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七郎心中苦闷,借酒浇愁愁更愁,很快就喝得醉了。歪歪斜斜地站起身来,也不要人扶,晃晃悠悠地端着酒杯走到阮小七面前。

    这醉美人更是美人,加上眼神迷离,神情慵懒,一摇三晃的风情,真是说不出的勾魂,惹得这帮粗汉子冲着她“嗷嗷”直叫,什么乱七八糟的荤话都冒出来了。

    可惜阮小七当时正在与吴魁说话,回头见她醉醺醺地,他向来看不惯女子喝得烂醉,也担心她在大家面前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直接也不理她,只让她的下属将她拉回去,说等睡醒了再来给自己敬酒。

    胡七郎喝得并不多,喂了醒酒汤,不过一会儿,又清醒过来,躺了一会儿,心里下定决心,依旧起身往帐子里去。

    这次进去又端了一杯酒,站在阮小七面前,眯眼嘟嘴笑道:“小七哥,我酒醒了。这次我敬的,你该喝了吧。”

    旁边就有人低声道:“操,他娘的真会勾人,那眼睛一眯,跟带钩子似的,看着我就想上了她。”

    另一人捅了一下他胳膊,往他后头指指笑道:“还没喝多少就说上醉话了?侯兄弟瞪着你呢。”

    那人转头一看,果真,侯庆跟在胡七郎后头正看着自己呢,想必是听了自己的胡话,只好朝侯庆笑笑,端杯示意自己开玩笑而已。

    胡七郎说完,却拿着杯子不动,只含情脉脉地望着阮小七,众人此时喝得高兴,也跟着起哄,说反正耳边有痣,让阮小七一块要到家里伺候岂不是极妙。

    这话要放在以前的胡七郎,那是必然也跟着嘻嘻哈哈玩笑的,恐怕叫的比别人还欢。

    可如今胡七郎没有,她只是默默不语端着酒杯站在那,眼睛紧盯着阮小七,心里甚至还隐隐希望阮小七能顺着这话说下来,就是不能成真,听他那么说也觉得舒坦。

    可惜,阮小七连这点舒坦也不肯给她。大家才起哄,当即就露出他那典型的坏笑,嘴角轻挑,

    吊儿郎当地将胳膊肘拄在跟着胡七郎过来的侯庆肩上(可见侯庆多矮),道:“我和侯兄弟都说好了,一人一个。是不,水猴子?”

    侯庆也嘻嘻笑道:“那是。我回去就找嫂子说,看她有没有姐妹,反正我就相中这耳边有红痣的了。”

    阮小七立直身子,正色道:“水猴子,你这样做极其不妥啊。你看我相中了你嫂子,就再瞧不上别人的。

    你怎么能这样,一山还看一山高,又想求我小姨子,不行,你得跟我学!”

    侯庆也马上立正站好,学着阮小七严肃道:“小七哥教训地极是!以后你怎么待嫂子,我就怎么待七郎,再不看别人一眼!”

    阮小七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赞道:“那话怎么说的。。。那个。。。哎?李五郎,有个什么话来着,叫做。。。”

    李瑾此时心里正在回味阮小七那句“再瞧不上别人”,暗叹自己难道不是,可惜没他的福气罢了。

    突然闻得阮小七问自己,他刚才走神没听到,只好问吴魁是何事,然后苦笑着答道:“是孺子可教吧。”

    阮小七用力拍了一下侯庆,差点没把他拍趴下,道:“对,就是孺子可教!”

    阮小七到底没喝胡七郎敬的那杯酒,胡七郎当时一言未发,酒席散后回房想了一夜,那话再清楚不过,阮小七是明着拒绝了。

    可是,让胡七郎不满意的是,你不愿意就算了,何必将我与那水猴子推做一对,难道我就愿意?

    但胡七郎与阮小七不同,阮小七虽也不愿意得罪她,但并不怕得罪她;而胡七郎则不同,她不能也不敢得罪侯庆。

    可如今话都挑明了,自己再如以前含糊恐怕过不去了,只能。。。

    所以从那天起,胡七郎就成了良家妇女,再不能随便言语玩笑了。众人暗叹可惜的同时,也明了她这个心思,想是死活看不上侯庆了。

    胡七郎本以为自己如此婉转地拒绝了侯庆,应该不会得罪他了。

    她打小和男人们混在一起,自以为对男人的心思了如指掌,最常干的就是吊了人家半天又撒手不管说自己没那意思的。

    但她从前是大当家的女儿,后来自己又成了大当家,便是当面拒绝,那下面的男人也不会怎样。

    可惜她不了解的是,这男人的心思不只是她以前见过的那样,况且侯庆也并不是她的下属,相反,比她等级还高。

    要是最开始,胡七郎直接拒绝了侯庆也就罢了,他还不至于小气到因此与个女娘计较。

    偏这胡七郎当时为了多谋些好处,很是与侯庆周旋了一阵子,众兄弟背后没少拿他们俩取乐子。

    这胡七郎突然甩手说不干,她觉得自己是婉转拒绝了,在侯庆眼里,却等于是在一干兄弟们面前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实在是令他颜面无光。

    其实那天当晚,吴魁酒散了就叫了侯庆去自己帐子里密谈,从此还真没人再拿他和胡七郎开玩笑。

    那侯庆最是个精明人,从不肯吃一点亏的,这番让个女人耍弄了,还丢了这么大的脸,哪里肯这样就算了。

    只是面上答应吴魁当前以大局为重,儿女私情暂且放在一边,心里却是记了仇,出了吴魁的帐子,侯庆“呸”了一声,

    暗道:不知道被多少人上了,我还没嫌弃你是个破鞋呢,你倒是挑三挑四起来,你胡七郎也就比那楼里头的女娘强一点儿吧。

    倒是心高,还敢惦记小七哥。不提他们夫妻情深,就说那小七嫂子的阿爹如今又官复原职,乃是朝廷三品大员,哪里是这样的江湖野女子比得上的?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也就我发发善心想收了你,给脸不要脸,我不要你,我看谁敢要你!

    由此可见胡七郎这一番作态是白白浪费了,这男人家有些个时候比女子还要小气,求爱不成就成了仇这种事比比皆是。

    只可惜胡七郎却不知,还以为又和以前一样。

    原来那个为了她抛妻弃子、家都散了呢,后来她不想干了,还不是一拍两散也就罢了?不过就是那男子离了他们胡家军,另投他处去了。

    阮小七此时正在帐子里做着自己的春梦,不,是美梦,还没到春梦地步就醒了。

    才被众人灌了酒,醉的七倒八歪,阮小七一躺在床上就响起了鼾声。

    又是以前的梦,还是那耳边的红痣,这回一看背影就知道是谭雅了,娇娇柔柔地站在那里,

    梦中阮小七笑道:“好娘子,怎么不转过来,跟我说说话,难道还是因为我上次走后门的事儿?

    这都多些日子了,前几天还不是给我写信了吗,又给我送的衣衫来,我当你消了气呢。怎么见到我又不肯理我啊,来,宝贝儿,让我看看,可想死我了。”

    说着靠过去,从后面搂住将谭雅转过身来,咦,脸上怎么红成这样?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后我们日日都如此,不走后门了,我要走正门!等着你给我生一窝小狐狸。

    怎么身上这么烫,生病了?小芽儿,说话啊。不是,难道是天气太热了?呃,是热啊,我也热,怎么这么热!”

    “小七爷,小七爷。。。”

    是谁他娘的这么没眼色,没看到我正和娘子说私房话呢。

    阮小七被推醒了,还没顾得上惋惜美梦被打断,刚要骂人,睁眼就发现帐子着火了,火苗蹿得老高。

    这酒立即被吓醒了,推他那人叫声“得罪了”,拿着一个浸湿的被子往他头上一蒙,引着他伏到地上往外爬去。

    通河大军的营地被偷袭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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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众人此时都聚在吴魁的主帅大帐中说笑,当阮小七灰头土脸地进来,蔫头耷脑地站在那几人面前时,几人先是一愣,随后便哈哈大笑。

    吴魁笑得几乎站立不住,好容易才停下来,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小七,你这戏也做得太真了些,难道还真醉了不成?”

    扭头又问那提着阮小七出来的王小乙道:“你去时他还真睡着了?”

    王小乙也笑,答道:“可不是,我去他营帐之时小七哥还正在吧嗒嘴,干叫他不醒,推他才醒来,还不甚高兴,不知做的是何美梦。”

    张大丙拍掌哈哈大笑道:“既是美梦,那必是梦到嫂子了,这才火烧帐子了也不肯醒来。”其余众人也跟着笑。

    胡七郎低头不语,只看着别人说笑,也不再如以往一样,再不肯随人打闹。

    李瑾摇摇头,心里知道阮小七这是信不过自己,所以才大意了。不过倒是难得看他有如此狼狈之时,也便跟着众人一起笑起来。

    其实最开始是真打算借着阮小七生辰,让营里众兄弟聚在一起乐呵一回的,结果李瑾却道这马上与人开战,很应该防着敌方前来偷袭。

    又说什么兵法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连着讲了好几个战前突袭的例子,最后说动了吴魁,设下了这个圈套,引那河州叛军前来。

    要说那酒席倒也是真,不过就是席间上的酒都掺了水,又命众官兵都作酒醉状,还遣散了营帐的守兵,故意做出庆贺之景,就等那鳖入瓮中来。

    哪想到从来猴精的阮小七因这几日常被李瑾艳羡,自觉心里十分痛快,再者他认为自己的酒量,别说掺了水的酒,便是不掺水,一样无事。

    哪想到就是掺了水的酒,喝的多了,也还是会醉人的。

    当然还有一点不可与人说的就是,阮小七那犟种倔驴脾气上来,虽说面上信服李瑾,心里还是有些较劲儿,李瑾说东他偏要往西,你说危险,我偏觉无事。

    最后一点就是,通河大军这一路畅通,每战必赢,阮小七不免有些拿大了,以至于对于李瑾所说的那些个小心,心里多少有些轻视。

    他认为不大可能,这元洲才多大的地方,又能有多少敌军,前几个有名的将军都被他们拿下了,顺利攻城,李瑾他是太过谨慎,疑神疑鬼了。

    可见艺高人胆大也有风险,阮小七可不就是觉得自家酒量可以,手段高强差点吃了大亏。

    要不是王小乙心细发现没见阮小七出来,还真是说不好会不会出事。

    来偷袭的不过是两百人左右,打的计算就是能打就打,不能就杀个把人再放把火就走。

    哪想到通河大军早有准备,才一进去,挑开营帐各个是空,知道中计赶紧放火要走,结果被人围在里头,刀起头落,统统被摘了脑袋,这回有去无回,营地上的土都被血水浸湿了。

    吴魁命人将那剩下的身子堆在一处,一把火烧个精光,脑袋用大车装了,跟大军带到了元洲城门前叫阵。

    这元洲城池不大,守军人数也不多,虽不比河曲府繁华,但位置优越,是个易守难攻的地儿。

    城墙四周乃是护城河围着,吊桥拉上去根本无法通过,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通河军叫阵许久,无人应战,将他们急得够呛。

    找来那嗓门大又会骂人的,每人手里挑着几个脑袋,几十个人并列站成一排,从元洲守城那些人的八辈祖宗开始骂起,一直骂到了他们玄孙子,通通问候了一遍。

    整整骂了三日还是没人应战,那些元洲守城的将士们就在墙头看着,随你们怎么骂,也不动气,也不应声,就是不出战。

    吴魁有些着急,现在是七月初,江南的天气正是酷热难耐之际,大太阳下从早到晚这么站着,将士们又身着盔甲,脚下都是水了。

    这一鼓作气才能成事,再而衰三而竭,等将士们的士气都消了还打什么仗。

    可这骂也不顶用,打又打不着,吊桥不放,根本无法入城。

    李瑾这回也没辙,天公也不作美,碰到这地方,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侯庆仗着自己水性好,说要趁夜带着十几个人悄悄从偏僻角落的一面水里摸过去,再沿着城墙根爬上去,入城打开城门迎大军进城。

    此时天色已晚,都没点火把,黑乎乎也看不清楚,研究了一遍,大家都觉得此计可行。

    只阮小七摇头说不妥。他这人向来胆大心细,刚吃过那一次大亏,立刻痛定思痛,总结经验。

    知道一是自己对李瑾心存偏见,有意相向;二就是自己有些托大,才险些酿成大祸。

    如今见侯庆竟打算夜入护城河,他第一个先不同意,想了一会儿,劝道:“咱们才到此地,前面探子讲过,此地守将虽无威名,但心细谨慎。

    前几日突袭虽未成事,但要不是李五郎提议,恐怕我们也要吃亏。

    而那守将派兵不过二百人,做的打算就是放火,可见虽没大魄力,却是个谨慎小心之人。

    咱们现在叫阵不开,怕是里面早有准备,还是应该小心为妙,以防有诈。”

    还没待吴魁发话,张大丙先急了,这等了三天没打仗,心里都烦透了,就冲着阮小七反驳道:“小七哥,你真是被那场火吓破了胆子不成?

    这都三天了,再不想办法开了城门,整日在这大太阳下站着,我手下的将士们可都要挺不住了,到时候就是他们应战也不成了。

    再说,怎么骂他们这群孙子也不敢露面,这么热的天,就是骂咱们也骂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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