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乔锦书蜜蜡银簪,素色衣裙而入,乐声二度再起,宛如云影浮动,大气悠扬,乔锦书面向来宾舒展衣裙,然后跪拜父母谢养育之恩,叩首起身。

    此时司礼在乐声中唱道,一加礼毕,行二加礼。

    乔锦书仍在房子中央的草席上向东而跪坐,正宾康慈仙人在顾夫人的陪同下,以盥洗手,接过有司奉上的五福同喜的发钗吟诵道: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然后再次为她插戴上发钗。乔锦书仍是缓缓起身躬身致谢,进入更衣室,赞者、有司紧随其后。

    二人取出与发钗相配的蓝色缕金梅花纹样的窄袖礼服,帮乔锦书换上,再进入东房。

    乔锦书金钗礼服进入东房,乐声三起,恢宏冉冉,乔锦书二次向来宾舒展衣裙,然后跪拜长者前辈以示尊敬,扣首起身。

    司礼唱道:二加礼毕,行三加礼。

    乔锦书仍向东而坐,康慈仙人以盥洗手,接过有司奉上的赤金镶红宝石海棠花冠吟诵: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然后为她戴上花冠,乔锦书起身躬身致礼,进入更衣室,赞者、有司捧礼服随入。

    展开礼服,张家大少奶奶忍不住叹道:好精美的云锦礼服,且不说做工如何的精致便只是这大红万字纹云锦,据说要三年才能织就一匹,就是在皇宫内院也是极珍贵的,乔锦书听了也暗自诧异,这并不是乔家送来的那件,想来是顾夫人为自己日后壮势立威罢,内心感动面上仍是淡淡的笑道:“想来是婆母宽厚。”

    张家大少奶奶见她仍是不亢不卑,心里也暗自赞叹。

    乔锦书走入东屋,祝福的乐声齐鸣,凤凰于飞,翙翙其羽,看着头戴赤金镶红宝石海棠花冠,身穿大红万字纹牡丹提花的云锦宽袖曳地礼服,眉目如画,翩翩若仙的女子,大家都有片刻的愣怔,康慈仙人赞叹向顾夫人道:钟敏灵秀如此集于一人之身,瀚扬是个有福的。

    顾夫人也是万分欢喜,谦逊的道:“总是佛祖庇佑罢。”

    乔锦书大红礼服委地,面向北而大礼跪拜,以示忠君爱国之心,叩首起身。

    司礼唱道:三加礼毕。

    康慈仙人微微颔首向顾夫人道:方外之人,不染俗礼,贫尼告辞了。顾夫人知道康慈仙人的性子也不虚留,便要送了出来,康慈仙人摇头指了乔锦书道,让我师侄孙送吧。

    乔锦书听了忙恭敬的紧随其后,一路上康慈仙人并不说话,只在前面缓缓而行,乔锦书也不多言亦步亦趋紧随其后,到了大门口康慈仙人才点头道:痴儿,是个沉稳的,你要记住万事有缘,来之安之,谨守自持,莫忘本心。说完带着侍人飘然而去。

    看着自己主子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桃红的声音越来越小,不敢再说。

    秦暮雪脸色阴沉柔声道:康慈仙人都来了吗!?我当日早知道娘库房里有一匹万字大红云锦,妹妹嫁进来时想跟娘讨了做身衣服,也好给妹妹添添喜庆,娘倒舍不得,原是要留着给妹妹呢,既然妹妹这么得娘的心,咱们倒不可轻忽了。

    看着窗外石榴树的叶子在风里轻扬,秦暮雪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妹妹,这不是我的本意,你也莫怪。遂问刘妈妈道:柳妈妈那里安排好了吗?

    刘妈妈忙道:“安排在采买上管事了。”

    秦暮雪满意的点点头:“让她多留些心,若锦绣阁饮食有什么不同了,便多关照些,总不能一味的辛苦卢妈妈一个吧。”

    刘妈妈阴狠的点头道:“老奴省得。”

    春天的蔷薇园枝繁叶茂,顾嫣然带着自己的大丫鬟同喜、同福从旁边走过,同福看了看园子道:“今日天气倒好,二姑娘要去扑蝶吗?”

    顾嫣然穿着墨绿色绣金镶领肉粉色缕金撒花缎面袷衣,朱砂红的马面裙一脸欢快的笑容,听了同福的话往蔷薇园望了望道:“改日吧,这几日姨娘身子不好,我去看看她。”

    看见顾嫣然走进惜柔园,小丫鬟忙上前行礼,顾嫣然挥挥手,自己轻轻打起软帘,看见自己的姨娘唐氏穿着玫红色辛夷花折枝刺绣的长袷衣,白色百褶裙,倚着迎枕养神,顾嫣然走过去在边上轻轻坐了,唐氏睁开眼看见自己的女儿,忙怜惜的携了手道:“外面风还凉着,也不让她们给你加件披风就这么着出来了呀。”

    顾嫣然笑道:“我不冷,那披风拖拽着,我嫌弃得紧。”唐姨娘笑道:那也罢了,今日这么早,没去上课吗?顾嫣然笑道:“今日先生有事,早些下学了,我听说姨娘身子不爽,过来和姨娘说会子话。”

    唐姨娘听了挥挥手,屋里的下人都退了出去看着屋里只剩自己母女两个,顾嫣然收敛了一脸的天真,面上出现了超出年龄的成熟气息,自己去炕桌边斟了盏茶,啜了一口道:“爹最近都没来姨娘这里吗?”

    “你爹原本就甚少流连后院,如今夫人的身子好了起来,便在晓荷园歇得多了些,田姐姐自己带着奕哥儿,你爹倒常去看看,惜柔园也不过就是几顿饭的情面罢了。”唐姨娘懒懒的道。

    白嫩的手指点了茶水不知道在炕桌上画些什么,顾嫣然才道:“我这几日去给夫人请安,看她的脸色好像有了几分红润,和以前的白中透着青紫不同。”

    唐姨娘听了双眉紧锁道:“我听说那夫人当年中的毒极其霸道,也不过是几年的寿数。”

    顾嫣然摇头道:“能不能解毒,我且不知,不过我日日观察脸色与以往确实不同,只怕不能小觑了锦儿嫂子的医术。”

    捏了捏身边的迎枕唐姨娘道:“姨娘自己倒也没了什么念想,只一想到将来嫣儿要顶着庶女之名出嫁,心里便难受之极。”

    听姨娘说起自己的嫁娶之事,顾嫣然倒没有羞涩,只托了脸歪着头看了自己的姨娘道:我今年才九岁,还有几年呢,总有机会的。

    唐姨娘微微颔首:“你外祖家让人带了信来,说三皇子要娶承恩伯家的嫡长女为妃呢。”

    顾嫣然挑了眉看着窗外道,是那个以端庄贤淑,才学横溢誉满京城的冯曲薇吗,我听说她相貌平平,三皇子哥哥会喜欢吗?

    唐姨娘微微笑了笑道:“你外祖托人找了个宫里告老的嬷嬷,虽不能亲自教你,但是把规矩礼仪都写成了教程一份份给你,你自己好好的学,有不懂的就写了信,由你外祖传递,如今教程寄了来,在娘的暖阁里。”

    顾嫣然起身朝着唐姨娘施礼道:“姨娘,女儿将来一定让你受人尊敬,说完往暖阁里去。”

    ☆、第七十七章 孕事

    启源朝皇城金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层层楼阁,檐牙高啄,格外辉煌,在秦太后的福寿宫外匆匆走来一个年约六旬,动作利索的老嬷嬷,见她气冲冲的走进内院。

    宫女们正陪着秦太后说笑,看见陈嬷嬷脸色不虞,秦太后看着这个从小伺候自己的嬷嬷忙问道:“芸娘,谁又惹恼了你,你只管罚就是,何苦和她们置气,倒伤了自己。”

    陈嬷嬷上前行了礼道:“老奴方才去太医院询问太后娘娘的药方,路过秦贵妃娘娘的荣熙宫,见皇上从里面黑口黑面的出来,老奴心里不安,一打听,原来秦贵妃娘娘为着康慈仙人给顾家那孩子的平妻及笄做正宾的事和皇上念叨顾家和太子的事惹恼了皇上。”

    秦太后听了那微挑的凤眼闪过一丝凌厉,愠怒的道:“这个秦沅蜜心大眼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有一点及得上舞蜜,总是姨娘养的成不了气候。”

    陈嬷嬷道:“如今安阳王顾家为太子韬光养晦,收敛光芒,咱们家老侯爷倒好在外面威风八面,贵妃娘娘又总是意气用事,老奴常常忧心。”

    秦太后屏退了下人叹了口气道,为了秦家哀家把一对儿女的心都伤了,虽说琴儿去成南峰清修是为着驸马早丧,何尝又不是为我太过偏心秦家的缘故,皇上为了顾希和的事也是怨恨上了哀家,如今见了哀家也不过面上的情分,哀家老了,太子和三皇子都是哀家的嫡亲孙子,咱们就看着吧。

    “您要真能这样想,养养凤体,倒能看着皇长孙娶媳妇。”陈嬷嬷笑道。

    秦太后亲昵的啐了一口道:“你这老货,哀家还不知道你的心思,皇上是你带大的,你心疼他吧。”

    陈嬷嬷听了也不分辨只呵呵一笑。

    妙笔进来给乔锦书添了茶,道:“咱们清扬园厨房采买上的管事妈妈好像换了。”

    谷雨听了道:“我说的呢,咱们家少奶奶爱吃的几道菜总没见到,大少奶奶又不让去问,原来是这个缘故,换了哪里的人,原来的黄妈妈去了哪里呀。”

    妙笔忙道:“说是换了原来瑞雪阁的管事柳妈妈,黄妈妈管了厨房的杂事。”

    乔锦书听了这才放下手里鱼戏莲叶的络子道:“什么时候的事,咱们竟是一点也不知道。”

    “听厨房粗使的茶香说是大少奶奶及笄前后换的,是瑞雪阁的刘妈妈来说是雪大少奶奶的意思,卢妈妈也不好过分阻拦便换了。”妙笔道。

    听了妙笔的话,乔锦书觉得这秦暮雪真不愧是豪门大户出来的,对人心测算淋漓尽致,趁着自己及笄的时候,利用顾瀚扬的一丝内疚把自己的人安排进了厨房最重要的位置,就算柳妈妈不动手脚自己也难免心生疑虑,日日不安了。

    若她以为这样便让她如愿,便辜负了自己两世为人了,遂笑道:“妙笔你和茶香倒相投。”

    妙笔笑道:那日奴婢去给大少奶奶取膳食,无意中说了句家乡话,被茶香听到了,原来茶香和奴婢竟是老乡,一样的从小离了家,此后比别人倒多了些情分。

    乔锦书笑道:“既这样你去打听下柳妈妈家里有些什么人,都在哪处当差,柳妈妈和什么人来往多些,都细细的打听了,只不要露了形迹才好。”

    妙笔听了笑道:“奴婢省得。”

    晚上顾瀚扬回来,心情极好,乔锦书想起谷雨回来说许姨娘在石榴树下哭的事,便试探着说了,顾瀚扬听了垂了眼睛默不作声,思忖着锦儿心思通透,但年纪小心软,像暮雪那般与她明火执仗,倒不怕她吃亏,唯有那用软功夫的她却防不到,遂低声道:“锦儿,那许氏在爷身边多年,是否知道兰花香的事,唯有她自己心里清楚,爷把她困在屋里,不过是在她头上悬了一把刀,让她警醒,若你此刻放软了态度,便是替她取刀,她便不怕了。”

    乔锦书听了心里了然,知道顾瀚扬是教自己内宅事物呢,内心感激遂道:“爷,锦儿明白,只是问问罢。”

    顾瀚扬点点头道,累了,歇了吧。

    乔锦书压住那作怪的手道:“爷,你方才说累了的。”谁知顾瀚扬竟幽怨的睨了乔锦书道:“嗯,爷在外面辛苦了一天,好容易松快些,锦儿竟不体贴吗?”

    乔锦书顿时愕然,这厮是什么表情,竟然连怨妇都学上了,老天劈了我吧,却不觉松了手,顾瀚扬眼角微挑,邪魅的笑着压了下来。

    早上看着笑得志得意满,神清气爽的男人,再看看自己满身的红紫,乔锦书恨不得去床脚啃小枕头。

    谷雨进来伺候着乔锦书去了净室,梨花木的浴桶中,飘着舒展开的梅花花瓣,淡淡的幽香随着雾气散了开来,梅香中带着丝丝药香,乔锦书疑惑的问道,怎么用了药浴呢?

    “哦,张妈妈说这些日子爷天天宿在锦绣阁大少奶奶定是辛苦的,用这舒缓的药泡泡,人会松快些。”谷雨正色道。

    乔锦书看着谷雨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咬牙道:“谷雨姑娘,你要记住你是个待嫁的女孩,说话要要注意些。”

    谷雨头也不抬的帮乔锦书宽衣嘴里回道:“奴婢虽未嫁,伺候大少爷大少奶奶也有一段日子了,有什么不知道的,既知道了做什么要装做不知道。”

    乔锦书恨恨的道:“你这样说容易让人误会的。”

    “只要奴婢自己不误会,别人误会,奴婢可懒得管。”谷雨道。

    乔锦书无力的把头搭在浴桶上闷声道:“谷雨,擦背吧。”

    闻到一股鸡丝竹笋的清香味,乔锦书欢喜急忙走向炕桌,张妈妈见了慌忙过来搀扶了道:“我的大少奶奶,你倒是慢些呀,那吃的谁还和您抢不成。”

    乔锦书看着自己被拉住的胳膊无奈的道:“妈妈,我平日也是这般的呀,你今天怎么一惊一乍的。”

    正说着,卢妈妈带着身边的喜儿端了药进来,乔锦书笑着接了饮尽。

    看着卢妈妈走出门,张妈妈把卢妈妈拉到一边不知道低声说了些什么,卢妈妈眼睛一亮道:“那你可要当心了,园子里的事尽管找我,这阁里的事你可要打起精神些。”

    张妈妈正色道:“这个自然。”

    卢妈妈出了锦绣阁嘴角一直弯着,喜儿见了在旁边道:“妈妈还没有准信的事,你倒高兴成这样。”

    卢妈妈摸摸喜儿的头道:“有个信也是喜,府里好长时间没这么高兴的事了,我呀要去和你万奶奶说说话去。”

    早膳毕,乔锦书带了谷雨、湘荷去晓荷园给顾夫人请脉。

    见顾夫人正和万妈妈说话,两人都笑得欢快,乔锦书忙上前请安,顾夫人忙阻止道:“罢了,天气炎热,以后这些个行礼的事锦儿都免了吧。”

    乔锦书听了有些不解,这顾府的规矩还真体贴,天气热了连行礼都免,但还是听话的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

    顾夫人仔细打量着给自己把脉的乔锦书,满脸笑意,乔锦书把完脉看顾夫人不停的打量自己,有些疑惑的的道:“娘,锦儿今日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顾夫人摇摇头道:“娘只是看着锦儿欢喜罢了。”

    乔锦书微微一笑,道:“娘,锦儿给您调整了方子,吃了这三个月的药,锦儿便可以以针引毒,给您排毒了。”

    看顾夫人和万妈妈都只看着自己笑,乔锦书有些不解,以为她们没听明白,便又说了一遍,这次万妈妈听清楚了忙惊喜道:“锦大少奶奶,您的意思,再过三个月我家夫人身上的毒便可解了是吗?”

    乔锦书点头道:“正是,不过这三个月极要紧,不论饮食还是汤药都不能有差错。”

    万妈妈连连点头道:“老奴省得,定会万分当心的。”

    顾夫人也拉了万妈妈的手欢喜的道:“果然是个带福运来的,连我的毒都可解了不是吗。”

    出了晓荷园,乔锦书心里泛嘀咕,今日好像大家都有些晕乎,看来是苦夏,自己还是回去开副凉茶让人煎了,各院子都送些才是。

    回了锦绣阁,紫蝶忙迎了上来,扶着自己在炕上坐了,纤云忙不迭的给自己脱鞋,弄巧在一边打扇,看着这殷勤得有些怪异的三人,乔锦书忖着,莫非三人刚才做了什么错事,想着三人都是稳重的,左不过打了东西什么的,便托了腮歪着头看着三人道:“说吧,可是砸了什么东西,主子我不会怪你们的。”

    三人听了都无辜的抬起头,互相看了一眼,都摇头道:“奴婢们没有砸东西啊。”

    乔锦书仔细的打量了屋里的人一圈,指着自己看着还算正常的妙笔道:“你跟我进暖阁。”

    在暖阁炕上坐了死死的盯着妙笔道:“你现在告诉我,外面的人都怎么了。”

    妙笔嗫嚅了半晌方红着脸道:“大少奶奶昨日就该换洗了,到今日还没信呢。”

    “我小日子一向都不怎么准的,她们都这样小心做什么?”乔锦书不以为意的道。

    妙笔看着自己这个迟钝的主子,咬咬牙低声道:“可是您现在没喝避子药,爷又日日歇在锦绣阁呀。”

    乔锦书顿时不淡定了,自己确实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然在这个时代这确实是件不得不小心翼翼的事。

    想到这轻轻挥手,妙笔躬身退下,想了想还是把右手轻轻的搭在左腕上,嘴角慢慢上扬,左手轻轻的抚上小腹想着外面那些小心过度的人,自己还是再等上半个月等有看准信再告诉她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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