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为了拉拢李瑜书这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让他成为自己可用的人,便毫不留情地杀了李瑜柄和李夫人这两个存在的证据。

    公正?刑法?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公正可言。即便是像慕修苑那样,秉公执法,公正无私之人,也会被这些人心所蒙蔽。

    所以,她那时没有拆穿李瑜书,因为他背后的人她目前还得罪不起。现下,她自然也不会为了拆穿眼前这个人而暴露那时的身份。

    再有两次,见到的也是他与慕晗烟在一起而已。心里并没有嫉妒,也没有生气,只是怀着一种旁观的角度去看他们。

    她自己,从来也不想掺和在这些奇奇怪怪纠葛里。不仅碍事,还碍心。

    总的来说,经过几次见面,以她的了解,她对眼前这个人没有厌恨,却也没有好感。只是普通人之间的交流而已,能不理便不理。

    宁安王看着她平静的模样,眼里不由划过一抹疑惑,并没有因为她的忽视而感到生气,相反,却是出奇的有耐心。

    “老板,这些锦缎都买下了。”宁安转头看向店铺老板,神色恢复了一贯的凛冽,冷冷道。

    觉得慕槿可能会感到疑惑,他又偏头解释,“这些锦缎,我替你拿回去,顺便送你回府。”

    她这个女子在外逛着,少不得有些危险,身边也没有带上一两个人,也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

    慕槿闻言微蹙了蹙眉,想要出声回绝。却见他付了本不存在的定金,拿过了老板手里锦缎,枕在两手臂弯处。

    宁安王回过头,便见慕槿用一种淡漠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似是不解他这样的行为。

    他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浑身的冷冽之气还在,只是在她面前时却好似消了大半。

    “王爷不必这样做。慕槿受之有愧。我一个人回府便好。”慕槿拿回他手里的锦缎,行了个礼,转身便从锦绣缎庄出去。

    她可不想同他有什么牵扯。

    并且,他方才说的话让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妙。断然不能再与他接近。

    宁安王有些怔然。几日不见,她对他的冷淡依旧未改变。

    他今日也是从宫里出来,随意在街上转转。却没有想到会碰见她,也便远远地跟了过来。

    他想要多谢她那日的相救之恩,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想到秦蕊先前对她的侮辱,他也不知为何就出手给了她一巴掌。只觉那时心里有一股火,克制不住。

    现下想来,却又不知这股冲动因何而起。也不知,为何一见到她,心里莫名生出一股异样的情绪。

    那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难道……

    宁安王抿了抿唇,看着女子远去的背影。冰冷的神色间划过几许复杂。

    **

    慕槿回府,正巧莲柚二人也回了府。

    “姐姐。”见到慕槿,二人也顿止住了谈话,莲柚恭敬问好。

    在慕槿面前,他是万不敢造次嬉笑的。

    “嗯。”

    慕槿点头,手里抱着锦缎,抬眼看向二人,“如何,今日学得怎么样?”

    若非萝儿不在,她也不会亲自去锦绣缎庄将做好的衣服给拿回来。

    “嗯,挺好的。”莲柚露出一股笑容,想来对于入学之事甚为满意。

    慕槿见此也没有再说什么。瞥了眼殷非翎无精打采不情不愿的模样,勾唇浅笑。“你小子竟这样厌学。再不愿也得学下去。毕竟,当朝云相也不是你等想要指点便能得到指点的。”

    想到指点,貌似她赢了比试之后,其他三人都兑现了承诺,只有云盏的话是空口无凭。她倒没心思去眼巴巴地请他指点。

    殷非翎撇撇嘴,小声嘀咕,“谁稀罕,有那么大的本事上次还不是在我这儿中招了?”

    慕槿耳力极好,又岂会听不见他的诽腹。淡淡扫他一眼,“你以为,你伤得了一次,还会有下次?他会轻易让你得手?你若能活着回来,那我也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殷非翎能伤到他,想必是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又或者有什么东西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不然以云盏的功夫,即便背后中了几箭,身手也一样麻利。殷非翎能轻易得手,运气也该占了一大半。

    “姐姐没有骗你。行了,我们去厨房看看,今晚吃什么。都这会儿时辰了,我也饿了。”莲柚拉着一脸臭色的殷非翎王厨房走去。

    若是再多留一刻,保不准他什么也瞒不住。今日云相得空来找先生,还顺带问了他几个问题。虽然有些奇怪,但是他也答应了云相,也不能给任何人说。

    但是慕槿观察人的心思何其敏锐,若他多说几句,恐会将什么话都给说了。

    他什么话也没有想要瞒着慕槿。只是,答应了别人的事,他也不好违背。失信莫过于失德。他不能做没有无德的人。

    慕槿淡瞥了眼二人的身影,也不甚在意。将锦缎放去屋内,她择绕去了后院,准备去看看慕央的情况。

    可是,在一处更为偏僻的院门外,她却不由驻足停下。正纠结着要不要进去。

    原本她没想过要现在就去一探究竟,可是,心里的好奇又驱使着她,让她进去瞧一瞧。

    露荷院。

    这名字倒是颇有几分深意。

    忽地,墙院上踏过一道黑影,慕槿抬头看去,眸间微烁。

    那道黑影显然也没料到会在此处看见人,是以脚下也不由一顿。

    “谁?”

    慕槿轻呵一声,翻身跃上。未过上几招,那人却如狡猾的泥鳅一般,很快从她手里滑过去,而她却只将他的面巾扯下,还未来得及看到正脸人就已消失在墙头。

    她正想追上去,院内却传出一丝动静。让她敛了敛心绪,看着远去的身影,翻身跃下。

    方才那个人,怎么看着如此熟悉,并且还出现在这露荷院?

    她也只是匆匆一瞥,未来得及过多探究,也没有追上去。或许,能从这里面知道些什么也不一定。

    慕槿走进院内,一切布景皆是淡雅至极。素净得不像是国公府的房院。

    且这里伺候的人也极少,她进来多时也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全然不像是国公府夫人该有的院子。

    这木姨娘倒真是与众不同。她虽然只见过她一次,却也能从她身上感受到几分淡泊恬静之意,

    思怵间,她已步入露荷院里处。耳边似听闻着传来阵阵的敲打木鱼之声。

    供佛?

    慕槿正疑虑间,房门从内打开。一个丫鬟手里正拿着一沓泛黄的纸从里出来。纸上有些墨迹,想来是用来练字的。

    见到门外有人,神情略显惊讶,不过还是规矩行礼。“见过大小姐。”

    慕槿点头,轻抬了手,让她不必进去禀报。“你先下去吧。我进去瞧瞧。”

    小丫鬟乖巧点头,捧着纸退下。

    房门还未关上,慕槿步入房中。看着对着正堂处,泄下的几块红罗轻纱帷幔,有种清静之感。

    随着清脆的声音传来,慕槿微抬眼,看着左手处,帷幔未遮掩下,一个身穿浅白色,闭着眼眸跪在蒲团上,一手拿着木制棰,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木鱼的女人。

    木长宁。

    若说与世无争之人,这么瞧着,整座京城,非她莫属。

    伴青灯古佛,执墨笔淋漓。安求一心雅静,淡然于世。没由来地,慕槿眉间划过几丝不解。

    她迈步轻缓朝她走去。

    目光落在她供奉的一座木像上。木像位于正中,外面遮蔽之物似座小庙。两旁皆题着几句话。

    奉之长宁,安之永世。

    慕槿眉头微蹙,又看到木像身前,若隐若现地刻着几字,东陵奉安。

    东陵奉安……

    慕槿蓦地抬眸,又将四周的字来来回回扫了一遍,心下不由划过些许震撼。

    这里,竟然还供奉着她的木像?

    这木像,与她以前被供奉着的东陵佛像很是相似,神韵姿态都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便是,这木像只有巴掌来大。

    这尊木像,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人心里一直记着她……

    奉安,木长宁。

    听说,她是从东陵过来的,被册封为郡主,远嫁天圣。

    但,她与自己有何关系?

    慕槿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又知道了一个秘密,一个会让她惊诧,却又不得不去深思的秘密。

    木长宁手中木棰的速度放缓,睁眼,似是知道谁来了一般,态度话语轻悠,“小姐有心探望,长宁心领了。若是无事,还是回去吧。”

    悠悠的话似乎夹杂着一声叹息。分明年岁不长,样貌尚好,却好似经历了世间百态,沧桑不已,平淡至极。

    慕槿眸光微烁,缓缓向她走去,抬眼有些出神地看着那木像,“你就不怕被有心人发现,心归前朝。然后找个罪名将你处死么?”

    她脑海里仔细搜索了一遍,终是对木夫人这个人没有印象。

    木长宁微闭上眼眸,唇角轻轻勾起,似是笑,又似不在意。“死算什么?我这条命,早该死了。”

    所以她不怕有人去揭穿她。

    慕槿蹙着眉头,心里划过一道思索。木夫人整日理佛,不问俗世。按理说国公府的人不会不知。

    可她却能心安理得地跪在这里,摒去杂念。也没有人来打扰。

    那也很有可能是她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许,也是无人来过这里。

    不论哪种,慕槿都觉得疑惑。

    “你,和她,认识?”慕槿终是将心里的困惑问出了口,“关于她的事,我也曾听闻过,虽然知之不多。可对她,除却钦佩,我也甚为同情。不知道木夫人何以至此,为了一个已经消失在世上的人,或者已经被人忘记的人,做这些无意义的事。”

    至少,惦念可以,但这样,对她来说,值得吗?

    她没有问出口。

    木长宁轻轻敲打着木鱼,屋里的香静静地燃放着,让人静心宁神。

    “无意义?”她轻缓地道,“那是你,不懂。”

    她手里的木棰已经停止敲打,慢慢睁眼,抬头看向上方的木像。

    慕槿不解,立在红罗帷幔前,感觉到屋内的寂静,耳边只有女人的声音响起。

    “我这么做,与其说是信仰,不如说是赎罪。”木长宁缓缓说道,一袭浅白色衣衫衬得她纤瘦孤冷。

    赎罪?

    慕槿眉心隐隐跳动,总觉得,她与以前的自己有什么牵扯。

    联想到她的身份,她心里也细细地思索着。

    “曾经,我只是一个贫苦农户的女儿,又恰逢那几年灾荒战乱四起,为了几斤大米面粉,爹娘便将我卖到青楼。后来,我却因不肯卖身,得罪了大官贵人和老鸨,他们将我弄去了军营,做一名军妓。若非她救我脱离苦海,恐怕,我这一辈子,都将活在阴暗之中。”木长宁眼里露出一丝怀念,眼底却流淌着几丝无奈,“在东陵百姓心中,她是战神。但不知从何时起,却有人说她是灾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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