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先是一愣,都没有想到阿瑜会说出这样的话,不是说叫花街的大东家长得貌美如花、温文尔雅吗?

    怎么把新年一过,性子就变了?

    王家自从拉拢唐家来撑腰,胆子马上就大起来,过完新年就把他家以前的成衣店重打锣鼓新开始。

    可是,王家的成衣店款式老旧、价格又高,要不是因为以前王家独自霸占着渝县布料和成衣的生意,恐怕这些人都不愿意到他家做衣服,可自从后花街的成衣店一开张,立刻吸引了渝县百姓的注意。

    每隔几天就出新款式,样子大方又好看,最令人惊喜的是,价格还便宜,所以没过多久就把王家的成衣店打压得没有市场。

    再加上王家人的人品,更让人不愿意光顾王家的成衣店,最后一把大火把王家给烧了,更是一了百了,王家成衣店从此一蹶不振。

    可没想到元宵节过了没多久,王家店又在一串鞭炮声之后重新开张了,但是,开张三天的成衣店愣是一个顾客也没进来,这把王家父子给急坏了,王锦升这才叫来几个流氓地痞到这后花街,找阿瑜的麻烦。

    王锦升跛着一条腿,仰着脸鼻孔朝天的瞪着阿瑜,上回本想把她收拾一顿,却没有想到找错了对象,现如今看到陈锦鲲的小媳妇好端端的站在眼前骂自己,心里那叫一个气恼。

    “死丫头,你骂谁是狗?”王锦升磨着牙,恨恨的骂道。

    “谁站在我茶楼前乱叫唤,我就骂谁。”阿瑜心平静气的回应道。

    “陈兮瑜,你们陈家不但抢了我店里面的伙计,还抢走我成衣店的生意,我今天就是特地来找你算帐的!”

    “呵呵,真是笑话!陈家抢走你生意?我们经商的打开门来做生意,各凭本事,客人爱去哪家店那是客人的意思,我陈兮瑜想拦也拦不住,谈什么抢与不抢?你们王家是亲眼看到我跑到你们店里去拉客人,还是硬拖着你的客人进我的店,难不成你们店里连苍蝇也不愿意飞进去,也能怪我?”

    阿瑜的一番话把王锦升“抢走店里客人”的话驳得滴水不漏,特别是最后一句,更是引得其他围观的人哈哈大笑。

    “死丫头,少在这里强词夺理,就算我店里的客人不是你抢走的,那我店里的伙计总是你拉走的,你休想抵赖。”

    阿瑜刚想回嘴,却看到旁边站着的阿九脸色阴暗下来,神情有些紧张,便问他:“究竟怎么回事?”

    原来,自从王家那场大火之后,王家的成衣店就没有开张,王家成衣店里的那帮伙计一直在里面打工,这一天不开张,就一天没有收入,家里人还指望着这微薄的薪水养家,可除了在成衣店里面干活,他们又不会别的营生。

    正好那时候阿瑜后花街的店面要扩张,急着要用人,阿九便把王家成衣店的伙计招了来,可是阿瑜并不知道内情,没想到现如今却成了王锦升来这里找麻烦的由头。

    “大东家,我……我……”阿九愣在旁边,看到这架式,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把那张阿六和阿巧给我叫出来,我把人领走,就放你们一码。”王锦升理直气壮的站在那里,一幅不交出人誓不罢休的模样。

    张阿六和阿巧都是以前王家成衣店的绣娘,原先在王家成衣店干活,后来转而投到后花街的成衣店,这里收入比那里高,活也比那里轻松,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回去?

    说话间,两个个子小小,躲在众人后面的女子便开始紧张起来,正是刚才王锦升提到的张阿六和阿巧。

    刚才王锦升带着那伙地痞到后花街要人,两人便机灵的从后门逃到这叫花街,没想到躲到这叫花街茶楼里,还是被他们找上来。

    阿瑜虽然不认得张阿六和阿巧,但听王锦升这样一说,也明白个大概。

    她不慌不忙的问王锦升:“敢问王公子可有这两个人的卖身契?”

    “什么卖身契?她们本就是我店里的人,现在要回去,又有什么不可以?”

    阿瑜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精光,“哈哈,原来那两个人不是王公子的奴仆,王公子就敢到我这里来问我要人。那么请问王公子,他们既然不是卖身给你的奴仆,又有什么理由需要一辈子呆在你们店里为你干活?”

    阿瑜的话,正一击击中问题的要点。

    这年头,除了卖身为奴的仆人,其他打工的百姓至少还是自由的,你可以随时解雇他们,他们也可以随时辞职。

    可王家欺男霸女这么多年,脑子里面根本没有这样一个概念,觉得那些给他们干活的人天生就应该在他们家里面干一辈子的。

    “他们本来就是我店里的伙计,是你把她们骗了去,如今我来要人,有什么不对?”王锦升说得理直气壮,却没有想到引起茶楼里围观的人交头接耳的议论。

    “哦?既然王公子说是我把她们骗来的,那何不问一问她们,是不是如此?”阿瑜把目光移到那两个姑娘身上。

    这两个姑娘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却也做绣娘做了近十年,一双手指腹上尽是做针线留下的伤痕和老茧,她们一看到王锦升便瑟瑟发抖,让阿瑜不由心中好奇。

    就算以前在王家成衣店里面干活,也不至于怕他们怕成这样呀?

    阿瑜走到她们的身边,安慰说:“你们可是张阿六和阿巧?不用怕,我在这里,只管照实说。”

    两个姑娘这才胆子大一些,其中那个叫阿巧的姑娘好像特别恨王锦升,脸上带着幽怨的神情,冲王锦升说:“我们之前在王家的成衣店里,拿最低的工钱,整天累死累活的,还挣不到钱。后来王家发大火,成衣店关了,我们想结工钱,王家却一个子也没给我们。好在后花街的成衣店要我们,我们在这里干活轻松,拿的工钱也比王家多,是我们心甘情愿来这里做事的,没有人骗我们。”

    阿巧姑娘的一番话,不但做实了阿瑜没有骗他们,还间接帮阿瑜做了一番宣传,让大家明白,阿瑜不但成衣店生意兴隆,对下面干活的伙计也不错,真可谓渝县好商人一枚。

    可王锦升对阿巧的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瞪着眼恶狠狠的说:“死丫头,还敢在这里胡说,信不信我抽死你!”

    阿巧的身子瑟缩一下,本能的对王锦升有几分畏惧,从刚才阿瑜就看出来了,阿巧看向王锦升的眼神不一般,带着三分恨意,七分怨意,就像是小情人看向负心人的眼神。

    王锦升刚想一步跨上前,阿瑜已经先他一步挡在阿巧的面前,“王公子,光天化日之下,难不成你还想强抢民女吗?”

    王锦升气得要命,“她本来就是我的人!”

    “哼哼,王公子,既然你没有这位姑娘的卖身契,她现在也不是你店里的人,凭什么说她是你的人?”阿瑜反问道。

    “凭她是我睡过的女人!”

    王锦升此话一出,顿时整个茶楼里面一片哗然,这王家成衣店的公子跟自己店里的绣娘上床,还真是一个新闻,茶楼里面立马炸开了锅。

    而那个叫阿巧的姑娘马上一张脸羞得通红,眼睛里面更是带着屈辱的泪水,一指王锦升,骂道:“你……你无耻!”

    她看到茶楼里的那些茶客看向她的眼神,指着她各自议论着,两只泪眼模糊起来,顿时有一种天塌地陷般的感觉,竟然想一头撞到茶楼里的柱子上,一死了之。

    可阿瑜怎么会让她就这样死去,她眼尖,一眼看穿阿巧的动机,便上前猛的把她给抱住,可阿巧因为急火攻心,气晕过去。

    张阿六也上前扶住自己的好友,“阿巧,你怎么这样傻呢?为了一个这样的人,不值得。”

    等阿巧平静的躺在张阿六的怀里,阿瑜便向张阿六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张阿六比阿巧大两岁,很多事情比阿巧看得开,也不避讳的在众人面前说:“那是我们年幼无知,小时候家里穷,十几岁便到王家成衣店里面做工,刚开始学徒是没有工钱的,熬了一年多,终于手艺还算拿得出手,才可以领到工钱。可是王家定的规矩,要想能够一辈子在店里干活,就得……就得伺候东家!”

    “那时候我们少不更事,不懂“伺候东家”究竟是什么意思,等吃了亏才知道,又不敢对家里讲。好在王俅得了便宜之后,会给我们一些银两,我们也不敢对外声张。成衣店里每年都会招一些新的绣娘,王俅也会看上新的姑娘,没过多久便把我们遗忘。可没想到王俅好色,他儿子王锦升更好色,老是叫我们这些绣娘一起伺候他,特别是阿巧,单独叫她伺候了好几回。王锦升起初对阿巧还不错,可是自从看上了春香楼里的头牌,便把她丢一边了,可怜这傻丫头居然对他还一往情深……”

    “别说了,阿六姐!”阿巧此时已经醒来,早已经泣不成声。

    唉,这本来就是个绣娘与东家公子的故事,可是那绣娘遇人不俗,偏偏遇上王锦升这种人渣。

    此时茶楼里议论声更大,谁也没有想到王家成衣店里居然还有这样的规矩,怪不得老是见成衣店里面换绣娘,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真是富贵人家龌蹉多。

    王锦升此时也觉得事情不妙,马上改口说:“不要胡说,我跟我爹什么时候碰过你们?”

    “呵呵呵,王公子,你莫非得了失忆症吗?刚刚发生的事情,你就已经忘了?刚才不是你亲口说,这位阿巧姑娘跟你上过床吗?如今张阿六也证实了,你跟你爹睡过成衣店里面的每一位绣娘,现在怎么又改口了?”阿瑜用充满戏谑的口吻问道。

    王锦升怎么敢承认呢?刚才他那样说,只是想羞辱阿巧,让她被自己恐吓过后乖乖的跟着自己走,可是要是承认自己跟老爹睡过成衣店里所有的绣娘,岂不是作实了他们父子两个是色中恶狼的称号?

    “她胡说,我跟我爹从来没有碰过你们,是……是你们主动送上门的!”王锦升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得改口,胡编乱造起来。

    可阿瑜却不肯放过他,“哦?既然是她们主动送上门的,那王公子为什么又要穷凶极恶的找上来,何不等这些可怜的姑娘再主动找上门呢?”

    阿瑜这样一说,王锦升哑口无言。

    “哼,分明是你和你的老子仗势欺人,霸占这些可怜的女人。如今她们跟你们并没有瓜葛,你还想着把她们继续弄回店里,任你们摆布,试问你们可还有一丁点良知?可还有一丁点怜悯之心?你们把这些可怜的女子置于何必?把这大渝律法置于何处?又把这世上公理置于何处?莫非以为我们渝县百姓都是傻子吗?”

    阿瑜的问话一句接着一句,把王锦升逼得说不出话来,更是直接挑起茶楼里面看热闹的百姓不满。

    王家父子在渝县本来就口碑极差,如今出了这要的事情,更是一起吵着要王家给个说法。

    “真是太无法无天了,霸占别人的青春就算了,还要霸占别人的一辈子!”

    “这姑娘也太可怜了,不带这样欺侮人的。”

    “王家也太过份了,要人都要到这里来了。”

    ……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即使是像王锦升那样的无耻之徒,面对这么多人的指责,也不可能继续淡定的站在这里。

    他今天不但没有教训到陈家,还被阿瑜狠狠的教训一顿,真是自取其辱。

    但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反而是怪到阿瑜的头上:“哼,陈兮瑜,算你狠,咱们走着瞧!”

    说完,他便带着那一帮地痞流氓悻悻的离开了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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