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陆续续,负责各处搜查的领头仆妇都出来汇报了结果,却没有任何人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南康公主难以置信,也很不甘心,怒道:“不可能!你们再找一次!”

    桓温问道:“你们可曾找得仔细了?”

    仆妇们皆应是,每一个领头的仆妇都站出来道,她们是亲眼看着底下人搜查的,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都没放过,全部找遍了。

    听到这个答案,桓温心头其实是松了口气,证实是嫡妻的污蔑,总比证实他那前途无量的三儿真沾上了这等丑事好。“既如此,那还搜什么!”桓温转头对南康公主劈头盖脸骂道:“你成天就知道小题大做!丢个簪子,就如此兴师动众搅得这样人心惶惶!以后再如此行事,休怪我无情!”

    当着众人面,桓温自然是不会跟南康公主算账,只是把这出事情公开定了性,把事情全部推到南康公主头上。她历来对五姨娘李氏视为眼中钉,丢了簪子赖到和芳院头上,搅出这么一通事来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给七女验身,她不可能清白无辜!”南康公主吼道。

    此时被拦在屋子里的桓姚,也强忍着身体上的疲惫不适走了出来,先是礼数周全地给桓温和南康公主行了礼,再站起身来,红着眼眶道:“请问母亲,女儿到底何处不清白何处不无辜了?半夜里闹了这么大一出,小女连到底发生了何事都不知情,实在是委屈。还请父亲为女儿主持公道,给女儿一个说法!”

    桓温狠狠瞪了南康公主一眼,“此事到此为止。”又对李氏和桓姚温和地安抚道:“今夜的事情让你们受了委屈,大半夜的别在外头受了寒,快进去好生歇着。”

    “你们也都散了罢!今夜之事若在外头有半分流传,我决不轻饶!”对奴仆们和外头的府兵也下了令,说完,拖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南康公主,直接出了和芳院往东苑而去。

    回到东苑,南康公主才大声道:“绝不可能,我的探子明明看到他在七丫头房里!床前摆了一男一女两双鞋,绝不会有错的!肯定是他后来听到风声跑了!”

    “你的探子?”桓温冷笑一声,“他们听命于你,自然是你让怎么说就怎么说。”这件事,必是她设计了什么陷阱,想要一箭双雕让他厌弃三儿和七女,却不想人家根本没入她的套。

    “我何必要在这种事上骗你!这样吃力不讨好,还不都是为了我们桓府的名声!”南康公主委屈地道。

    桓温冷哼一声,“你还知道桓府的名声?且不说两人根本没这回事,纵是有,闹大了对桓府有何好处!你带着上百人去和芳院,倒是生怕不传得满城都是!”

    一时说得南康公主呐呐无言。

    正此时,听得仆人进来传信:“禀郎主、公主,三郎君求见!”

    桓温心中疑惑,三儿此时来做什么,却还是叫人传了他进来。

    桓歆在回到沧澜院不久,派出去的人便已经打听到了消息。和他所料不远,南康公主果然是带着人去了和芳院。为了避免怀疑,当时他自然不能立即就出现在和芳院,但自己的人,也是暗藏在和芳院附近,观察着院中情形,若一旦有对桓姚不利的事情发生,便立刻叫人回来禀报他。

    估摸着父亲桓温心中所想,大抵是不想事情闹大,所以才迅速收了场。但他本人都亲临当场了,没立刻下令停止搜查,反而是等到搜查完毕才遣散了众人,看来也是有所猜疑的。在他顺利带走桓姚之前,必须要打消父亲对他所有的猜疑。能不和父亲闹翻脸,自然是要尽量避免的。

    “阿式,这么大半夜的,你不在院里安寝,寻为父作甚?”桓温问道。

    “父亲方才闹出那么大动静,不就是在寻我?如此,怎能不来?”桓歆反问道,脸上神情淡漠,却让人从他反讽的话中,听出他的愤怒。

    上百人的阵仗,估计如今,是整个桓府都知晓了,尽管他已经下令今夜参与此事的人封口不许提起,但以桓歆的侦察能力,要知道他们方才的真实目的,确实不难。

    桓温闻言,有些尴尬,笑道:“都是一场误会,如今事情已经了结了。”

    “父亲心中有猜疑,我岂能不知。原以为父亲对我委以重任,当是一直对儿深信不疑的。想不到,父亲竟会信如此荒谬之言!”桓歆话语中透着淡淡的失望。

    桓温生怕让这个能干的儿子寒了心,连忙道:“阿式你别多心,为父自然是一直信你的。让他们搜查,也全是为了证明你的清白!”

    桓歆也见好就收,将炮筒转向了南康公主:“如此,母亲可还满意?我和七妹兄妹间光明坦荡,不怕在此撂了话,我就是和她投缘,会当她一母同胞的亲妹般一生庇护。旁人有何龌龊心思,尽管冲我来,犯不着扯上她一个弱女子!”

    “你放肆!”南康公主对他这肆无忌惮挑衅和指桑骂槐十分恼怒,他简直不把她这个嫡母放在眼里!

    “好了。不要争吵!这事本就是你的错,阿式都未追究,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桓温发话阻止了南康公主对桓歆发作。

    闻这话,桓歆脸上露出些微感动,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父亲,儿有话想跟您说。”明显是暗示桓温,要避开南康公主。

    桓温见桓歆已经不再为方才的事情生气,心中也松了口气,自然是应允,和桓歆一同离开。两人父子情深的样子,直把南康公主气得把手边的几案拍得啪啪作响。

    回到桓温书房,桓歆一撂衣角跪在桓温面前:“父亲,方才是儿错怪了您,在此向您赔罪!”

    桓温赶忙扶起他,“阿式,你我父子,何须如此!”

    “都是儿的错,有件事瞒了父亲十几年,才叫父亲有所疑虑。”桓歆道,“父亲可是一直对儿不肯娶妻纳妾一事深感困惑?”

    桓温点头,“确是如此。”

    “事到如今,对父亲坦诚,还望父亲勿怪。”桓歆再次郑重地对桓温深深作了个揖,“儿一直不愿成婚,是因幼时因缘际会,练了一种玄道功法,功成之前,不能破童身。这功法的威力,父亲也曾见过,一旦功破,其反噬却会让儿全身筋脉尽断。儿恐怕有女子近身出个万一,这才一直以各种缘由拒绝婚事。”

    桓温一想,三儿确实从开始习武时,就无论是力气速度还是对战能力都远超同龄人,到后来,甚至十几名精兵都打不过他一人。“这功法怎会有如此奇异的弊端?”他满脸震惊地道。

    “父亲若是不信,可找医者来为儿把脉。”桓歆停了片刻,脸上有些难为情,“儿到如今,也依旧是童身。”如此,自然是为了彻底打消桓温对他和桓姚的怀疑。对他来说,要模拟未破纯阳之身时的脉象,并不难。甚至,他还留了许多后手,安排了今晚证明他未曾去过和芳院的可信人证。

    桓温闻言,也有些尴尬,缓了一会儿才道,“为父怎会不信你。此事你该早些告诉为父和你阿母,也免得外面传出流言,让你一直被人非议。”

    桓歆二十多岁,一直不娶妻纳妾甚至不近女色,外头都盛传他不举或是好男风。

    “最初是怕你们担心,不让我继续练这功法。后来年纪渐长,对于此事便有些难以启齿了。功法有这等限制,实在唯恐被人耻笑。”

    桓温这下总算是放了一颗心,原来如此,那他和七女的谣传也完全是子虚乌有了,这些好事者,真是一天也不消停!转念又想到一事,担忧道,“那何时才能功成?你这都二十三四了……”

    桓歆道:“恐还有些年头,如今也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功法不能停。父亲放心,等到儿功成那一日,定会派人给父亲传信的。”

    对此,桓温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随后,又转了话题,道:“你母亲年纪也大了,行事越发不着调。为父已经想好了,再过段日子待时机成熟,就让她闭门修养,让你阿母过来襄理府务。”

    这算是他对今晚闹的这出事给三儿的交待。不愿父子间留下耿介,自然是选择牺牲早就不满多时的嫡妻了。

    “阿父,不必如此。阿母她不在意这些,您这些年对儿的倚重便足让她欣慰了。”桓歆颇为体贴地道:“如今您才入朝,不必因此凭白招人口舌。往后,等您更上一层时,再要给阿母些褒奖也不迟。”

    心中想的却是,他要带走桓姚,让习氏到建康,也算是送了把柄到父亲手中,到时候毕竟会有所掣肘。习氏是他亲生母亲,他还是无法置她生死于不顾的。

    桓温听他如此说法,全是真心实意,也就暂时作罢了:“如此,便先记着。”

    天亮了,桓府这件事在府里起了一番波澜,倒也没传出去。倒是会稽王府昨天出了个大新闻,在建康城传得颇为热闹。

    第86章 休妻

    年过不惑的会稽王,如今正闹着要废黜王妃。

    会稽王妃王简姬在一个多月前,从未想到过这一日。即使她对司马昱的子嗣下了手,事情被揭露出来,司马昱也只是把她禁足在了璇玑院。司马昱毕竟是个念旧之人,两人少年夫妻,二三十年的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要不然,她也不可能至今还住在主院。

    虽然她管理府务主持中馈的权力已经被移交给了侧妃徐氏,但王府各处都有她的人手,徐氏短时间内是清理不掉的。况且,徐氏一向以温柔善良为司马昱所称赞,才接手府务,是不敢有太显眼的动作的。她原还筹划着,过些日子,等司马昱气消了,自己“病况垂危”一次,诚心悔过,再在病中和司马昱追忆年少时的情分,说不得前头的事情就能渐渐抹过了。

    哪知,三天前,司马昱一回府就来璇玑院找到她,提出要和离。她自然是死活不肯,但司马昱却是一反常态的铁石心肠。如此,让她这个高门世家的贵女,也不得不低下了高贵的头颅,用上了以往最不屑的示弱手段。

    “殿下,你我夫妻二三十载,我从垂髫女郎嫁与你,如今已是白发糟糠。韶华不再,若被遣回家中,当如何见容于父兄?”王氏泪流满面,无比悲戚地道,“以往做错的事,我只深恨时光不可回溯,无法弥补。如今我一心向道,只求悔过,绝不会跟徐妹妹争权,不求别的,只求个养老安身之所!”

    司马昱看着一向注重仪容的妻子,松弛衰老的面容上此时泪水横淌,心中一时倒有了些不忍,道:“你若不想回王家,我也不强迫你。离婚[1]之后,我在丹阳划一座庄园与你,每年再与你千石食禄,如此,也算全了你我夫妻多年情分。”

    “殿下,您当真如此狠心?”却不想,王氏完全不领情,闻言,顿时收了泪水,恢复了以往高傲的姿态,“就算我肯,也要看我高平王氏的族人答不答应!”她可以叫儿子司马道生去讨好司马昱,那是因为他本就是晚辈,可自己,几十年的骄傲,却终究让她一直做个可怜虫。她都说出如此不顾身份颜面的话了,都不能令他回心转意,她又何必再屈辱自己。

    司马昱听她抬出娘家做威胁,心中顿生厌烦。复又想起她往日的错处来,心道,这妇人真是贪得无厌,和离之后,她当初的嫁妆都会悉数退还,再加上他给的庄园和食禄,完全可保余生无忧。如今这般纠缠,不过是舍不得身为王妃的尊荣富贵,还口口声声说一心向道不争权势。

    如此心肠狠毒又贪慕富贵的妇人,怎可与仙姿佚貌又淡泊才高的桓七娘子相比!若她不肯退位让贤,他又如何能让桓温同意他迎娶桓七娘子。

    “本王作出此诺,已是仁至义尽。高平王氏如何,自有本王应对。给你三日整理嫁妆,三日后,这和离书你若还是不愿首肯,本王便只好给你一封休书来做了断!”

    这已经是在宣告,若王简姬坚持不肯和离,他便直接下休书。“王与马共天下”的时代早已过去,他一介辅政大王,早也不是当年才丧父时空有尊荣却势单力薄的琅邪王,桓氏如日中天,连琅邪王氏都已经日渐衰微了,高平王氏更是不足为虑。

    莫说是他手头还握着王简姬的错处,就算是没有,为了桓七娘子,他也甘愿面对一切非议与阻扰。

    司马昱拂袖而去,只留王氏悲切不已。做了几十年的会稽王妃,若被废弃,她怎么在王氏中抬得起头?她被废黜之后,本就令司马昱日渐不满,又失去嫡子身份的儿子又该如何自处?无论用上什么手段,都绝不能被废黜。

    三日之间,司马道生几番求情,甚至发动了母亲在京为官的族兄王导来求情,司马昱都不为所动,紧咬着王简姬错处,坚决要废黜王妃。

    眼看着重阳将近,司马昱也十分焦急。桓七娘子艳冠天下,也不过是养在深闺无人识得,才被他抢先发现了。若重阳时进宫参加宫宴,必然为众人所知,介时求亲者络绎不绝,桓温说不定有了新的考量又改主意了。他必须得赶在那之前把婚事先定下来,越快越好。

    是以,昨晚他再次派人去催促了王氏。不料,半夜却传来王氏上吊自杀的消息,幸得奴婢们及时发现,这才救了下来。人却还昏着,状况据说不太好。

    这让司马昱也吓出了一身冷汗,要是王氏死在府上,他还得服丧,一年之内都无法再议亲事。生怕王氏出个好歹,赶紧亲自带了医者前去为其整治。

    消息传扬开来,司马道福也是一大早就听到侍人来汇报了此事。顿时就坐不住了,赶紧叫人备车马去会稽王府求见司马昱。

    “父亲,母亲纵然有天大的错处,为了大局着想,也废不得啊!”司马道福一进门就言辞恳切地劝谏道。

    司马昱倒没想到,三女司马道福竟然这么快就赶回来了。想着昨日徐氏也来为王氏求情,猜想着或许是徐氏给她送了信,他在寻找“海棠仙人”时徐氏想必是有所察觉的,作为既得利益者,她恐怕是最不愿意打破当前局面的人。

    心中不由有些不快。他的事,何时由徐氏这区区侧室来插手了。真是利令智昏,权令德失,原当徐氏是个德行高雅的好女子,不想,如今一旦手握大权,也变成了如此嘴脸。不过,司马道福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他也不好对她摆脸色,闻言只是温和地摆了摆手,道:“不过后院小事,何曾就牵扯到大局去了。阿福不必多虑了,无事便退下罢,为父手头还有别的事要做。”

    “父亲!这怎么会是小事!”眼见司马昱下逐客令,司马道福着急不已,一见桓皇后误终身,便宜父亲司马昱原本虽然没做出太大政绩,也算是个正直明智之人,可娶了桓皇后之后,就完全沦为了桓皇后的应声虫,对桓皇后千依百顺到近乎昏聩的地步。便宜父亲脑残了,历史轨迹就无法挽回了,作为楚太祖敌对派一方势力的她该怎么办。

    “您想想,一旦您废了母亲,王妃之位虚悬,您位高权重,必然会有人想来填补这空缺。”司马道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女儿并非反对您续弦,只怕您到时候不得已娶了那些妄图掌控朝纲的不轨之臣家里的女郎,令会稽王府落入那些不轨之臣手中!若我们会稽王府都沦落了,司马氏还有何指望?”

    司马昱实在不明白她这番话从何而来。这晋朝江山又不是独属于他们会稽王府的,他既无皇帝之名,又无独揽朝纲之实,即使是辅政大王,也一直被各大世家左右,如何就说得像肩挑着力挽狂澜之重任一样了。兄弟,子侄,世家都在争夺权势,各自拉帮结派。他既选择将她嫁与桓氏,自然在立场上就已经在向桓氏靠拢。如今桓氏势大,他也算是得胜者。她倒好,作为桓氏的世妇,从在荆州的时候,就曾来信让他限制桓氏,如今又含沙射影向说出这种话来。

    “此事为父自有打算,你不必插言。你已是桓氏的主妇,就该好生在夫家经营。这都成亲五六年了还没个子嗣,也该上心寻医问药了。”

    司马昱这根本就是对桓氏毫无防备,还和桓氏一条心。更令司马道福气愤的是,司马昱吩咐她退下后,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唤住她,问道:“你在桓府,这几日可曾见过你那夫婿的七妹?”

    竟然明目张胆就跟她问起了桓姚!司马道福心中怒火中烧,却不敢跟司马昱发作,只是木木地道:“不曾见过。”

    司马昱道:“桓七娘子初回建康,无人相伴恐多有寂寥,你平日多去陪陪她。与她亲昵些,将来自有你的好处。”七娘子以后可是要成要成为他王妃的人,三女身为后辈,自该殷勤恭敬些才是。

    “谨遵父亲吩咐。”司马昱自以为隐晦的暗示,司马道福却听得一清二楚,依着历史上便宜父亲对桓皇后的痴迷,这事哪里容得她说半个不字。她不会任由事态发展下去,却只能背后想办法,不能当面惹怒司马昱。

    “前日去桓府,听闻桓七娘子受了伤,不知如今可痊愈了?为父这里有些消肿止痛的好药,你回去时带给她。”司马昱这几天虽说忙着和王氏和离,却也是一直挂心着桓姚的。只恨不能明日就将她迎进府中,朝夕相对。得知她的伤势,他也是叫人去库房里取了宫廷御用的极品伤药的,临到要遣人送出去,却又想起桓姚那日的情态,生怕太唐突又吓到了她。

    “不必提是为父送的。”想着,又如此嘱咐了一句。

    司马道福坐在车上,看着盒中精致的药瓶,心中不断谩骂着桓姚的淫|乱无耻,不仅和亲兄长乱|伦,连一个年纪可以做自己父亲的男人都要勾引!这样的人,她怎配拥有那么多人的深情和宠爱!

    一路思索着对策,临到桓府时,便已经有了主意。如今事态紧急,也顾不得手段光不光明了,再者,对付桓姚那种人,也用不着讲什么仁义道德。

    作者有话要说:[1]突然想起来解释一下,本文中用到的“离婚”“新闻”等词,绝非作者菌把现代词用到古代去,而是那时候就原原本本有这两个词了。大抵是《世说新语》当中都有提到。

    第87章 暴露

    桓姚历来谨慎,前几日闹出那番风波以后,就再不肯让桓歆晚上到和芳院来了。桓歆自然不甘愿,但不管他哄劝,桓姚都不肯妥协,眼看要把她惹恼了,只得作罢。

    于是,只好每天白日里抽出些时间来看桓姚。但这几天,只要他一来,李氏就会一直守着桓姚,让他没有单独亲近的机会。如是一两次之后,桓歆也明白上次那场闹剧虽然没抓到把柄,却让李氏对他起了警惕知心。因此,今日过来,是趁着李氏不在和芳院时才来的。

    桓姚最近都在为重阳宫宴做准备,熟悉礼仪,试衣裳首饰妆容,并且练习宴上会用到的诗词或速写画作。桓歆进来时,她正在琢磨诗句。

    她本是不太擅长吟诗作赋的,平日虽然会试着写几句,但也只能称得上对仗工整,达不到让人拍案叫绝的程度,更何况,即兴发挥时间太短,那种环境下不见得写得出,于是便只能按着教授礼仪的嬷嬷所说的经验,把到时候可能抽到的题材,都提前写出一首短诗储备起来。她也不求出彩,但求不拉后腿就是了。

    桓歆看她想得认真,完全都忽略了自己,有些不甘心,“姚姚,这重阳宫宴,你就不能不去?”

    听得此话,桓姚不得不放下了手中的笔,“这也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三哥你想,算上六年前的中秋宫宴,我已是第二次因故不能去宫宴了,若这次再缺席,叫父亲如何作想?”

    桓歆清楚地知道,她现身宫宴会引起多大的轰动,去年在江州时就可见一斑了。若让父亲亲眼见证了她的魅力,他以在东豫州给桓姚定了亲事为由带走她,恐怕是没那么容易说得通了。

    “过不久你就跟我去东豫州了,父亲怎么想有何要紧?”

    两人正说着,知夏从门外进来,看了看两人,有些犹豫地道:“禀郎君,七娘子,外头有人送了封信。”

    说完,却是把信直接呈给了桓歆。

    桓姚明明在旁边瞅着,那信封上写的是由自己亲启,不由道:“知夏,你呈错人了。”说完,嗔怪地瞪了桓歆一眼。

    果然是桓歆的忠仆,自己还在眼前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对桓歆表忠心。

    桓歆见状,只好讪讪地收回了手,对知夏使了个眼色。于是,知夏这才转而将信呈给桓姚。

    桓姚看了眼信上的字迹,立刻知道是何人写的了。自上次瓦棺寺见过一面,后来倒毫无音信了。不知他到底写了什么,碍于桓歆在眼前,倒不好立即启阅。

    桓歆的目光落在羊皮纸信封上,这字体飘逸有锋芒,是男子所书。“姚姚,何不启信一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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