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宾凯面上阴晴不定:“不管是真是假,拿到这幅画的人,自然会有判断……”

    曹越呵呵一笑:“问题就是这幅画假的令人发指。”

    “怎么讲?”张宾凯一愣:“虽然我自认没有太大慧根,但在书画艺术上也是浸淫多年,如果我刚才没有看到你作画的过程,而是有人直接把你这一幅画给我,我看在眼里那就是曹越的真迹。我都看不出来是假的,我不相信别人也能。”

    “张公子你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细节。”

    “什么细节?”

    “刚才我这一幅画,如果你想要当成真的送人,有一个致命的疏忽……”顿了一下,曹越补充道:“你刚才说了,墨迹未干,这是小事,书画做旧并不难。真正难的是纸……”

    张宾凯何等聪明,马上明白曹越的意思了。

    刚才张宾凯对曹越这幅画的关注点,仅只是作画技巧本身,却忘记了明代的纸跟今天并不一样,虽然都是宣纸,但工艺上区别极大。

    更何况,曹越刚才匆匆作画,林正旗拿来的还是最普通的纸,实在不值几个钱。

    如果那幅画真的拿出去给人,到了行家里手那里,关注的地方可就多了。人家只要掂一下就能发现这纸是当代生产的,那么整副画是赝品无疑,至于绘画技法如何已经不会有人在意。

    张宾凯长呼了一口气:“曹先生,多谢你提醒,我差点忘记了……不只有纸的问题,还有笔墨,只要做点化学分析,就能看出来是赝品。”

    “所以这幅画不能用。”曹越呵呵一笑:“如果,你能搞到明代的宣纸和笔墨,我可以另外做一幅画,只要稍加做旧,保证就是曹越的真品,不管你拿到任何地方去鉴定都不会发现问题。”

    朱泽被这话吓了一大跳:“明代的宣纸?这恐怕得去博物馆去找了吧?”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笔墨纸砚其实在历代都是收藏品,而且越老越值钱。普通人通常把目光集中在瓷器和玉器之类上,很少关注这个门类,不过还是有专业人士收藏的……”顿了一下,曹越详细叙述起来:“单说宣纸,至少也有千年以上的收藏历史,宋人王令的《再寄权子满》里有云;‘有钱莫买金,多买江东纸,江东纸白如春云’当时人们就已经酷爱收藏宣纸,不仅可以用,还是投资品,能保值升值。跟普通收藏品不一样的是,宣纸越陈越值钱,不只因为文化价值和历史价值,还有实用价值。上乘宣纸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会不断吸收水分然后再干燥,品质因而变得更加独特,润墨染色效果奇绝。”

    “是这么回事……”张宾凯点了点头:“我听说上个世纪安徽泾县宣纸厂,为国画大师李可染定制的施牛堂纸,当下已经达到了每刀十万以上。宣纸一百张为一刀,这也就是说,每张纸价格过千。还有墨也一样,过去的好墨常用各种名贵材料和中草药制成,越陈越有墨香味。如今已经不用那种方法制墨,全部都是化学方法合成,所以过去的老墨非常值钱。就算只是一个碎块,在书画名家那里也奉若珍宝,轻易不舍得使用。”

    “我对当下行情不了解,不过我估计只要耐心寻找一下,肯定能找到明代的宣纸和老墨,只是这价格吗……”曹越呵呵一笑,没有把话说下去。

    “价格不是问题。”朱泽拍着胸脯道:“荣宝斋在广厦的分号,几个管事儿的负责人是我哥们,只要咱们国家还有明代宣纸和老墨,那么荣宝斋就一定有,这钱我出了。”

    “那就好。”曹越点了点头:“历史上那位总督京营戎政曹越,虽然买得起好纸好墨,但未必一定要在好纸好墨上作画。所以,这纸墨只要是明代出的,不管品质如何,那就没问题了。”

    张宾凯急忙问:“这么说你愿意帮我做画?”

    “纸墨上只要能满足我的要求,我可以帮你做字画,你要多少,我有多少。还是那句话,不管拿到哪里鉴定,只要有人说是赝品,你可以来砍我的脑袋……”顿了一下,曹越一字一顿的说道:“不过我是有条件的。”

    “你说吧,多少钱,只要我出得起,钱绝对不是问题。”

    “这还真不是钱的问题,以我这种孤高的品格,又怎么会轻易把阿堵物放在眼里。”曹越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我要你帮我办一件事。”

    张宾凯皱起眉头:“不知道是什么事?”

    朱泽也很好奇:“说来听听。”

    事实上,就连林正旗和李璟同样好奇,不明白曹越这么一个大学生,能找市长公子办什么事。

    张宾凯自以为找到了答案,还没等曹越开口,直接就道:“如果你想考研,或者毕业之后进入公务员队伍,这都不是问题,只要打个招呼就能解决……”

    “我想的还真不是这些。”曹越再次打断了张宾凯的话,非常装b的问了一句:“以我的风骨会提出这么世俗的要求?”

    张宾凯微微一怔:“但不知你的要求有何不同之处?”

    “我要你帮我抓一个人。”

    “抓人?”张宾凯再次愣住了:“抓谁?”

    “豹子六。”

    “豹子六……”张宾凯思忖了一下,马上想了起来:“你说的这个豹子六,是不是我们深州的那个黑老大?”

    曹越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他。”

    “豹子六很少来广厦,不知道他怎么得罪你了?”

    “他没得罪我,他儿子得罪我了。”曹越一字一顿的说道:“豹子六的儿子张越泽,正是菁华大学的学生,组织了一个什么青虎堂,仗着父亲的势力在学校胡作非为。”

    “明白了。”张宾凯点了点头:“你们两个有仇。”

    “确实有仇,不过张越泽只是一个孩子,我不会责怪他太多……”曹越很坦然的看着眼前所有这些人,继续说道:“张越泽变成今天这样,家教有很大的关系,如果他父亲坐了牢的话,也许今后他就能学会怎么做人。”

    曹越这句话在众人听来有些搞笑,张越泽跟曹越是同学关系,而且曹越还是大一新生,张越泽可能更年长一些,但张越泽在曹越嘴里竟然变成了孩子。

    李璟觉得曹越一定是疯了,说话都不经过大脑,于是悄悄捅了捅曹越。

    张宾凯意味深长的问道:“豹子六在深州横行已久,不是没有人想要动他,但他现在还是好端端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当然是有所依仗了。”顿了一下,曹越理所当然的道:“凡是出来混的,而且能混成老大还没到台,肯定都有所依仗 。”

    张宾凯不住的摇头:“如果只是一个小混混的话,我只要打个电话,就能把这事儿给你办了,但豹子六这样的人不是那么容易。”

    “知道不容易,所以才找你。”曹越一字一顿的道:“虽然说这个人很难动得了,但真想要动也不是不可以,如他们这种人,个个身上都背着不少案子,随便把哪个案子翻出来,都够他们喝上一壶的了。我们广厦有个丁若曦,她的底子已经算是很干净了,可最近还是因为公司几笔账目问题,被警方带走调查了。”

    “丁若曦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张宾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没有继续说什么,像是在思考。

    “我现在得回学校了,晚上还有自习……”曹越在林正旗的桌案上找到便签和笔,刷刷在便签上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然后递给了张宾凯:“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你考虑一下,如果想通了,就给我打电话。如果你没想通,就当咱们今天没见过……”

    说着,曹越冲着在座所有人一抱拳,很客气的说了一句:“诸位,回见。”

    语罢,曹越扬长而去,不管在座的都是什么人,也不管这些人是不是还有话要跟自己说。

    曾有一度,曹越始终不太明白,前朝的文人怎么总会不时的拿出傲气,结果搞得一生磨难坎坷。就比如大词人柳永,非要写什么“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结果参加科举的时候,让宋仁宗感到非常的气愤:“你跑来当官要那浮名作甚,还是回去继续唱词喝小酒吧”。搞得这样一个大文人硬生生就没能中举,不过柳永也乐得其所,自称是“奉旨填词”,一生浪迹江湖,留下许多名篇佳句。

    后来曹越明白了,做一个高傲的人竟是如此地爽快,那些纵酒放歌的古代狂士,哪个不是逍遥一生后又换了后人许多赞美。

    大丈夫生当如此,其他的一切,都可以去见鬼了。

    今天,曹越也是一时狂傲,把前世的风骨带到了如今,管你在座的是市长公子还是其他什么人。

    曹越刚回到学校,李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劈头盖脸一句话是:“你疯了吧?”

    “我怎么疯了?”

    “竟然跟张宾凯提那样的要求!”李璟急急的道:“当然了,打击黑恶势力,这一点我是支持你的,豹子六这种人早就应该坐牢了。但豹子六真的那么容易坐牢的话,早就把牢底坐穿了,还轮得到你跟张宾凯讨价还价吗。更重要的是,张宾凯这个人我多少有点了解,他们家庭在深州经营多年,不知道私下里跟豹子六是不是有什么往来……当然了,我跟张宾凯也算是认识,我希望没有这样的事儿,但是,万一,我是说万一,如果张宾凯家里跟豹子六真的有勾结,你这一次不但达不到目的,很可能还得把自己赔进去。你算是同时得罪了张宾凯和豹子六两个人,你啊你,还是太年轻了,一点官场经验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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