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走后,剩下的三人相互看了看,一时无言,持盈想着,这次她可能要多管闲事了。有些事情就是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如南明暗恋安妃,再如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安妃死而复生的真相,接下来就是想办法找出幕后之人了。”持节道。

    不错,南明已经给他们提供了一条线索,可惜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人的身份来历,如何找到他成了一大难题。

    “依我看,这件事还得靠安妃和南明,毕竟只有他们两个接触过那个人。”持节又道。至于如何让他们配合,持节在心中默念两声勿怪。

    皇后最终还是放了安妃,毕竟她如今在宫中是个特殊的存在,其他嫔妃躲她还来不及,而皇帝忙于自己的大计,无暇顾及这种小事,皇后是体贴贤惠的人,不会在这时候给皇帝添堵。

    在安妃回灵犀殿的第二天,持盈又登门拜访,她现在顶个郡主身份,出入皇宫各处都很方便。临进殿的时候,持盈的目光落在南明身上,阳光在他身上镀一层金色,他安静地站在那里,履行侍卫的职责。真是个痴心的人,持盈心想。

    南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扭头正好与持盈四目相对,他脸色微变,又很快恢复正常。

    持盈进去的时候,安妃正在悠闲地煮茶。美人煮茶,一举一动皆是风情。

    她抬头冲持盈一笑:“快来,饮一杯秋茶。” 所谓的“秋茶”,就是七月中旬以后采制的茶,小暑至寒露为秋茶。在秋茶后期,气候虽较为温和,但雨水往往不足,会使采制而成的茶叶显得较为枯老。特别是茶树历经春茶和夏茶的采收,体内营养有所亏缺,因此,采制而成的茶叶,内含物质显得贫乏,在这种情况下,不但茶叶滋味淡薄,而且香气欠高,叶色较黄。所谓"要好吃,秋白露",其实,说的是茶叶"味道和淡"罢了。

    持盈接过茶杯,低头嗅了嗅,饮一口道:“好茶。”换来安妃促狭一笑。

    持盈假装没发觉她的捉弄,一本正经道:“没想到你对茶道还有涉猎。”

    “我这不算什么,你看过陆羽的《茶经》吗?陆羽在《茶经》中说道,煮一杯好茶,首先要将饼茶研碎待用,然后开始煮水。以精选佳水置釜中,以炭火烧开。但不能全沸,加入茶末。茶与水交融,二沸时出现沫饽,沫为细小茶花,饽为大花,皆为茶之精华。此时将沫饽杓出,置熟盂之中,以备用。继续烧煮,茶与水进一步融合,波滚浪涌,称为三沸。此时将二沸时盛出之沫饽浇烹茶的水与茶,视人数多寡而严格量入。茶汤煮好,均匀的斟入各人碗中,包含雨露均施,同分甘苦之意。”她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言语中有卖弄之嫌。

    持盈撑不住笑道:“你应该去开个茶肆,然后往那一站就开始讲《茶经》,以前有豆腐西施,你就做个卖茶西施吧。”

    安妃不以为然道:“卖茶怎么了,昔日卓文君当垆卖酒,传成佳话,我去卖茶,说不定也能青史留名。”

    “是是是,放着皇妃不当,去当茶娘子,可不是得出名。”

    “你这个人,人家跟你说正经话,你偏把人家当笑话!”安妃怒道,伸手去打持盈。

    持盈侧身躲过,歪头道:“我虽然有调侃之意,但话却不假,你若真不愿意一辈子呆在后宫,那可要及早打算。”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眼下众嫔妃都对你退避三舍,是因为她们不想给自己找麻烦,皇后一向贤德,自然不会主动寻你的错处,至于陛下 ,”持盈凑到安妃耳边,低语道:“陛下在忙国家大事,暂时没工夫理会这些,但是当一切尘埃落定,你想想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一个被邪灵控制的女人是最好的替罪羊。历史上“妲己祸国”,“烽火戏诸侯”,最终都是把亡国的过错推给一个女人,妖妃,狐狸精,人人得而诛之,持盈不想安妃将来也顶上这样一个名头。

    “你说得不错,像我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左不过一个‘死’字罢了。只可怜人家死一次就好,我偏偏要两次,这是个什么道理?”

    持盈见她这样,分明是苦中作乐,当下心中一动道:“哎,我说如果有一个人喜欢你想带你走,你敢不敢?”

    “敢呀,我连皇后都得罪了,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持盈见她答应得这么痛快,怕是不明白此中深意,又旁敲侧击道:“你长得漂亮,出身又好,从小到大应该有很多人喜欢你吧,那你有没有偷偷喜欢的人?”

    安妃先是一愣,随后大笑起来,持盈不明白这有什么可笑的,但见她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忍不住道:“你适可而止好嘛,这个问题哪里可笑了。”

    安妃抹了眼泪,又抿嘴笑个不停,半天才缓过来,“你该不会以为我从小就是这样吧?”

    “不然呢?”

    “实话告诉你吧,我充其量就是个半吊子闺秀,小时候和我娘生活在一座小城里,就是平城,怎么样,是不是连听都没听说过?其实那城比个镇子也大不了多少,就是名头好听些罢了,后来长到十岁上,实在不能再拖了,才被我爹接到京城来,学习各种规矩。那时候我爹看惯各种大家闺秀,对我这土包子一般的女儿自然不屑一顾,我本来就对这地方不熟,人又笨笨的,做什么错什么,直气的我爹恨不得没生过我,直到过了好几年,我都及笄了,才渐渐有了点小姐的样子。我进宫选秀的时候,我爹都没抱多大希望,在他心里,我永远都是个上不了台面的野丫头,所以刚进宫的时候,他都懒得来看我,直到我受封安妃,才热络了些,总是托人给我带些吃食,一点银钱,可如今,我哪里需要那些东西呢?他也提过两次要见我,可我鬼门关走过一趟的人,早把这些看淡了,见了又如何呢?不过是相看两相厌罢,倒不如留点念想,还可以自欺欺人。”安妃看一眼持盈继续道:“你问我有没有偷偷喜欢的人,那当然是有的。七八岁的时候,我记得后街有一个小哥哥,斯斯文文的,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少爷,那时我每天最爱干的事就是盼着他出门,好凑上去跟他说两句话。小地方的人没那么多规矩,仆人见我凑过去也不赶,我嘴笨,在他跟前说不出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小哥哥也没有特别注意我,倒是老管家笑着直摇头,臊得我不行。后来进了京城,王孙公子司空见惯,可我天生就跟真正的千金小姐差了一截,无论是才华还是打扮,都不及人家的一半,什么‘京城第一才女’,‘京城第一闺秀’层出不穷,哪有人有功夫看我?即便偶尔有搭讪,也是抱着渔色的目的,我好歹也读过孔孟,岂能让他们占便宜,这林林总总下来,就到了选秀的年岁,这回倒好了,什么也不用想,只等着进宫吧。”

    持盈被她这一顿说震住,脸上不知该摆出何种表情。怪不得她总是自我调侃,不把自己的才貌当回事,原来还有这些隐情。从小到大,她从来不是万众瞩目的那个,偏偏最后,她走得最远最好,可是她早已习惯了冷遇,面对各种殷勤简直不知所措,才会有这些异于常人的表现。

    对不住,持盈在心中道歉,这样的女子,值得被温柔对待。

    往事不可追,两人都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没过一会儿,就又故态萌发,持盈照例被气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她不甘心,一定要让这个没心没肺的人尝尝厉害,于是眉头一动,计上心来。“不行,你太欺负人了,我不能总一个人挨欺负,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找一些人跟我一块儿挨欺负。”持盈说得义正词严。

    安妃笑喷,“行啊,你想找谁,那天跟你来的公子吗?只怕他不方便进嫔妃的寝宫吧。”

    “才不是,他可没空跟我瞎胡闹,再说何必舍近求远,你宫里就有不少人。”

    “你是说宫女和内侍吗?我再不济也是主子,他们哪敢在我面前放肆。”

    “宫女内侍什么的,就算了,一旦玩开了,以后就难管了。你宫里不是还有侍卫吗,可以叫进来。”

    安妃冲她翻白眼,“你是真傻还是装傻,那侍卫不比宫女内侍还难管,一身武艺,用得好是看门护院,用不好就等着遭难吧。”

    “我又没让你把所有的都叫进来,只叫一两个就可以了。”

    “这么说你是想教我做坏事?”

    持盈眨眨眼睛,“你要这么说也行。”

    “那好呀,” 安妃走到殿外,随手一指,“就你吧,跟我进来。”所指的人正是南明。

    持盈心中震动,这样也可以,莫非真的是缘分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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