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纵自己,迷失自己,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否则她岂不是浪费了梵先生给予的新生?
    陆丹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回到七楼,听见开门声,她的丈夫扭头看过来,然后惊跳而起,躲进厨房,死死拉紧玻璃门,色厉内荏地高喊:“我们不是已经离婚了吗?你还回来干什么?我警告你快点离开,否则我报警啦!”
    陆丹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是回来拿行李的,放心吧,我一眼都懒得看你。”她走进卧室,把摆放在衣柜里的一个中号行李箱拿出来。结婚好几年,她能带走的也只有这么一点东西,没有太多精致昂贵的衣物,也没有琳琅满目的化妆品,只是一些日用品而已。她就像一个居家保姆,卷起铺盖就能走人。不过这样也好,她对这个家本就没有什么留恋。
    陆丹拖着箱子走了,果真一眼都没往前夫那边看。抵达一楼后,电梯门刚打开,她便与一名蓬头垢面的妇人撞了个正着。对方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拿在手里的塑料口袋掉落了,东西滚了一地。
    陆丹连忙蹲下身去捡东西,妇人却呆呆地看着她,呢喃道:“小陆,才几天没见,你都大变样了。你老公没再打你了吗?”
    “曲姐,我离婚了。”陆丹笑着说道。妇人是四楼的住户,由于同病相怜,又经常去同一个超市买菜,两人私底下很熟悉。
    “你离婚了?”妇人立刻笑起来,竟是真心实意为陆丹感到高兴:“太好了,你终于脱离苦海了!东西你放着吧,我自己来捡,你快回家去吧。”她看了看陆丹的行李箱,目中是浓浓的艳羡和喜悦。能够平平安安地离开这里,永远都不用回来,这可真好啊!
    陆丹捡起一个小瓶子,脸上的笑便凝固了。她抖着手把瓶子塞进塑料口袋的最底层,一眼又一眼地朝妇人看去。妇人名叫曲娴芬,今年三十三岁,生活也很不幸。不过她的丈夫倒并不是一个暴戾的人,不会打骂她,只是经年累月不回家,就算回来了也只在客房住一晚,看看父母,第二天就走。听说他在外面生意做得很大,是个大忙人。
    曲娴芬里里外外操持这个家,但她的公公婆婆却还是对她不满意,儿子也跟她不亲近。她的苦难大多来源于这三个人,与公婆之间的矛盾自不用说,令陆丹特别想不通的是,曲姐的儿子竟然也不愿意站在她这一边,还口口声声说父亲在外面包养的小三更适合当他的妈。
    这样的儿子还能要吗?不如剁碎了喂狗!刚思及此,陆丹便闭着眼睛默念了几声罪过。她答应过梵先生要好好做个人的。
    曲娴芬并不知道“善良怯弱”的陆丹在想些什么,拿回塑料袋之后她仔细翻找了一下,发现那个小瓶子还在,不由松了一口气。
    “小陆,天色都黑了,你快回家去吧。”她笑着冲陆丹挥手。
    陆丹一边答应一边往前走,却又在门口站定,回过头慎重说道:“曲姐,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如果你觉得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你就去十八楼找梵先生,他会帮你的,我能顺利离婚都是托了他的福。”
    “十八楼,梵先生?”曲娴芬满脸疑惑。
    “是的,十八楼的梵伽罗先生,你看过《奇人的世界》吗?”
    “没看过,电视机天天被我婆婆霸着,电脑又是我儿子的,我哪里有机会看电视。”曲娴芬苦笑摇头。
    “你用手机也可以看的,搜一搜《奇人的世界》,点开视频就可以了。曲姐,你看了这个节目就知道了,梵先生一定可以帮你,所以你千万别放弃自己!”陆丹一再强调。
    曲娴芬似乎听进去了,迟疑地点点头,又迟疑地看向塑料口袋。
    陆丹轻叹一声,这才拖着箱子走了。半小时后,一群跳完广场舞的老太太越过马路,走向市内某小区的大门,与刚下车的陆丹面对面碰了个正着。其中一个耷眉吊眼的老太太刻薄地说道:“哟,这是小丹吧?又被你老公打得受不了,回家避难来了?要我说呀,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到最后还不是得嫁人?嫁得好了就快活一辈子,嫁得不好就像小丹这样,一辈子都泡在苦水里咯!”
    向来只知道垂头躲避,闷不吭声的陆丹这次却轻笑着说道:“是啊,刘阿姨,您女儿嫁得特别好,把婆婆气得住了院,让人家三万块钱就打发回来了。我离个婚好歹还有一百万呢。”
    周围的老太太全都窃笑起来,差点没把刘老太太气疯。她住在陆家对面,也生了一个女儿,但女儿从小就比不过陆丹,所以心里特别不服气。她指着那不大的行李箱,蔑笑道:“你也离婚了?你敢吗?不怕你家男人把你打死?还一百万,吹牛吧!离婚了能只带这么点东西回来?”
    陆丹拿出离婚证在她眼前晃了晃,然后便拖着箱子走了。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从今以后她只为自己而活。
    看见推门进来的女儿,陆父陆母惊呆了,随即便是惶恐:“你怎么回家了?快去别的地方躲躲,免得他再把你找回去!哎呀,你怎么这么不会算计!不知道跑远一点吗?钱够不够,爸爸今年为你存了三万块呢。”
    陆父连忙去翻自己的存折。
    陆丹把一张离婚证摆放在桌上,用指尖重重点了点,让他们看清上面的字。陆父陆母呆愣片刻,然后才把这张证拿起来,反复地看,反复地摩挲,像是捧着什么宝贝。少顷,他们的眼泪终于磅礴而下,哽咽道:“离婚好呀!终于离婚了!我们丹丹这回总算是跳出火坑了!”
    陆丹却没有太多时间用来感怀。她冷静得说道:“爸,我准备重操旧业。你不是说敦煌那边有一处古壁画需要修复吗?你看我能不能去?”
    “可是那壁画足有几十米高,你能修复吗?你不是恐高吗?”陆父这才放下离婚证,略显迟疑地问道。
    “怕高?”想起曾经的自己因为五六米的高度就吓得脸色发白双腿发软的样子,陆丹不由轻笑起来:“几十米高算什么,我不怕的。爸,我把求职资料都准备好了,你帮我推荐一下吧。”这回她绝不是闹着玩的,从离婚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把自己未来几十年的生活都规划好了。她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去那么远的地方不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追逐曾经的梦想。
    陆父一页一页翻看女儿的简历,欣慰地连连点头:“好好好,我明天就帮你办这件事。局里本来就缺人,你这简历一投一个准。丹丹,你变了很多,你现在像一个斗士,爸爸很高兴。”
    “谢谢爸,我会一直勇敢下去的。”陆丹抱住父亲,把此生最后一滴眼泪藏进他的衣领里。
    与此同时,正陪许艺洋读课文的梵伽罗收到了杨胜飞发来的一条简讯:【梵先生,我和庄队马上就要坐火车去沈北了,那边有我们要找的重大线索。我们打电话询问了很多当年的目击者,根据他们的描述,那个穿着我姐姐的红裙子的女孩披头散发在大街上不停蹦跳转圈,在那个保守内敛的年代,这种举动有些异乎寻常,所以宋博士推测这个女孩的智力发育可能有问题。后来我和庄队查了钢厂员工及其家属的资料,发现果然有这样一个人,而且她现在就在沈北。梵先生,谢谢你的帮助,没有你,这个案子可能永远都破不了。】
    【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自从录完节目,我妈妈的呼呼大法又灵验了,你说是不是我姐姐回来了?她还在守护我们?】
    梵伽罗思忖片刻,反问道:【你认为呢?】
    杨胜飞坚定道:【我认为那一定是我姐姐!】
    梵伽罗便微笑起来,回复道:【你们认为是,那就是。】
    杨胜飞没有再回信息,似乎正忙着上火车。梵伽罗并未告诉他们的是——当某件东西丢失后,在口里大喊它们的名称有助于加强潜意识,潜意识作用于双眼和大脑,于是就能很快把东西找到。这与杨母的呼呼大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是这一点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爱和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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