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大堆人围着一个中年男子,男子面前是一大堆的肉,他手里面拿着个蒲扇,拍打着时不时叮在肉上的苍蝇。

    那男子一边驱赶着苍蝇,一边吆喝:“卖肉卖肉,好吃的鹿肉便宜卖,不买就吃亏呵……”

    可不管他怎么卖力的吆喝,却没有一个人来买,那些人之所以围观,只是对传说中的鹿肉感到好奇。而且看到一下子路边出现堆积如同小山般的鹿肉,也是一桩奇事。

    “鹿叔!”阿瑜上前喊了一声。

    那卖肉的中年男子一看阿瑜,赶紧别过脸去,不好意思与阿瑜对视。

    要不是今天多看了一眼,阿瑜还真的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貌似屠夫的男子,竟然就是她以前认识的鹿叔。

    以前的鹿叔,不说长得潇洒风流,至少还精神爽朗、相貌堂堂。这才没多久的功夫,头上生出几根白发,眉间多了几道皱纹,感觉鹿叔一下子就老了几十岁。

    有围观的人问一句:“老板,你这鹿肉要卖三十文一斤?十五文卖不卖?”

    鹿叔别过去的脸又扭回来,回答说:“不卖不卖,我这可是上好的鹿肉,卖你三十文一斤我都亏了。”

    那人不甘心的说:“外面的猪肉十五文钱一斤还是苍蝇不叮的。你这鹿肉再不卖掉,只怕十文钱一斤都没人买。你若是十五文钱肯卖,我就给你约个十斤。”

    鹿叔咬咬牙,苦苦犹豫一下,皱着眉头说:“好吧,我卖!”

    阿瑜不由惊讶,记得当初跟鹿叔签合约的时候,鹿叔家的鹿肉明明是五十文钱一斤的。这才没多久的功夫,那鹿肉价格竟然掉了这么多。

    不过,要说那肉可真不咋的。肉色带着暗红,还隐隐带着点臭气。

    那人本来称好了肉,正要付钱,旁边又有好事者插嘴:“你这肉是自己吃,还是留着喂牲口?”

    “当然是留着自己吃了。”

    “那你可上大当了。这肉不新鲜,傻子都可以看出来。放着十五文的新鲜猪肉不买,买这不知道是什么的坏肉,你还真是傻。”

    那个称肉的人被旁人这样一说,竟打起了退堂鼔:“那你这肉我不要了,还不知道是不是鹿肉呢,而且就要坏了。”

    鹿叔连连叫苦,“我这真的是鹿肉,看着是要坏,可是还没坏呢,买回家还能吃。”

    可那人说什么都不肯要了。

    鹿叔再怎样央求,那人都不买了,旁人起着哄离开,围观的人也由开始的黑压压一片,变成三两个人。

    阿瑜看见鹿叔绝望的看着面前堆积如小山般的鹿肉,一张脸耷拉下来,脸色极其难看,眼里都快掉下泪来。

    “鹿叔,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跟吴方合作吗?怎么还需要你亲自来卖鹿肉?”阿瑜走上前,不解的问。

    鹿叔一听吴方的名字,立刻火气上涌,“别跟我提这畜生,我差点被他害死!”

    鹿叔这才跟阿瑜说起原委。

    原来,当初吴方跟鹿叔鹿婶合作后,就打算把鹿叔家所有的鹿皮买下来,做成鹿皮袄卖出去。

    吴方自视聪明,可卖鹿皮的时机又没有挑好。今年是暖冬,所有的皮子都滞销,而且开春以来,需要鹿皮袄的人就更少。

    成捆成捆的鹿皮卖不出去,做成鹿皮袄也没人要,鹿叔犯了愁。

    吴方又联系卖家买鹿茸,鹿茸倒是能赚几个钱,但吴方这人又不学好。听说鹿茸做成药酒比光卖鹿茸赚钱,为了做出更多的鹿茸药酒,吴方学会了偷工减料。

    把原本是做一瓶药酒的鹿茸,分成三份,泡成三瓶药酒,加了一点乱七八糟的东西来代替。

    本以为这事无人发觉,偏偏点儿背,有一个人买下这药酒送给某位官员。这官员有位老丈人卧病在床,常年服食鹿茸药酒,一尝这味儿不对,立马晕过去。

    官员一瞅自己老丈人出事,马上下令严查,一查就查到了吴方头上。

    吴方这下捅了大篓子,花钱买通官员想息事宁人,却不料那官员是个“妻管严”。这边刚收下钱,那边就被老婆骂个狗血淋头。

    回头又收拾吴方,怒骂道:“你这奸商,拿几个臭钱就想收买本官?本官老丈人的命,岂是你的钱收买得了的?”

    吴方这回,偷鸡不成蚀把米,既然买通不了关系,又害怕坐牢,只得一走了之。前几天夜里,趁着四下没人,举家逃走。

    阿瑜听到这里,眼睛倏地一睁,难怪这些天吴家这么消停,原来是他们摊上官司,惹上不应该惹上的人,脚底抹油——溜了。

    吴方逃了,可苦了鹿叔。原先谈好的买卖黄了,可鹿叔把鹿也杀了,鹿皮也取了,鹿角也割了,却卖不出去。

    虽然吴方先给鹿叔一笔钱,可那些钱只是货物的一半。现在吴方跑了,剩下的钱又收不回来,鹿叔的损失可大了。

    说到这里,鹿叔的眼睛有一些湿润了,“阿瑜呀,这事是我对不住你家,对不起你阿爹。你回家跟他说一声,说你鹿叔是糊涂油蒙了心,才会跟吴方合作,这是自作自受呀。”

    “鹿叔,这时候先别说这个。你跟我一块看看,这些肉有哪些已经坏掉,哪些快要坏掉,咱们分一分,说不定还有救。”阿瑜善意的提醒道。

    鹿叔一愣,问道:“这鹿肉还有救?”

    “能挽回多少算多少。咱们先把肉分开,这腐肉聚在一块,更容易坏。”

    听了阿瑜的话,鹿叔就跟阿瑜忙活起来,一块把眼前堆成小山状的鹿肉细细分开。

    那些颜色鲜艳发红的肉,是正常一点的,还可以食用;而那些颜色发白,隐隐带着臭味的,是已经坏掉的,这种肉千万不能食用;而那些发黑的,已经彻底坏掉了,放在其他肉一块,只能引来苍蝇和蛆虫,加速其他肉的腐坏。

    鹿叔按照阿瑜的吩咐,跟她一起把这些肉分成了三份。

    阿瑜又说:“鹿叔,这些已经发黑的肉用麻袋装起来,到时候找块农田埋掉,保准来年那块田的收成比其他田要好;还有这些发白的肉,虽然不能吃,咱们可以把它剁碎一下,做成喂牲口的饲料,看有没有人需要;而这些还可以食用的鹿肉赶紧用纱布装起来,咱们用调料卤一下,看看味道怎么样。”

    说干就干,阿瑜跟鹿叔分好鹿肉之后,又找到一位农户,借用他家的地方放置鹿肉。

    然后又借他家的厨房一用,把鹿肉放在一口大锅里。阿瑜从街上买来一些桂皮、八角、茴香之类的药材,跟那些还可以食用的鹿肉放在一起烹制。

    没过多久,那些刚才还隐隐带着淡淡气味的鹿肉,马上变成一锅香味扑鼻的卤鹿肉。连借厨房给他们用的农户闻到,都有些馋。

    见鹿肉烹制好,阿瑜笑咪咪的对鹿叔说:“鹿叔,你把这烹制好的鹿肉拿到大街上卖,保准跟之前比,销量一定好!”

    鹿叔刚刚把那些发白的肉剁成碎沫,他不敢相信刚才闻都不能闻的鹿肉竟然变成了一锅这样的美食。

    留下一块鹿肉当作租用农户房间的费用,剩余的鹿肉全部被阿瑜在一上午卖光。

    而那些剁成碎沫的鹿肉,阿瑜又跟鹿叔找了好几家牲口棚,终于有一家愿意买下他们的鹿肉饲料。

    剩下的那几袋已经腐败的鹿肉,阿瑜跟鹿叔商量,打算埋在他们家还没有耕种的田地里,到时候给鹿叔一笔钱,当作买肥料的钱。

    刚才还堆积成小山的鹿肉,转眼见已经被阿瑜处理得差不多。虽然换来的银两不算多,总比眼睁睁的看着鹿肉臭掉,只能干着急好。

    鹿叔对阿瑜千恩万谢,可阿瑜问:“鹿叔,你家的鹿全杀了吗?那些卖不出去的鹿肉还剩下多少?”

    鹿叔发愁的说:“吴方这个挨千刀的,蛊惑我跟媳妇把鹿全杀了。还好我没全听我那婆娘的,留下了几头种鹿。这一口气就杀了一百多头成年鹿,鹿茸他全拿走了,鹿皮吴方拿了一半去做皮袄,家里还有一半。那些鹿肉我用牛车运出一部分,家里还有不少。”

    “那鹿叔,就按我教你的法子,把家里的鹿肉分一分,若是实在不能吃的,就交给我,我帮你卖掉。价格自然不可能卖得太高,实在不行,就拿给我家当肥料,我家会拿钱给你。”

    鹿叔一听,心情有一些小激动,“阿瑜,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太好了。”

    阿瑜跟鹿叔商量好之后,两人就匆匆告别,因为阿瑜这才想起来,自己是送陈锦鲲来春试的。

    等她重新来到书院门口,考试的学子们早就散去,门口就看到个俊俏的少年,有些无奈的蹲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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