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沛瑶的月份大了,现在那肚子圆滚滚的,脚肿的压根儿没法穿鞋。平日里萧凌总让她在床上卧着歇着,后来苏沛瑶觉得这可不像话,说什么也不卧了,非要每天上院子里转悠两圈去。

    她可听说过,有很多妇人平时养胎就好像是老母鸡孵蛋一般,一步也不离开那个床,结果呢?生孩子吃力,使不上劲儿,还有很多胎大难产的例子,养胎时养的是千般好,可一旦孩子给养的过大了,那就是一尸两命的事。

    总不好来一刀给肚子活活剖开吧?苏沛瑶只想一想就觉得触目惊心。

    她可不能让自己是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所以即便是脚肿的不像个样儿,也要每天在院子里转上两圈,一边消食一边念叨着各路菩萨,让他们保佑这孩子平平安安的生出来。

    不只是苏沛瑶,老太太那边也是整日往家祠去,求苏家老祖宗保佑,求苏沛瑶的亲娘谭湘华保佑,日日手持念珠衣着朴素,就差住在里头了。

    周嬷嬷担心老太太的身子骨,日日让厨房熬着不腻人又补身的大补汤,还总时时劝道“您要当心自己个儿的身子啊,别那头四姑娘生了孩子,您却病倒了,那还怎么高高兴兴的抱孩子啊,不得过了一身病气?您把身子照料好了,四姑娘也少担心一件事,这生孩子不更有劲儿了?”

    有周嬷嬷这么劝着,老太太也心里头安心了些,知道关心自己身子了,厨房每天送来的补汤也照例喝。

    不过苏韵瑶那头就不这样了。

    进春了天气转暖,她昨晚上洗了个澡,这洗完以后穿的就少了些直接赤着脚回了床上,今好巧不巧的就来了月事。

    平时来月事倒没什么,可这次却是较着劲儿的疼,她是站着也疼卧着也疼,连个喷嚏都不敢打,小脸蜡黄蜡黄的,看起来又虚弱又憔悴。

    这可把秦曼槐心疼坏了,亲自到沁竹轩来看望她,还给她带来了红糖姜汁子,虽有些苦味辣味,但这种情况下苏韵瑶就算是不想喝也得乖乖喝个干净。

    秋妈妈还带来了亲手做的点心糕饼,都是热乎着的,可不敢让姑娘吃着凉东西。

    苏韵瑶卧在床上笑着说“母亲,瞧你们这弄的一出,好像我大病一场一样。”

    “可不是大病吗?身子是顶顶要紧的,可不能在这种时候出了岔子,我看你这次是得遭罪了,不许碰凉水了记住没,洗脸时用热水或者拿面巾擦,别不当回事。”

    “当回事当回事。”苏韵瑶这边打着马虎眼,那边还在寻思着出去走一走。

    来月事你就是越歇着它越疼,你要是出去走一走,它还真不疼了。

    等秦曼槐带着秋妈妈走了以后,这边苏韵瑶就带着璃笙和颂音到了院里。

    颂音将小软垫垫在了石凳上头,扶着自家姑娘坐下。

    “姑娘,您这身子成吗?要不奴婢去给您预备个手炉捧着?”璃笙有一些不放心。

    “别说开春,再过一个月都进夏了,哪还用得着手炉?现在都不许烧炭了,回头再让父亲训斥一通,他还以为我娘不管我包庇我呢,就这样坐着吹吹暖风,挺好的。”

    “您说好就好吧。”璃笙说“可奴婢还是不放心,去给姑娘拿些秋妈妈的点心过来,热乎东西您用着身上暖和。”

    今天的阳光格外的好,方才在屋里苏韵瑶这脸简直不是个色儿,可出来一晒太阳,脸上反而有些红润了,可能是那红糖姜汁子喝的立竿见影,这会儿苏韵瑶的脸色可以说是白里透着红。

    点心还没拿出来,倒是别人来了。

    留愿从外头匆匆进来,行了个礼说“姑娘,奴婢回来的时候碰见主君身边的小厮了,他说定国公府的小公爷来了,这会儿正要见您,主君让喊您一声。”

    “小公爷来了?”苏韵瑶扶着颂音起身“快,咱们快去。”

    此时,苏耀和白楚恒正在花厅用着茶,彼此说着官场上的客气话,让苏墨瑶听见准是一脸的不明白,苏韵瑶虽能听懂些许,却也是不敢发表什么意见。

    进了花厅,苏韵瑶脸上羞红的坐在了椅子上“父亲,您叫女儿过来所为何事?”

    看着自家女儿这个明知故问的德行,苏耀没忍住弯了嘴角,打趣着说“没什么,就是让你出来露一面,回去吧。”

    白楚恒这边真是觉得万般无奈。

    原来苏十一这般,都是随了她爹啊?

    苏韵瑶也恨无奈,苏耀这边又笑了笑“行了,快坐吧,听你母亲说你身上不舒坦,坐一会儿就回去歇着吧。”

    身上不舒坦?白楚恒的眼神随着这句话一下看向了苏韵瑶,让苏韵瑶的脸又红了许多,慌乱的逃避着他的目光。

    “怎么能不舒坦呢?可看过大夫了?大夫怎么说?”

    这…大夫还能怎么说啊?哪有姑娘家来月事还让大夫看诊的啊?

    苏韵瑶剜了白楚恒一眼,觉得他和她父亲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苏耀也有些不明所以,秦曼槐没同他说的太透,虽是亲生父女,但终究是男女有别,要区别着来,所以他也问“是啊韵儿,你身上哪不舒坦?可严重?”

    “不…不严重…就是没睡好。”苏韵瑶此时真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头的白楚恒已经猜出来了几分,看向她的眼神仿佛在说“我知道你为何不舒坦!”

    而苏韵瑶的眼神又仿佛在问“你知道又如何?”

    白楚恒来,自然是要做些吃食好生招待的。

    厨房做了一盅子酸笋鸡汤,还有杏仁豆腐、茄汁藕片、炝锅鱼、油淋茄子、苋菜炒鸡蛋。

    白楚恒边吃还不忘边奉承,夸苏耀会吃,这苏家的厨子都这么厉害,和外头那宁味楼的大厨比都不落下风,这么好吃的饭食难怪养出苏十一这样的姑娘…

    又不是第一次在苏家吃饭,白楚恒这好话是张嘴就来,苏耀和苏韵瑶父女俩面面相觑了一下,显然是都没相信,苏耀这边被夸的直心虚,中间筷子还差点掉了。

    “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苏十一这般漂亮聪慧,一看便知是随了苏大人和苏夫人,还有就是苏家的菜食做的是真不赖,看看,我这都盛第三碗了!”

    确实是第三碗,而且还是那种大碗,他吃饭从来不用那种装不了多少米的小茶碗,两口下去就不剩什么了。

    苏耀从吃饭开始就一直在想,若是白楚恒没托生在定国公府,而是托生在劳民家里,那照他这么吃下去,不得给家里头吃的捉襟见肘?

    幸好他是定国公府的嫡子啊!

    白楚恒今天来也不完全是为了只吃一顿饭,他还带来了一幅画。

    这画已经过百年了,是一位已经过世的老先生的作品,白楚恒不太清楚苏耀喜欢什么,所以只能凭对文官的了解送画来讨好。

    身为文官,一旦你漏了什么你喜欢的东西或者喜欢的事,那可不妙。假如你喜欢字画,凡是求你帮忙的一水要送些字画,假如你喜欢品茶,那肯定会有一帮人拿着好茶叶让你帮着干这干那,他们就是无所不用其极,为了达到目的你喜欢什么他们都能弄来。

    收的东西多了,那清官也就不是清官了,那是昏官贪官糊涂官。

    苏耀自知自己地位不高,他只是个五品官员,没什么大能耐,那更不能有这样的把柄留在人手里,以后要是真被捅出去将他拽下来,他连个申辩的机会都没有,连个能伸把手帮他的都没有。

    倒不是说你不收东西就成了,万一他们日日来赖着不走呢?总不好拿棍子轰出去,而且见的东西多了,难免有动摇心思的时候,苏耀一直警醒着,在外头从不表明自己特殊喜欢什么,一有人问起就说都可以都还行或者都不喜欢。

    不过今天白楚恒送来的这幅画,他是真的喜欢。

    主要他敢收也是因为和公事无关,这是为了他女儿在他面前讨脸示好呢。

    之前白楚恒在苏耀面前说什么谁也不能欺负苏十一的事,惹的苏耀有些不高兴,那是他的女儿他心疼还来不及,用得着他管?再说了,自己是当老子的,那女儿犯错了打两下不是正常事吗?怎么以后打女儿两下他还要收拾自己不成?

    可转念一想,苏耀又不觉得气了。这小子一看就是对女儿好,不舍得女儿受委屈,能护着苏韵瑶的,也算是好事。

    画上画的是鹤鹿同春,寓意着长寿无灾多福多寿,收到这画苏耀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这会儿的他更加同意女儿嫁给白楚恒。

    因为什么?他人好啊!有样貌有地位,对苏韵瑶专心还能护着她,对自己这个未来的老丈人还孝顺恭敬,有担当有主见,家室清白苏韵瑶嫁过去也不用受婆母的刁难,至于别的新妇刚嫁进门和妯娌抹不开的事,在苏韵瑶身上也八成不会存在。

    毕竟白楚恒这个做哥哥的眼光都这么好,他弟弟白楚恂还能随便找一个有心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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