝玉,闺蜜无数,加之所学专业无形让他对性别问题更加通透,没有庞姣姣口中那些“臭男人”那般迂腐和自以为是。

    尤晏早见识过冯师延类似看法,理应见怪不怪。

    微妙之处在于,现场有两个人“预定”要走入婚姻的殿堂或坟墓,其中一位强烈表达反对声音。

    尤晏身边例子告诉他,婚姻对男人影响几乎不大,但对女人,失败的婚姻几乎是重创,他见到他妈妈远渡重洋,再也不入婚姻之门,奶奶沦为照顾幼儿的主要劳动力;冯师延的妈妈单身育儿,操劳早逝;而他爸爸商场得意,还有空操控他的人生;冯宏另组家庭,借势上位,春风得意。

    大环境之下,婚姻对男人几乎不造成亏损。尤晏不得不承认,当初可能掺杂一点这种促狭也真实的心理,同意和冯师延试一试。

    反正只是三年。

    但现在时过境迁,他爱上了她,不想离开她。

    冯师延有对婚姻望而却步的权利,如果她主张一直恋爱,不结婚,尤晏无所谓,反正他也不喜欢小孩。

    但明年他达法定婚龄,她不愿意领证,长辈势必会加压,到时两人异国相隔,又增添一道距离阻力。冯师延追求自由而忠诚的感情,如果感到舒服和背叛,会选择终止。他不会束缚她,不代表跟他相关的人不会。

    人都是群居动物,难保不会受到周围人渐染,所以尤晏才逃到外地读书,远离尤立人掌控范围。

    如果冯师延迫于周围压力放弃他,家里是否还会继续给他物色合适的结婚对象。

    越想越乱,乱得跟烤过的牛肉,给调料糊实,辨不出纹路。

    尤晏又不可能提前讨论假设性问题,徒增苦恼。

    他没了前头撒娇劲头,垂眼默默啃肉。

    庞姣姣忽然灵醒过来,说:“忘记在座还有两位男性同胞,欢迎各抒己见。”

    她双手敷衍轻拍两下。

    路弘磊说:“嘿,我连恋爱都不期待,更别说更高级的婚姻问题了。”

    尤晏转头朝冯师延道:“姐姐说的都对。”

    这两人回答看似潦草,但婚姻对他们来说,的确比她们远。她们过了25岁就被催婚,30岁被冠上“剩女”这种饱含歧视头衔;而他们25岁还是大男孩,30岁才是应该考虑结婚的年龄,35岁单身还能挑起“钻石王老五”、“越老越值钱”的王冠。

    单独炮轰两人也没用,有些困境被性别分隔,即使最亲密的恋人,也不一定感同身受。

    庞姣姣立刻转了话题,作为律师她很擅长,问起明天要去的“延延基地”。

    两个男人又重新活络起来。

    回家路上,冯师延和尤晏各怀心事。

    别人的困境不好端出来评头论足,但的确对他们造成影响。

    他们各自琢磨要是碰到相似困境,自己该如何处理。

    冯师延说吃太饱,提议在小区走几圈消食。

    冯师延侧头看了他两三次,后面一次给他撞上,他笑着问怎么了。

    冯师延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尤晏说:“怎么看出来的?”

    “一般你发现我看你,你就会突然做个鬼脸,或者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

    好像的确是。

    有一夜睡前,冯师延在桌边看书,尤晏翘腿半躺床上,每日学习任务完成,开始逗猫。

    他把衣摆撩起来,当成一个山洞,引诱雪枪入瓮。

    发现冯师延看过来,他忽然把衣服撩高,下巴夹着,把雪枪抱到赤露的肚皮上,说:

    “你也想钻进来吗?”

    冯师延嗤笑一声,转回去继续看书。

    “等会。”

    “等会就收摊咯——”

    他又悄悄把衣摆拉开,猛地罩住雪枪——当然是提前剪了指甲的雪枪,不然他肚皮尽是“枪痕”,影响销路——雪枪在t恤里横冲直撞,跟被收进麻袋的妖精一样。最后它从衣领冒头,撒娇顶上尤晏下巴。

    一人一猫在那摇头晃脑,互相按摩。

    尤晏决意吐露心声,“你是不是也没想过和哪个人结婚?”

    冯师延停下脚步,微扬下巴看着他。

    尤晏从她眼神中读到答案,轻声笑,“早猜到你不是‘一般’的女生。”

    原本用握手的方式拉着手,冯师延轻巧改为十指相扣,互相挨挤的手指好像拥抱在一起,准备迎接甜言蜜语。

    冯师延轻轻摇了摇,“但我还想和你在一起,好不好?”

    尤晏喝了不少啤酒,原本脑袋晕乎,好像浮着泡沫,现在泡沫一下子清空,灵台前所未有的清明。

    刚才纠结的复杂问题,竟然给她简单的一句话化解,有点不可思议,但也很受用。

    尤晏的笑容像醉酒一样酣然,“当然好啦!谁敢说不好!揍它!”

    他略微弓身,拉过她手背印上一吻,然后又拉到他肚子前,另一手确认性地拍拍她手背。

    冯师延无声而笑,“明年的事,我们明年再讨论吧,总会有个折中的办法。现在就开始纠结,就好像刚保研成功,就开始思考博士论文的题目一样。”

    尤晏郑重点头,“好。”

    冯师延说:“幸好你没说什么‘人到了一定年纪总是要结婚的’这种,姣姣说得没错,看来我眼光真不赖。”

    两人继续散步,尤晏仰头看了眼不太明朗的星空。

    “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春节跟我爸爸闹矛盾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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