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子的老家在河南南阳淅川县一个叫月湾村的小村子,这里也算是河南比较穷的地区之一了。

    我只来过浩子他们家一次,那一次还是因为他妹妹生了大病,他回来看她,当时我也是没事儿干,就跟着他回来一趟,其实我就是顺道来旅游的。

    我开着车进村儿的时候,这村里的道路都还是泥巴路,因为现在是炎炎七月的时节,气温很高,所以这车子稍微开快一点点儿,那泥土粉尘就漫天而起,简直就像遇到沙尘暴了一样。

    进村之后,我凭借着自己的印象,来到了位于村西的浩子他们家。

    我下了车,看到那一栋在印象中稍有些熟悉的破旧矮小的平房,心生无限的感慨悲凉。

    他们家前面有一个大大的土坝子,现在是下午七点左右,小孩儿也已经放学了,所以很多小孩子在那土坝子上面追来追去,嘻嘻哈哈的玩耍着。

    浩子以前本来跟自己的父母关系还不错的,可是就在他当兵退伍之后,发生了一件事,彻底改变了彼此之间的关系。

    当时浩子退伍回家之后,无所事事,整天也游手好闲的,一来二去的也没有做事儿的心,便天天跟着一些村里的二流子瞎混。他老爸也是一个火爆脾气,就是看不惯,所以两人天天吵架,有时候还动手打起来,所以两父子的仇怨越来越深。。

    这混着混着就混出事儿了,一次打架斗殴之中,浩子不小心捅死了一个人,当时浩子要逃,可是没想到他老爸知道这事儿,还跟警察举报了他,说没有他这种儿子,这种杀人犯就该枪毙。

    不过浩子还是逃了出来,后来偶然之中遇到了铁爷,通过大伯的关系,将这事儿给摸了过去。不过从那以后,浩子就基本上没有回过家了,也很少听他说起过自己的父母,他唯一关心的只有他那个妹妹。

    我来到浩子家门口,一扇破旧的木门打开着,我直接走了上去,敲了敲门朝里屋喊道:“请问有人在家吗?”

    我连续喊了三声,里面走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儿,我一眼就人了出来,她就是浩子的妹妹阿秋。

    阿秋一脸疑惑的看着我,显然是没有认出我是谁,也难怪,我也只过去他们家一次。

    她见我陌生,神色疑惑还有些害怕的看着我,用浓重的乡音问道:“你找谁啊?”

    我看着她,笑了笑,礼貌客气的应道:“我是你哥的朋友,我叫林然,你是他妹妹阿秋吧?”

    阿秋含蓄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你找我哥吗?我哥不在家,他出去打工去了。”

    阿秋这话刚说完,里面便走出来一个穿着粗布短袖,脚踩拖鞋,年龄六十好几的白发老头儿,也就是浩子的老爸。

    他看到我,很是不礼貌的开口说道:“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快走。”

    这可搞得我很尴尬,苦笑了一下,我解释道:“伯父!其实我这次来是因为浩子……”

    “他是不是又在外面惹事了,我跟你说,他的事跟我们家没有关系,你别来找我们。”浩子爸明显就不待见我,一连几句都是在轰我走。

    这时候浩子妈围着一条买味精松的围裙走了出来,看着我站在门口,使劲儿的拽了一下老头子,骂咧了一两句,然后对我说道:“小伙子!你有什么事吗?”

    我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总算是有一个能好好说话的人了。

    我说了我是为了浩子的事儿来的,浩子妈听到这话,神色一下变得激动起来,赶紧招呼我进屋坐下,还招待我坐下一起吃饭。

    我本来想将事儿办了就走,可是架不住她母亲的热情,盛情难却,我也只好跟他们一起坐了下来吃顿便饭。

    浩子爸倒上了一杯白酒,独自喝了起来,也没有问我喝不喝酒啊什么的,看来这老头子的脾气还挺大的。

    浩子妈倒是很热心,一个劲儿的叫我吃饭,还给我夹菜,搞得我也有些不好意思。

    浩子爸比手画脚的对我说道:“我跟你说,如果那混小子在外面又惹出了什么乱子,你直接找他去,找我们没用。”

    浩子妈立刻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骂咧道:“你这死老头子,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个倔脾气,就不能好好的改一改。”

    浩子爸一脸生气的瞪着老伴儿,很不乐意的说道:“改什么改,我有错吗?”

    这时候,阿秋问着我:“林然哥!我哥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已经好几年没看到他了啊。”

    浩子妈也一脸期待的看着我,欣喜的问道:“是啊,小伙子,你也帮我们劝劝他,叫他常回来看看家里,我们已经老了,就盼着他回来看看这老两口呢。你别看他爹这个臭脾气,其实就是嘴刁,好几次做梦说梦话还在喊浩子的名字呢。”

    “你放屁,我什么时候做梦说梦话了,你这老婆子尽瞎掰扯。那小子回不回来都一样,我就当没有这个儿子。”浩子爸还是那么的火爆,不过我感觉得出来,他故意说这些话其实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真正的情感,就是倔强不认输。

    看着他们一家人的脸,我突然心里非常的难受,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跟他们说这件事,这实在是太大的打击了。

    “小伙子!来,吃菜啊,咱们家里穷没有什么好招待的,你尝尝这个啊。”浩子妈很热心的帮我夹菜,一脸质朴的笑容。

    阿秋笑嘻嘻的看着我,又问道:“林然哥!我哥怎么不跟你一起回来啊?”

    当阿秋再次问我的时候,我实在是不忍心再继续隐瞒下去,慢慢的放下筷子,看着浩子妈,死死的咬着牙,好半天才开口说道:“伯父!伯母!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浩子的事。”

    浩子妈一听这话,立刻喜上眉梢,兴奋期待的问道:“什么事啊?是不是他要娶老婆了?要结婚了啊?他是不是要回来啊?”

    浩子爸骂咧道:“他那个样子谁会嫁给他,瞎了眼都不会跟他。”

    “你这死老头子,能不能说句好话。”

    我感觉那一句话就像有千斤之中,压在的我喉咙里面,犹豫半天之后,我终于开口说道:“伯父!伯母!浩子走了。”

    浩子妈闻言一愣,担心的问道:“走了?他是不是不在你们公司干了啊?”

    浩子爸冷哼一声,说道:“你看吧,我就说这小子没个长性吧。”

    我看着浩子妈那担心的表情,就这么看着她,嘴里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心里突然一阵悲痛袭来,眼里的泪水一下子就滚了出来。

    当看到我这副表情的时候,浩子妈似乎也感觉到情况不妙,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抓住我的手,着急的问道:“你快说,咱们家浩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在一次地下作业的时候,矿洞发生了坍塌,浩子他没能…没能跑出来…”我极力强忍,却依然没有把这句话说完。

    阿秋手中的筷子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两只眼立刻噙满了泪水,嘴唇颤抖着说道:“你是说我哥……我哥他……”

    我泪水一滚,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哥!”

    阿秋这一声悲痛欲绝的呼喊,就像一柄锋利的长剑,直插在我的心脏。

    痛!真的好痛。

    “浩子!我的浩子啊……”浩子妈再也忍不住,整个人一下子就从木凳子上瘫坐在地上,悲呛的哭喊起来。

    浩子爸沉默着,缓缓的倒了满满一辈子的白酒,举起杯子,头一仰,一杯白酒直接灌了进去。

    当他放下杯子的一瞬间,两只手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脸,虽他在极力的忍着,可是我还是听到了他那悲痛的抽泣。

    这一刻,这一幕,这一家三口抱在一起,一边哭喊,一边在嘴里呼唤着浩子的名字。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该做些什么,我唯一能做的只能紧紧的抱着他们,跟他们一起悲伤着,难过着……

    隔壁邻居听到了他们的哭声,陆续有人前来,想看看发生什么事儿了。当得知了浩子死去的消息时,他们都主动的留了下来,想看看有没有能帮得到忙的。

    我走出了房门,从车上抱下来一个假的骨灰坛子。

    我知道这是一件非常残忍,也非常不公平的事儿,可是现在我们只能这样做,总比告诉他们浩子是干什么的。他为什么会死,他的尸体还在那龙宫里面慢慢腐烂更好一些。

    当他们看到这个浩子的骨灰坛,浩子妈真的是抗不住了,直接哭晕了过去。

    浩子爸走到我的面前,此时的他再也没有火爆的脾气,也没有那厌恶的脸色,哀伤难过的从我手中接过了那个骨灰坛,痛苦的说道:“好啊,你小子总算是回来了。”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情感再次绝提,我没有想到,我会这么的难过。

    失去了浩子我也难过,但我知道,他自己也做好了心里准备,我只是没有料到,我看到他父母这般情景的时候,我的心会痛得如此剧烈。

    此时我觉得自己当真残忍,我甚至有些后悔将这件事告诉了他们,或许我不说,等到他们生命走到尽头那天,他们心里还有个美好的期盼,也不至于在这样的年纪承受这般的悲痛。

    白发人送黑发人,自古以来都是最大的悲剧。

    因为还要感到青崖沟去处理段洛的事儿,所以我并没有在浩子家里停留太久。

    当天晚上,我将浩子爸叫到了一旁,将两个装钱的箱子交给了他,告诉他这是公司的赔偿和保险公司的赔偿。

    我没有想到,浩子爸直接将钱箱子扔在了地上,此时的他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情感,悲痛欲绝的大喊道:“人都没了,有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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