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猎场距离皇庄也并不太远,也就大半个时辰的样子。

    慢悠悠骑马走在大道上,看着天高云淡,绿芽暖阳,吹着温柔的山风,整个人的忧愁,便也在渐渐忘却。

    夏小蝉是学过一段时间射骑的,在北地,民风非常开放,并不限制女子的行动,夏小蝉便是那个时候学习的射骑,虽然成绩不是很好,但是骑马倒也像模像样。

    在射击方面,射个小兔子什么的,不在话下。

    在皇家狩猎场的野兽,早已被侍卫赶走,且在这片丛林早已有所布置,所以,在安全方面是有所保证的。

    这次一起前来狩猎的,除了小团子,小圆子也来了,熬驰聘则借口要跟着皇帝处理政务,便没有跟过来。

    皇家狩猎场从来没有对外开放过,也因此,这一片丛林的野花野草等,都开得非常好,夏小蝉看着这一片野地,一时,有一种自己还居住在山村悠闲度日之感,当即,也不急着前去打猎,便下了马,开始采集野花。

    宫女和婆子见她难得心情放松,自然都很高兴,当即,都跟着一起采集野花起来,又说起怎么制作香包,编织花环等,一时,周围热闹起来,看着也有了生机。

    夏小蝉在找到一处开满花丛的山坡,在让宫女铺好毯子以后,她挥了挥手,便让宫女和嬷嬷都退下了。

    而她一个人则站在原地发呆。

    在今日前来狩猎的时候,看着急匆匆的孩子们,夏小蝉还是有所期待有所忐忑的。

    毕竟,她总觉得熬星语对待自己,不会这样冷酷。

    他,曾经那样浓烈的情,总不能说没有了就没有了,他总会前来看看自己的吧?

    孩子们一再在她身边说着什么,还不是希望他们这一对父母和好?而这一次狩猎,如果他真的有心要和好,她想,他一定会来狩猎的。

    不过,在狩猎场闲逛了一圈子,他并没有出现。

    心里分不清什么滋味,苦苦的,瑟瑟的,还有隐隐的心痛。

    他们,大概就这样了吧?一辈子,这样绚丽开始,深情如海,却终究抵不过时光。

    夏小蝉曾经能够感觉有什么在她和他之间流失,但是她无力阻止,也无力挽留。

    此时,她终于知道那是什么了。

    那是激情在散却以后,彼此对感情的消散。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不管你拥有什么,终有一日,都会腐朽而去。

    夏小蝉一个人不想别任何人看见自己流泪的模样,她看着远处的丫鬟婆子,示意他们不准跟过来,又通过特殊暗号把熬一叫出来,在确认没有暗卫跟着自己,她这才一个人穿过一处丛林,来到一处悬崖边的花丛,一个人静静坐着,默默的,默默的掉泪。

    一个人养一条猫狗都会有感情,何况是一个人?

    一个朝夕相处,彼此亲密,曾经生死相许的枕边人?

    她想,她不应该回来的。

    可是,不回来的话,又能如何?最终不是险些落入朱勋的手里,沦为禁锢一样没有尊严的玩物吗?

    夏小蝉此时陷入了一种自哀自怨,自哀自怜的情绪。

    总觉得天下之大,好像没有她容身之地。

    在当初,她既选择离开熬星语,便是害怕和他走到彼此成为陌生人还不如那样的境地,而这一天,也终于来了。

    让人绝望的是,陌生人尚且还能在彼此路过的时候,淡然一笑,然后,相忘于江湖,而她呢?如同生活在一个鲜活的牢笼里,逃不得,选择不得,隐忍?以她的性子,又怎么甘愿通过隐忍,进而等着一个男人闲暇时候消遣一般逗弄数句?好像等到男人对自己身子的发泄,那就是所谓的宠爱。

    夏小蝉前世也知道不少贵妇人的后宅日子,这些人在年轻貌美时候,也和丈夫相爱过,也曾你侬我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是,当女人芳华不再,或者女人对男人失去吸引力,最终,男人便去追寻更年轻美貌的女子。

    而偶然回到家里,妻子除了要无条件接受男人,男人逗弄几句,好像就意味着对这个女人还有感情,这个女人就应该继续在后宅等着,等着……

    然后,等女人老了,熬死了男人,她这一生,便已经结束。

    不,不,这样的生活,绝对不是她夏小蝉要的。

    如果不能真正拥有,那么,就从来不要得到好了。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想象把光洁无瑕的玉佩砸成碎片,夏小蝉身子一僵,下一刻,一行清泪不由缓缓掉落了下来。

    不,不,即使玉有瑕,她又怎么能够毁掉那玉?

    她终究,做不了那么狠心的女人。

    到了最后,她泪如泉涌,滴滴都滴落在一旁淡紫淡粉的花蕾上,花蕾因她眼泪而晶莹,她却无端觉得自己可怜又可悲。

    她的喜怒哀乐,甚至她的生死,她一辈子过得好不好,怎么就自己都不能掌控了?

    夏小蝉正在掉眼泪,忽然,她似听到有动静,下一刻,一低头,立即看见山崖边上,一个有些熟悉有些陌生的男子抬眸看向她,眸子正一脸的复杂。

    夏小蝉失声,“你……”

    鹏润拿出自己素白的手帕递给她,声音无限的温柔,“蝉儿,好久不见。”

    夏小蝉觉得有些尴尬,看了看自己的手帕,早已被眼泪擦湿润了,她有些不好意思接过他的手帕擦了擦眼睛,收敛住情绪,道,“彭润哥,你怎么在这里?”

    彭润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夏小蝉的一个邻居,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书生。

    在当年,彭润是对夏小蝉有意的,可惜他的生母不喜夏小蝉,觉得她配不上自己的儿子,后来夏小蝉嫁了小傻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两人看起来很幸福的样子,彭润本打算中举后再提亲事的他,只能认命听了生母的话,娶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

    而后,因帝国战乱,彭润带着他的妻子和父母逃难往京城,结果在路上,他母亲因病去世,而他跟着他的妻子,便在京城附近买了一个庄子生活在一起。

    只是前两年,他妻子因为无身孕,心情抑郁,便也去世了,这世上,他已无亲人,只他一人带着仆从在皇家猎场附近的庄子居住。

    他历经多次打击,整个人熄掉科举之心,每日便只山野居士,一个人倒也自在。

    今日,他一个人打算上山寻兰花,却不想,在听见皇后前来皇家农场狩猎的时候,不由自主,他还是走了来。

    原本,他只是打算远远看她一眼,从此,便不再靠近,但是,偏偏又看见她过得那么那么的不快乐。

    当那断线一般晶莹的泪珠打落在花瓣的时候,那是打落在他心尖尖,痛在他心尖尖。

    他曾经想要好好对待的女孩,原本以为锦衣玉食,享受无上尊荣的女孩,原来在暗地里,只能躲着一个人偷偷的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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