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这边话音未落,一个陌生号码便联系了沈友全,说沈玉饶如今在他们手里,不给够五千万就让沈家准备一口棺材给孩子收尸,若是敢报警,他们那边立刻撕票。
    沈友全见惯了大场面,脑子还很清醒,连忙把女儿交给保姆带上楼,然后耐心与绑匪周旋。
    “我儿子真的在你们手里?你让他跟我说句话,不然我是不会相信你的!”沈友全摁了外放键,沈玉饶细弱的哭喊声立刻传来。
    沈友全尚且能保持理智,沈父、沈母和钟慧璐却差点急晕。
    绑匪的反侦查手段很强,只说明了自己的目的就挂断了电话,沈友全立刻又打回去,却发现对方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沈母声嘶力竭地哭喊:“饶饶被绑架了?他真的被绑架了?老天爷啊,为什么偏偏是我家饶饶!沈友全,你怎么不把我的饶饶接走,要去接沈玉灵那个赔钱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听见饶饶的哭声了吗?他很害怕,他还病着呢!那些人会不会绑他、打他、骂他、不给他饭吃?他能等到我们去救他吗?老天爷啊,我家有两个孩子,你为什么不把他们换一换?我宁愿被绑走的人是沈玉灵也不能是我的饶饶啊!就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我家的饶饶便能逃过一劫,老天爷你不开眼啊,你保佑错了人!沈友全,你赶紧去给我筹钱,快去呀!”
    沈友全原本还在为沈玉饶担心,听见母亲不知所谓的话,却忽然间怒火高涨。什么叫做把女儿和沈玉饶换一换?什么叫做老天爷保佑错了人?合着在母亲心里,女儿无论遭受多少折磨都可以,甚至因此丧命也无所谓,沈玉饶却不能受一星半点委屈是吧?这是何等恶毒的心思,又是何等荒谬的观念?他们的心简直偏到天边去了!
    在这一刻,沈友全对沈玉饶仅存的那点怜悯都被怒火焚烧得一干二净。他能从无名小辈爬到如今这个高位,靠的不仅仅是能力和才华,还有一份狠心和韧劲。他原本就极不情愿花五千万去救一个野种,听了母亲一命换命的话,真恨不得沈玉饶从未出生过!
    鸠占鹊巢,梵伽罗预言得果然没错,若是他再放任下去,早晚有一天父母会像那只无知无觉的喜鹊,纵容甚至是帮助一个强盗去剥夺女儿的一切!
    第52章
    夜已经深了,沈家却还是一片兵荒马乱,沈母用尖利的嗓音痛骂儿子,不断责问他为什么只接走沈玉灵一个,凭什么只接走沈玉灵一个?那个死丫头就那么金贵,值得儿子把宝贝孙子丢在幼儿园不管?
    沈父也是一遍又一遍地责问,在他眼里,不但绑匪罪大恶极,把孙子单独留下的儿子也是罪魁祸首。
    佣人和保姆全都躲在房里不敢出来,唯有沈友全的保镖兼司机正一遍又一遍地给绑匪打电话,并为雇主分析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和应对方法。
    偏在此时,商场的送货员把一盒盒玩具送到了府上,看见这些只能是女孩子玩的东西,沈母发疯一般喊道:“扔了扔了,把这些垃圾都给我扔出去!我们一不在旁边看着,这死丫头就吵嚷着买东西,还一次性买这么多,而且都是只有她能玩的,她就是天生的自私,一点都不顾及弟弟!要不是她这个扫把星命里带衰,饶饶能被绑架吗?当初他们生下来的时候我就说过,这个姐姐是贪的,把弟弟的营养全都抢走了,长大之后果然是这样,什么都要跟弟弟抢!这次绑架她怎么不抢了?她倒是去抢啊!”
    一直隐忍地承受着父母责骂的沈友全终于爆发了。他忽然掀翻一百多斤重的大理石茶几,踹飞满地碎裂的杯盘,声嘶力竭地怒吼:“说够了没有?你们到底说够了没有?灵灵身体里到底流着谁的血?是我的吗?是沈家的吗?只因为她是个女孩,你们就希望她能代替沈玉饶去受罪,你们配当她的爷爷奶奶吗?不,我问错了,我得再问一遍,你们配当个人吗?啊?!你们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他妈人说的话吗?虎毒都不食子,你们连禽兽都不如吗!那是我的孩子,我他妈亲生的孩子!你们记住了!”
    沈父沈母被暴怒中的儿子吓坏了,他们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模样,就仿佛有谁拿着刀子硬生生挖走了他心上最软最嫩的一块肉,令他痛不可遏。
    刚才还尖着嗓子不停叫嚣的两个老人,此时此刻竟在儿子的弹压下连大气都不敢喘。
    躲在沈母背后的钟慧璐却不禁变了脸色,她总觉得丈夫是话里有话,而且他今天的举动也很反常,怎么会无缘无故放下工作去接孩子玩耍,还只接走了沈玉灵?这事若放在平常,她一定会觉得丈夫是脑子坏了。他在这种重男轻女的家庭中长大,耳濡目染之下对儿子的重视远比女儿多得多,他不可能会单独带走女儿却对儿子置之不理,除非他知道了什么!
    钟慧璐的心脏揪紧了,眼神略微飘忽,却又很快定格在沈友全身上。她试图通过观察去猜测他的心理状态。
    但是她很快就没有功夫再关心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因为沈友全拿起手机正准备报警。此时的他已再无半点担忧和顾虑,而是满腔的,无处宣泄的,连自己都快焚毁的愤怒。若不是梵伽罗的告诫一再在他脑海中回响,冲动之下,他可能早就把事实真相告诉父母了。
    “沈先生若还是这般无知无觉,您很快就会失去您唯一的孩子。”
    “鸠占鹊巢的故事沈先生听说过吗?别的鸟儿把蛋下在您的窝里,孵化后便会把您的孩子挤下高枝,活活摔死。”
    只简单的两句话,梵伽罗就预言了女儿的一切遭遇,她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都隐藏在这个看似平淡,实则恐怖的故事里。若非沈友全凭着一股怒气立刻去做了DNA鉴定,幸运地醒觉,然后接走了女儿,现在,被绑架的人里应该也有女儿一个吧?听妻子说,那绑匪去幼儿园接人的时候曾经再三确认沈玉灵在不在,若是在,她也要把沈玉灵一起接走。那么他的女儿也将遭受被捆绑、被恐吓、甚至被虐打的苦难……
    沈友全已经不能再想了,他浑身都开始冒冷汗,而梵伽罗的最后一句警告更是让他丝毫不敢违背——今天的谈话仅局限于我们三人之间,烦请不要外传,否则事态会变得极其严重,严重到即便是手眼通天的沈先生也无法收场的地步。
    什么事会发展到自己都无法收场的地步?沈友全只略微思索了一个开端,便立刻扼住了驰骋的想象力,让它不能再尽情发挥。他不断擦拭着额头的冷汗,然后才恍恍惚惚地想到,前些日子,网络上好像有人在掐梵伽罗炒作,说他根本不是灵媒,而是装神弄鬼的骗子。
    他当时还对着这条新闻冷笑了几声,摇头说了一句“炒作无底线”,可今天他便深刻地意识到——所谓真理和真相从来不掌握在大众手里。当你自以为清醒地嘲笑别人时,说不定命运已经盯上了实则浑噩的你,并准备肆意玩弄于你。
    在命运面前,一切凡人皆为蝼蚁,而那些能堪破命运的曲线和规则的人又有多少?他们是怎样的存在?想到梵伽罗的料事如神,沈友全忽然觉得脊背发凉,也直到此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昨天,与梵伽罗见面时的那个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傲慢、目空一切!
    他嗓子干涩得厉害,颤抖的指尖按了好几次才按亮手机屏幕,刚拨出“11”两个数字,手臂就被妻子狠狠撞了一下。
    咔擦一声响,这款刚买了没多久的手机摔裂了,钟慧璐死死掐住丈夫的胳膊,惊恐道:“不能报警!绑匪会撕票的!”
    “这是绑架,我们当然要找警察求助!”沈友全一把将她推开,厉声说道。他曾经是真的很爱妻子,也愿意给予她最大的尊重和照顾,否则他不会身处那样的高位,面对那么多的诱惑,却始终洁身自好。
    但现在,这份爱早已化为仇恨的烈火,将他们过往的甜蜜回忆焚烧成灰烬。他连看她一眼都会觉得恶心,更遑论被碰触。
    钟慧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却没有时间去思考丈夫骤然冷漠的态度。她翻开手机百度,指着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案例说道:“报警有用的话我早就报了!临省的绑架案刚发生没多久,你还记得吗?那家人报警了,结果绑匪拿走了赎金,却把孩子杀了。现在钱没了,孩子也没了,一个家庭就这样破碎了,即便绑匪最后都被逮捕归案又有什么用?那些损失能追回来吗?你看看官方的统计数据,报警之后,绑匪撕票的可能性是80%,不报警是40%,人家只是求财,我们不能惹怒他们呀!我们筹钱把孩子悄悄地赎回来不行吗?我真的承担不了任何风险,那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宝贝呀!他本来身体就不好,我们若是惹怒了绑匪,他们会不会拿孩子出气?饶饶能不能撑过去,能不能平安回家?我现在连想都不敢想,我心痛啊!”
    钟慧璐跌坐在沙发上,哭得快晕厥过去。
    原本还觉得报警也可以的沈父沈母也都急得脸白眼赤、心脏绞痛。报警=撕票,这个等式被钟慧璐牢牢地塞进他们脑袋,占据了他们的全部思想。他们一个拽住儿子左手,一个拽住儿子右手,死活不让他动弹。
    倒是坐在一旁不断拨打绑匪电话的司机兼保镖龙成生开口了:“我觉得沈先生应该报警,只要瞒得严实,绑匪不会知道,我们一边筹赎金,警察一边找线索救人,算是给孩子上了两重保险。现在绑匪那边一直关机,难道我们就干等着吗?”
    “你算老几,你有什么资格对我们家的事发表意见?不是你的孩子你就不知道心疼是吧?不能报警,绝对不能报警,谁报警我跟谁急!”钟慧璐像只母狮子一般扑上去,挠花了龙成生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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