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的呼唤亲切热情,可萧桐听来,顿时背后冷汗直流,一抬眸,瞧见温希哈哈大笑着朝他跑过来,后面跟着身材挺拔的花羌哥哥。

    萧桐干笑两声,过去拉起温希的袖子便要朝外面走,可他动作快,仍旧没能赶上温希的嘴巴快,出门的时候温希瞧见萧桐身边的宗萝,像之前所有的时候一样,话语不过脑子,快速说道:“小桐子,小桐子,这位女侠不是上次救了咱们的那位么?你不是还盼着以身相许报答人家的救命之恩么?”

    萧桐脚步一僵,推推搡搡就要将温希拉出门外,可一只脚刚刚迈出门去,便听得耳边宗萝的声音响起了,朝着萧桐问道:“什么以身相许?”

    那声音听在耳际,萧桐觉得,话语里满是严厉,像是犯错的学生被教书先生抓住,外表尽量表现的虔诚,内心却慌慌无措。

    温希向来嘴巴比脑子快上百倍,张口便道:“就是一年之前,我们,我……我……”

    到了嘴边的话语被萧桐拎在手中的一块糕点堵住,萧桐回眸看向宗萝,面容端的镇定,呵呵一笑,轻声道:“我来说。”

    宗萝面色不好,但是客栈里人多杂乱,便朝着萧桐勾勾手指,一转身,回了房间。

    萧桐垂着脑袋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上楼梯经过花羌身边时,肩膀被拍了拍,给予了他些精神上的鼓励。

    依旧立在门口的温希将嘴里的桂花糕咽下,朝着面容略带同情的丈夫问道:“阿虾哥哥,小桐子怎么了?”

    “没什么。”花羌挑了挑眉头,“或许去以身相许了。”

    进了房间,空气沉沉的,仿佛鞋子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吵闹,宗萝到床边坐下,将两条胳膊围在胸前抱起,右手的食指,有节奏的轻轻敲打着自己的手臂,凝眸看了萧桐片刻,才问道:“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萧桐老实极了,“没多少。”

    宗萝扬了扬下巴,“说说。”

    萧桐将步子挪过去,坐到床榻的另一端,交代道:“一年前,温希姐姐非要拉着我下山锄强扶弱,正巧在路上碰见一群恶霸欺负村民,温希姐姐二话不说便冲了上去,可她那刀法,比划比划卖个艺还行,真打实战,一招也就败了,所以我们两个连同那些村民,一起被恶霸抓了起来。”

    宗萝看了萧桐一眼,轻轻簇起了眉头,萧桐知晓她在回忆,也在怀疑,便接着道:“我本来是想与那恶霸讲说道理的,可我还未开口,就被抓了,我还未动手,你就杀过来将大家救了。”

    “那村民当中,可是有个刚刚足月的孩子?”宗萝似是忆起了什么,便朝着萧桐问了一句。

    萧桐点头道:“那些恶霸落败以后,有一个丧心病狂,竟然抓起了个孩子,用孩子做那挡刀避剑的盾牌,你为了救孩子,追了那恶霸几里山路,肩头生生挨了一刀,抱着孩子回来时,满身的衣裳都被血染红了。”说着,萧桐望着宗萝,眉目之间染上了几分心疼。

    宗萝也忆了起来,恍然大悟,“当时我带着的几个新入镖局的伙计,功夫眼力皆一般,只能勉强与那些恶霸斗上一斗,可当我归来之时,那些恶霸尽数被人一剑封喉,可是你的手笔?”

    萧桐点点头。

    宗萝不解,“为何后来又躲了呢?”

    萧桐叹一口气,望着此时趴在门口,贴着门窗偷听的身影,无奈道:“不是我躲起来的,是被拖走的,温希姐姐说,做大侠要神出鬼没,才显得神秘。”

    “……”

    看着爬在门上的身影似乎被人强行拖走了,宗萝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初次见你,便觉得有些眼熟,你竟还推说没有见过。”

    萧桐眯着眼睛呵呵一笑,朝宗萝坐近了些,嘟囔道:“初次见面的时候被人家捆着揍,毕竟不是件光彩的事情。”

    宗萝眼眸中带了几分笑意,朝着萧桐戏谑道:“听闻,你要以身相许?”

    萧桐面色一红,“说笑而已,我自然是个含蓄的人。”

    “我瞧着这主意就不错。”

    “……”

    在新良逗留了一天时光,第二天收拾一番准备返程的时候,萧桐先到门口看了看,见那令人头疼的丫头不在,便松了一口气,唤上宗萝上了马车准备离开。

    哪知,天算不如人算,人算不如不算,萧桐本以为昨天晚上给了暗示,花羌哥哥或许应该大概可能已经将他家脑子直白的女人看住了,谁知道到了新良城门口,便见温希姐姐眼泪汪汪,正站在那里为他们送行。

    萧桐抬眼过去,见花羌哥哥朝他耸了耸肩膀,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再见温希姐姐难有的温柔慈爱的目光,萧桐也觉得自己似乎薄情了些,虽然以前大多时候,温希姐姐闯下的烂摊子都是由他收拾的,但是毕竟两个人一同长大,过命的交情还是有的,自温希姐姐成亲以后,两个人见面的时间少了,她想他也是常理,温希姐姐心里有他这个弟弟,他竟然还避之不及,这让萧桐一瞬间,觉得有些心有愧疚。

    事实证明,萧桐的愧疚感也只存在了那么一瞬的时间,因为温希抹了抹眼泪,张口便说了句,令萧桐胆战心惊的话语。

    “我和阿虾哥哥从边关回来,到青云岭找你,钰姑姑说你讨媳妇去了,我们又打听着去了青州,去寻了你铺子里那卖首饰的刘掌柜,他说你托他运了五个……”

    萧桐大多时候,都自认是个君子,认为君子者,必然大度从容谦谦有理,举止不可粗鲁,也不可与姑娘斤斤计较,可温希这话说了一半儿,却是被萧桐猛然上前,用手堵住了嘴巴。

    温希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望着萧桐,细想着她也未曾闯下什么祸事呀,为何一向从容淡定处事不惊的小桐子,竟这般失了方寸。

    一旁的花羌察觉出了些什么,第一次有些粗鲁的连拉带拽,把自己这迷糊且神经大条的妻子生生拽走。温希则有些生气,挣着丈夫的手不解的道:“阿虾哥哥,你拉我做什么?我还没有和小桐子说完话呢。”可不管她说什么,声音始终是越来越远了,萧桐不由得,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转过身来,萧桐本欲同宗萝解释些什么,可回头去瞧见她面色如常,似是没有察觉一般,径直回了马车,不曾言语。

    萧桐觉得有些反常,宗萝妹妹可不比温希,但凡有些蛛丝马迹,必然骗不过她。

    上了马车,萧桐讪讪坐在宗萝身边,随着马车轮子转动,发出碌碌的声音,车子便开始缓缓的向前行驶起来。

    修长的手指扣了扣衣袖的边襟,萧桐整理了整理话语,刚打算开口坦白些什么,却猛然胸前一紧,被一只略带薄茧的小手抓住衣领,紧接着身体不由己的向前一倾,嘴巴贴上了两片柔软温热的唇。

    萧桐身体一僵,紧接着一团红云腾上脸颊,有些微微发烫,木讷的接受完一个突然的吻之后,不待身前的人儿后退,萧桐快速出手,将填满了他一颗心的姑娘紧紧揽在怀里,加深了这个吻。

    良久,察觉到怀中人儿的挣扎,萧桐将双臂松了些,却依旧揽着,并将下巴抵在宗萝发间,带着一丝鼻音和细微的撒娇道:“你不怪我?”

    宗萝性子里带了几分男子气,说话间难免直白,“我本以为强求来的这门婚事,是我害了单相思呢。”

    萧桐噗嗤一下,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一笑,却惹得腰间被狠狠掐了一把,忙解释道:“不是你害了单相思,是我对你肖想已久。”

    “什么时候?”

    “第一次见面。”

    “我是问,什么时候设好了圈套?”

    被这般直接的揭开老底,萧桐心虚一瞬,有些不好开口。

    “是我大哥,从官道上将你带回去的时候么?”

    萧桐摇摇头。

    宗萝起身,摸起一旁的南瓜小锤握在手中摩挲起来,低着头没有看萧桐,倒是皮笑肉不笑的道:“乖~说来听听。”

    萧桐背后冷汗一冒,不由得将身子坐端正,唇角一搐,干笑着道:“从,从金秋镖局接刘掌柜的第一次镖开始。”

    宗萝张张嘴巴,惊的有些说不出话来,当初她刚从族中几位叔父那里夺来金秋镖局之后,那些同她流着一样血脉的所谓亲人,为了报复她,四处散布对金秋镖局不利的消息,并游说青州许多商铺和富裕人家,不要做她金秋镖局的生意。经受这般打压,金秋镖局日渐没落,生意惨淡步履维艰的时候,青州的一大富商刘掌柜托人找到她,要金秋镖局运送一件首饰到百里之外的镇上,当时那刘掌柜给的价钱较同行都要低上一点,宗萝还以为这刘掌柜不过贪图便宜才用金秋镖局,但是对方既然信任,她便不能辜负了旁人的期望。

    就这样,刘掌柜以第一块砖敲开了金秋镖局的大门,以后的日子,陆陆续续,竟开始有青州别的商人富豪找她托送货物,每一次她都极用心的完成,终于苦心不负,她爹爹和娘亲的金秋镖局,经受过坠入低谷以后,慢慢的成长了起来。

    宗萝以为,这一切除了她的努力,便是老天眷顾了,没想到眷顾她的,竟是自己今后的夫君。细想,或许她努力的一切,不过是他唾手而来的施舍,这么一想,宗萝便难免有些失落起来。

    “其实。”萧桐向前探了探身子,“其实我只不过是帮你打开了门,之后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

    宗萝苦笑一声,“我从小命薄,还以为,是老天爷开始可怜眷顾我呢?”

    萧桐心头疼惜,低头吻了吻爱人的额头。

    “让我们彼此遇见,便是老天的眷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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