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二太太灌了一口茶,茶烫,她又喝得急,难免神色狼狈,却忙着说:“我却是……咳咳,我见着了!当初苏行畚败光了苏家,家里那几位可真真儿是难容他,连太太也说不上话,三姨太又趁机反咬一口,让老爷将苏行畚从族谱中除名,然后立下遗嘱待他百年之后家产一分为三,一份儿给我的小雀儿做嫁妆,另两份儿自然是给三姨太的儿子。这事儿原本说妥也妥当,说不妥么,那就是至始至终苏行畚就没露面、就没个音信儿、就不知情!前两天回来了,一身狼狈,老爷毕竟心疼,给了一把闲钱让人带他先治病,三姨太可不愿意了,要说也是,现在得苏家哪有什么闲钱,多花一个大子儿就是花了三姨太儿子那份儿,别说她不愿意了!这一来苏行畚才知道苏家这些变故,到这里却有些不寻常了。”

    “不寻常?”云卿心里隐隐有些担心,“苏行畚……他没有再去找你们麻烦吧?”

    “我们?呵,谁不知道我苏柳氏供着苏家一大家子吃喝呢,苏家人但凡想有口饭吃的,谁敢巴巴盼着我出事儿?”苏二太太话一顿,又紧紧攥着云卿手说,“可不晓得苏行畚是经了什么变故,听说苏家这些事,也不哭不闹,只央求苏老爷容他进门拜祭亡母。那会儿子我在家呢,眼看着苏行畚一言不发去祠堂三支清香那么一插,稳稳当当磕了三个响头,脑袋都磕破了,然后一脸平静地大步离开了苏家。人说不叫唤的狗最咬人,苏行畚那样子可真叫我担心,只盼着他别去找你们晦气就好。”

    云卿也渐渐收了笑。苏家这事儿她插手过多,苏行畚原本就不大待见她,这会儿若要寻仇,少不了要冲着她来。若是从前她真不怕,可这会儿子住在破庙里,真真儿是要防不胜防。

    “多谢二太太提醒,”云卿笑笑说,“我记下了,这就回去安排。二太太你也快回去吧,哪能让客人久等。”

    苏二太太走了好一会儿后,云卿还在苏记喝着茶。这事儿没个头绪,有点不好琢磨,不过既然慕垂凉那里已经在收网,她是绝不能能留什么隐患了。正数着手头需了结的事,却觉一阵寒风吹过,抬头便见有人进来,那么巧,竟是蒋宽。

    蒋宽果真瘦了,许是裹了毛皮大氅,看起来又华贵又单薄,像空荡荡一个衣架子。蒋宽抱着个红泥小炉子匆匆忙忙往前走,到了云卿她们桌子跟前儿才看到她们,登时就愣了,那神色又抓心挠肺又牙痒痒,可真叫一个复杂难辨。

    哎呦喂,云卿一拍脑门儿,一心只记得这是慕垂凉常来的地方,都忘了人蒋宽才是挂名的掌柜。俩人化友为敌可有些日子了,他姐姐蒋婉又那么闹过一回,云卿可没指望人家笑脸相迎。

    果然,蒋宽直接说:“喝完这壶就走吧。不收你们茶资。”

    云卿挑眉,笑着起身说:“可真要多谢蒋少爷了。好在茶资我们还是准备了的,呶,小二你点点。”

    店小二忙说:“掌柜的既免了二位的茶资,那二位客官还是——”

    “收着吧,我不大方便欠你们家掌柜的人情。”

    蒋宽眯缝了眼,端详她半晌,脸色微变,接着冷哼一声单手抱着小炉子提起衣摆就走。

    云卿也带着蒹葭欲离开,走到门口,却看到地上两片翠生生的柳叶子。腊月里扎看见这样鲜嫩的绿真是叫人满心欢喜,蒹葭笑:“腊月春归,真是好兆头。想是咱们二爷该回来了。”

    云卿拿在手上端详半晌,这两片叶子尚翠,上头没有脚印儿没有灰尘,难不成是刚刚落的?云卿回头一看,只见楼梯处方才蒋宽站着的地方同样躺着两片这样的叶子。这倒是不稀奇了,蒋家是什么样儿的人家,造个腊月绿柳的景致可一点儿都不难。

    出了门,蒹葭不免又忿忿:“差点儿叫蒋家大小姐给诳了,蒋少爷这不好好的么?找咱们兴师问罪个什么劲儿!”

    云卿叹气说:“不大好呢!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些望族子弟,又是嫡子,虽说性情各异衣着各异,可有一处却是一样的,那就是受不了脏。可蒋宽呢,衣服上粘着那么多树叶子就匆匆回来了,想来是一路都心不在焉。”

    两人随之去了商陆那里,将苏行畚的事细细与他说了。商陆也觉得不放心,当即差人通知紫苏、芣苢等岚园人要他们平日里多加防备。又问云卿:“破庙终归是不安全,便是再加几个人盯着我也不放心,不如先找个正正经经的落脚地儿,别只顾着下套儿,反倒忘了身后的狼。”

    云卿叹气说:“我这一路也都在想这个呢。我跟苏行畚这梁子可结大了,他来寻事我一点儿都不意外,可又琢磨着,这破庙都住了这么久了,难得裴家叶家和蒋家消气儿了不来找麻烦了,我现在要走,万一打草惊蛇,让这几家再把心思放到我身上可怎么好?毕竟裴叶两家的联姻到现在都没坐实呢!”

    “那又怎的?”商陆阴沉着脸说,“难不成为了成全他们美事,甘愿自己遭罪么?”

    云卿忙说:“怎么会。商陆哥哥莫担心,一来么不怕哥哥笑话,慕家那位爷是不会眼看着我出事的,二来我琢磨着我师傅快该回来了,那破庙再危险我也住不了几天了。等我师傅一回来,我也不需顾忌什么裴家什么叶家了,现下这状况可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呢!”

    “大谋,大谋!二爷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叫你像寻常女儿家一样赏花看鸟做绣活儿便好,小姐你明明知道,却偏偏不听话。现在手腕子也伤了,人又住破庙里,还前怕狼后怕虎的,可真真是叫我没法跟二爷交代!”

    商陆连日以来查不到裴二爷消息,难免心焦气躁了些,又担心云卿,不由脱口而出说出这些话。可话说完又觉不妥,看了云卿半晌,叹出重重一声:“唉……”

    063 翠柳

    云卿为商陆斟了茶,待他喝了两口稍稍平静些了,才盈盈一笑说:“哥哥,我可不是怕他们。我是下套儿的猎人,怕不了那些狼虫虎豹。不过有些事总需得审时度势,比方说在站得不够高不够稳的时候,哪里方便给自己树敌太多呢?至于什么看花看鸟做绣活儿,哥哥,那可不是云卿。”

    商陆盯着她看,一脸怒其不争,最后才硬邦邦说:“我找人在破庙附近盯着,不准不答应。”

    云卿忙说:“知道商陆哥哥最疼我、一心为我好,我哪还敢说什么不答应。哥哥想吃什么?我去做。”

    她这撒娇没让商陆开心起来,倒惹得另一位不速之客笑话她。云湄在小厨房口摘下厚厚的毛皮斗篷递给下人,上前捏捏她脸说:“商陆可都跟我说了,你呀,又气他!”

    “姑姑!”云卿惊喜,“你怎么来了?”

    云湄自成为御史大人义女之后,云卿便常常催促她多往那边走,现下岚园出了事更是几番相劝让她别回来。云湄素来认为自己不如云卿聪明,又常常念着云卿嫡长女的身份,所以云卿说什么便是什么,如此一来,两人可有些日子没见了。

    “临近年关了,总是挂记着你,可你说了让我少去庙里,所以我便来商陆这里问一问。”云湄上上下下打量她,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云卿拉了云湄手说:“这下看见了可算是放心了吧?我好好的,你别担心我,对了,御史大人家怎么样?御史夫人的病好一些了吗?她可疼你吗?赵家可有人欺负你么?……”

    云湄点了她额头柔声说:“汤要糊了!快盛了汤吃饭,咱们慢慢说。”

    她和蒹葭做了黄焖肉,蒜蓉排骨,红烧狮子头,和蛋黄焗南瓜,最后还有一个老鸭汤,都是商陆爱吃的东西。商陆盯了一眼她的美食计,翻眼表示不为所动。

    姑侄俩一个撒娇一个作劝,好容易让商陆懂了筷子,可看着云卿仍然只能用左手拿筷子又忍不住连连叮嘱:“你做事稳着些,尽叫人操心!”

    “是是是,全听哥哥你的!”云卿忙点头应下,并夹了大块排骨献殷勤。

    饭桌上,云湄略提了几句在赵御史家的事。原来慕垂凉不止安排赵御史收云湄为义女,还时不时亲自上门做客,明里暗里抬高云湄,让人不敢小瞧了她。

    “那……那最近呢?”

    “最近倒不去了,”云湄说,“听义父说是病了,病的可不轻呢!”

    云卿心中一阵怅然。

    云湄拨弄着筷子,左右看看,不等说话脸就先微微一红,柔声说:“还有件事,需得让你知道。”

    “呃……什么?”云卿回了神儿,亦察觉云湄异样,便搁了筷子欲听下文。

    云湄说:“蒋家大少爷……去赵家提亲了,义父和义母还有整个赵家,都知道了。”

    “蒋宽?”云卿难免要诧异。照蒋婉当初说的,蒋宽应当是听了云湄几句话才垮了的,怎么这么快就重整旗鼓再次登门提亲了?难不成蒋婉真是知之甚少顺了个便来寻事的?她也不像那么清闲的人哪!

    看着云卿神色几番变化,云湄脸上红晕渐渐消减,最后竟是比先前还偏苍白一些,她拉了云卿手说:“我先前跟你说,我很笨,帮不了你什么,可绝不会成为你的后顾之忧。这桩婚事,若你答应,我从此便是蒋家人,你若不答应,我这就回去跟义父义母禀明心志。”

    云卿和商陆相视一眼,商陆立刻借口说忙告辞了,独留她们姑侄俩在房里。

    “姑姑,”云卿说,“你怎么能这样想呢?我们能自己选夫婿,这是多么难得的事,若是咱们夏家还在,怕是咱们两个都只有被人安排的命。这样好的事,你倒又胡思乱想起来了么?什么后顾之忧,什么帮不了我,姑姑你只有过的好好的那才是帮了我最大的忙呢!可是姑姑你,你……可愿意嫁给蒋宽么?”

    云湄低着头,脸色再度一层一层晕染起胭脂红来,她小声说:“蒋家……也是咱们夏家的仇人之一,蒋宽又是蒋家的嫡长子……”

    “姑姑,这些事我自有分寸。你只需说你愿不愿跟了蒋宽,其他的,容我来安排。”

    云湄也不答话,轻轻柔柔叹了一声,说:“罢了,还是等二爷回来再说吧。”

    毕竟她们二人在岚园住了那么久,等裴二爷回来再说也是情理之中的,云卿也就不好再问。末了,云卿又将苏行畚的事细细同云湄说了,嘱咐她近日里不要离开御史大人家。

    出了门,商陆不在,蒹葭和云湄的丫鬟巧绿在一处候着。巧绿知道云湄最怕冷,等云湄一出门便将她的毛皮大氅裹在了她身上,云卿便帮云湄系上斗篷的带子,却看到蓬松的绒毛里粘着一片浓翠欲滴的柳叶。

    她手一抖,抬起头来看云湄,云湄正帮她扣上帽子,同时絮絮叨叨地嘱咐蒹葭:“……那庙破旧,你们晚上盖好被子。生了炭火呢可就要记得通风。对了,盯着她,不许她玩儿雪,去年可把手都冻肿了呢……”

    蒹葭自然是一一应下。云湄交代着交代着发觉云卿顿住手呆呆地盯着她看,便低头柔声问:“怎么了?”

    云卿心里突然荡起大大的涟漪,一时气短地说:“没、没事……”然后匆匆系好带子,吩咐巧绿好生将云湄送回府上。

    从商陆落脚处回来,云卿便直接打道回府——那个暂且容身的破庙。

    春穗儿一见她进来便上前扶她,吱吱喳喳说:“小姐可算是回来了,饿不饿,快尝尝我们做的饭菜!”

    四下里一看,这几个姑娘果真伶俐,才不大的工夫就将小小的破庙收拾地井然有序。其实她与蒹葭也见不得脏乱,但几个姑娘不止收拾了,还挂上了云卿百无聊赖时作出来的字画,甚至墙角窗台上还有供瓶的三两枝腊梅,当真是妙得很。

    秋蓉说:“虽说住不了多久,可总归是小姐落脚的地儿,闺房总得有些闺房的样子,所以我们便自作主张了,还请小姐不要见怪。”

    “哪里会呢,”云卿忙说,“我喜欢得紧。”

    春穗儿端了饭菜出来,闻言插嘴说:“小姐喜欢吗?我家爷也最喜欢腊梅,书房卧房都供着呢,且不爱白梅不爱粉梅也不爱碧梅,单就喜欢这一团火似的腊梅,呶,就瓶中供着的这种!”

    云卿左右看看春穗儿和秋蓉,却只能拿了碗筷才借着由头说:“多谢你们。”

    秋蓉平和地笑说:“快吃吧,因不晓得小姐爱吃什么,所以做的都是我家爷和大太太爱吃的。”

    “对对对,”春穗儿又欢快地说,“这个是清拌莴笋,这个是地三鲜,都是大太太爱吃的,太太礼佛,吃素。至于爷,不爱吃甜腻的,不爱吃酸涩的,其他倒不挑嘴,清清淡淡简简单单就好。”

    这里说的大太太自然是慕垂凉到慕家的养母,慕家长房媳妇阮氏。阮氏相公去得早,膝下只有一女,能仰仗的也只有慕垂凉,听秋蓉说的,两人那是真真儿如亲母子一般。

    记下了二人喜好,春穗儿和秋蓉便不多说什么。这一次一点,像小时候师傅授业一样,也颇为有趣。只是到了最后她才不甚在意地嘱咐说:“临近年关,街上乱了些。想来你们平日里也不大出门,若真想出去走一走的,不妨叫蒹葭随你们同去。”

    064 婉丽

    春穗儿咯咯一笑,说:“爷吩咐了,说临近年关,怕有叫花子硬往咱们这里凑。要我们几个守着这儿,散粥也好散银子也好,总归是不准让人打扰到小姐你。”

    这个人真是……云卿真是服了他的细致周到,一想如此也好,遂点头笑了。

    春穗儿秋蓉等人是领了命来的,除了明面儿上的照料,更重要的是让云卿熟悉慕家的一切,如此一来她们四人自然遇不到苏行畚,云卿也就放心了。

    话说蒋宽这厢,自那日全馥芬见过云卿之后便整日里神色恹恹,店小二虽不是蒋家人,但一来二往的跟蒋家人也颇为熟识,因此不出几日便将蒋宽这边的信儿透到了蒋家。那蒋家是谁当的家?自然是嫡长女蒋婉,甭管人是不是业已出嫁,都是蒋家一片澄明的天。

    惊了这阵子风,天自然是说变就变。蒋婉当即撇开慕家大摊子事亲自去全馥芬揪着耳朵将蒋宽带回了家,听说还把蒋宽几日不曾撒手的泥炉子给摔了个粉碎,至于蒋宽正在琢磨的那些花草茶当然也是被嘲笑地一文不值。说来蒋家子嗣不争气,唯一衬得起蒋家名号的又是个女子,所以这些年来物华城倒是没少看了蒋家的戏,可这回,事情闹大了。

    却说物华蒋家,当年是堪比夏家的望族,但夏家败落之后,蒋家竟跟遭了咒似的一天不如一天。同样是不掌家的,裴家老爷是因为卧病在床,而这蒋家的老爷却是因为玩儿得太忙,忙到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打理生意。蒋老爷玩花玩鸟玩色子的时候,蒋大小姐便颇为懂事地早早担起了整个儿蒋家。对内照顾幼弟弱妹,对外则掌管生意稳扎稳打,如此才保蒋家没被蒋老爷给玩儿垮。

    如此一来,蒋婉在蒋家的地位自然不低,出嫁前高,出嫁后因人人都尝到了长姊不照拂的苦头,所以蒋婉的地位不降反升,简直被蒋家当菩萨来供奉。而作为一母同胞姐弟,蒋婉疼蒋宽是出了名儿的,蒋宽孝顺蒋婉更是出了名儿的。

    可这回,蒋宽却跟蒋婉一通大吵,然后独自出了门,接着竟消失了好几天,怎么打听都没有一丝消息。

    蒋婉也慌了,这走的不是别人,是堂堂蒋家的嫡长子,说丢就丢像个什么话,所以开始全城打听,最后毫不意外地就打听到了云卿所在的地藏王菩萨庙里。

    而很不巧的是,那天春穗儿秋蓉,丹若黛若,四个人全在。

    连着几天里,丹若黛若已经教会了云卿大太太最喜欢的软缎晕针穿花绣莲针法,也教会了她慕垂凉最喜欢的袖口浮绣海棠花的技法。春穗儿吱吱喳喳将慕家的人与事说了个遍,儿秋蓉更是用笔将慕家大院儿重要的地方都一一介绍了一番,最后甚至简单画了慕家老爷子慕重山、大太太阮氏、二少爷慕垂淞以及慕垂凉房中那二位。好巧不巧,蒋婉的刚刚画了一半儿,蒋婉便掀了帘子直接进来了。

    春穗儿秋蓉丹若黛若当即愣在原地,半晌秋蓉才率先反应过来,扯了扯春穗儿的袖子,两人一道说:“问二奶奶安。”丹若黛若也随之问了安。

    蒋婉脸色惨白,目光扫过四人,冷静地问:“你们四个怎么在这里?”

    春穗儿忙说:“回二奶奶话儿,临到年关了,我跟秋蓉便出来添置些料子做新衣,好坏且不说,单图个喜庆。可又心说论及衣料,哪还有比咱们丹若黛若更懂行的?恰巧她二人活儿也做完,便强拉了她们出来,二奶奶可别怪罪才是。”

    云卿不由在心里叹春穗儿果真机灵,抬头却看到蒋婉桃心形的脸白里泛着青,殷红的嘴唇让两粒银牙死死咬着,看着有些可怖。

    “添料子,能添到菩萨庙里?”

    “黛若有哮症,”秋蓉平静地说,“外头风大,犯病了,见这里还算干净,便央了云姑娘在此躲一躲,好在云姑娘十分友善。”

    蒋婉一张脸青白,盯着秋蓉看了半晌说,冷笑着说:“哮症?慕家什么时候管叫下人们大白天不做事自己出来扯料子了,还是女眷,又那么巧犯了哮症?”

    “确是哮症,”春穗儿忙应声说,“黛若的哮症是娘胎里带的,便是爷遍寻良方也治不好,回回到了冬春时候就爱犯病,二奶奶也是知道的。至于因何落脚在这一处,不过是以为它只是个庙罢了,谁想着里头竟住着人呢!”

    “你给我闭嘴!”蒋婉冷道,“就属你牙尖嘴利,看我得空不拔光你的牙!”

    春穗儿闻言脸色一白,悄然低了头。

    蒋婉上了前左右盯了云卿半晌,冷笑着说:“你可别打错了主意,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也就罢了,可别再碰了不该碰的人。”

    “蒋大小姐说的是,”云卿亦盯着她笑,“不该是我的,我自然不会碰的,该是我的,蒋大小姐你也别拦着。哎,别只顾着恼,天寒地冻的,不妨先找到蒋大少爷,免得蒋大小姐你在这儿跟我置气,反倒耽搁蒋少爷吃更多苦头。好走不送!”

    蒋婉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急得,当即一巴掌扬起来作势就要狠狠甩下去,秋蓉淡淡说:“二奶奶,外头人都看着呢,人人都知你是慕家大少爷房里人。”

    蒋婉猛然看了秋蓉一眼,伸出的手僵滞了半晌突然转了方向,狠狠抽在了秋蓉脸上。

    丹若黛若年幼,见此阵仗当即哭出来,只拉着秋蓉欲往后退,秋蓉也冷了脸子,只是仰脸看着蒋婉愣是不打算低头。

    蒋婉指着秋蓉鼻尖儿骂:“多亏你提醒,不然我都忘了我竟然是你这不知分寸的下人的主子!我不管你们哮症也好避风也好还是信口开河也好,现在立马给我从这里滚出去!算个什么东西,仗着爷有几分宠就敢眼朝天看,德性!”

    丹若黛若怯怯看了云卿一眼,见云卿神色未明便偷偷推搡着秋蓉欲带她走,秋蓉却让这一巴掌给大倔了,瞪着蒋婉死活不动一下。倒是一旁春穗儿小声说:“得了,回去吧秋蓉,可不敢给爷添乱了!”

    一旁的云卿轻轻笑出声来。

    “蒋大小姐,你可听说过一句话没有,叫做占地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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