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了春天,走过秋天
    送走了今天,又是明天
    一天又一天
    月月年年
    我们的心不变
    ——《选择》
    股东大会结束后,唐绵没跟着黎靖炜的朋友、同事、刘女士以及蓉城过来的亲戚朋友到福临门聚餐。
    她突然很想回家睡上一觉。
    只有这样的彻底放松,唐绵才发觉,自己的全身肌肉,是那么的酸软。
    深吸一口气,她能够闻到床上枕芯被套的太阳味,混合着平日里常用睡眠香薰味道。
    被套柔软亲肤,温馨舒服又好眠,没多久她就睡过去。
    这一觉她睡了很久,睡得很熟,做了个长长的梦。
    在无边无际的梦里,内容天马行空、光怪陆离。
    但是,无论片段如何变化,人,始终还是那些人。
    有黎靖炜和刘女士,还有Charlie、叶引、Candy……等等一班朋友。
    往日的温馨片段,夹带着她脑海中那些熟悉的歌曲,像电影似的在她面前不断回放。
    周华健曾经唱过《有没有一首歌会让你想起我》,把他好几首名曲当作歌词串了起来,在唐绵的印象里,她不见得有喜欢这首歌,但她觉得这首歌的歌名,确实是取得非常好。
    她算是个记性还不错的人,脑袋中装的东西其实并不少,但记忆中的很多片段都是配合着某一些歌而存在的。
    对于画画与日记来说,也都是这个道理。
    当她在写心事或者说提起画笔的时候,是在帮自己记录某个片段,通常情况下,她会放一首她喜欢的歌。
    整个过程,是伴随着那首歌而进行的。
    所以,有的时候,如果偶尔在街头听到某一首歌,或者想起一首歌,她都会分不清歌词与旋律背后存在的那个当下,究竟是真实片段,还是记忆中自己虚构的场景?
    这些年,唐绵几乎没有梦到过她的日记本——
    这一次梦,是不一样的。
    在梦里,她还是跟以往一样,爱坐在书桌前,听着歌,记录着自己的点点心事。
    她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连贯性地写日记?
    大概是正式到香港之后吧?
    学业任务重、工作也繁忙,最主要的是,她没有在香港碰见过他。
    那个属于她,同样也属于他的日记本,被逐渐闲置。
    然后……
    就找不到了。
    对此,她极度慌张过,她疯狂寻找过,但都以无果而收场。
    渐渐地,可能是生活中繁杂事太多没什么精力分心,也或许是自己的生活圈与那个男人千差万别,她慢慢也就释然了。
    她开始学会用脑海来记忆。
    这种方法很累,因为往事会在一些个并不恰当的时分,不经意地跑出来在自己面前滚动播放。
    而且反复呈现会导致很多画面的错位,时常让她自己也摸不清是在梦境还是现实。
    但不管怎么说,彼时的唐绵一定在梦里都不敢想象,那个属于她的小秘密,会变成后来的模样。
    至于画画,更是因为忙,也因为不想要再过多回忆,除了几分钟的简笔画可以随时展开,唐绵已经很久没有正儿八经地拿起画笔了。
    梦很悠长,当回到黎靖炜哼着童安格给自己送来丁丁妹儿的那个凌晨——
    那天之后的第二天,唐绵画了一幅乱七八糟看不出来具体内容的“抽象画”。
    在那一天,唐绵把童安格的《其实你不懂我的心》听了36次。
    他说自己不懂,但确实,她不怎么懂,对自己也是对他。
    当然现在感觉出来,仅仅是在那个时分。
    画面一闪,梦里,唐绵再度回到去年从台北回蓉城的头几天——
    她住在宿舍,也曾经想过提笔写日记,但写字始终不如相思。
    不管是错位也好,怎么样都好,当时她想着,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把黎靖炜放进了心底最深的地方,那就没有必要再让他出现在能够看见的地方。
    从Emily宿舍回家那一晚,梦里的时间似乎离现在隔得更近了些,唐绵几乎整晚没睡,像极了某一个夏末初秋时的自己,但心境上,她似乎重现了在宿舍那几晚时的状态。
    林慧萍的歌声与绵绵细雪为伴,陪伴她迎接了新一天的日出。
    歌曲或许是一种寄托,今年二月之后,生活重心的转变,唐绵开始减少让自己沉迷于歌曲当中的时间。
    梦里,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两人做了检查出来,唐绵用车载蓝牙播放歌曲:
    【……
    眉毛像你,眼睛像我
    鼻子像你,嘴唇像我
    再让他拥有我的深情,你的温柔
    男孩像你,女孩像我
    身材像你,气质像我
    让整个世界为我们祝福感动
    ……】
    唐绵也跟着唱,觉得幸福极了。
    爱,像是有一种魔力,吸附在她的身上。
    她闭上了眼睛,怎知画面突然再次跳转——
    飘过万里遥,黎靖炜和她不知道为什么跑到伦敦街头去了?
    人来人往之中,黎靖炜深深拥抱着她,温柔地亲吻她,然后告诉她,他有事要处理,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这种真实感,让慌乱来得并不突然,眼角有温热的东西流出来,有人给她擦干净,指腹干燥微粝。
    黎靖炜安慰她:“我很快会回来,别担心。”
    说着,就要放开她。
    “你不要走……我害怕……”
    她手心突然摸到了一处温暖,忍不住伸手像浮木一样紧紧抱住,她将头枕在上面,有些硬,却很平坦舒服。
    “梦见什么了?”
    唐绵茫然、失神有一瞬间,耳边怎么会有黎靖炜的声音?
    她缓缓睁开眼,仰起脸去看,黎靖炜的脸在她面前渐渐清晰。
    黎靖炜伸臂搂住了她,充满磁性又温柔深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回来了,会一直在你身边。”
    唐绵看着他,手指拽住他的衬衫袖口,有点儿不敢相信,没有真实感。
    心里泛着淡淡的甜,梦里的波涛汹涌以及那些因为梦魇引起的恐惧心理不见了踪影。
    “多久回来了的?”唐绵收敛情绪,问的平淡,仿佛,他只是出了一个短差。
    “昨天晚上……听妈说,这两晚你都睡得不太好,如果叫你起来,舍不得的同时,我会更加有罪恶感。”
    黎靖炜低头,由她靠着自己,抬手用指腹摩挲她的脸。
    “辛苦了,黎太。”
    “我没事,黎生。”
    两人之间,很多话,不用多说,彼此都明白。
    即使他不在身边,唐绵其实也始终相信他。
    相信他会处理好一切、安排好一切,事情一定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自己只需要做好自己能够做的事,只需要在这个他们都最为熟悉的香港,等着这个男人回家。
    想到这里,唐绵稍微撑起身吻了他一下。
    黎靖炜赶忙附身让她吻得不辛苦,也不敢深吻,轻轻擦过嘴唇,算是亲密。
    “吓到没有?Sorry,总是因为我的事,让你烦恼。”
    唐绵摸着他的脸,喃喃道:“中环、金钟随眼望过去,有太多的大肚婆都在工作,她们不是也没事?多我一个不算多。倒是你,这几天,瘦了好多。”
    阳光穿过纱帘的缝隙,斑驳的落在她的身上,肤色皙白粉嫩,似要晃花人的眼。
    黎靖炜将散落的几缕发丝拨到她耳后,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头顶,动了动喉咙,闻着女人发间的清香:“My  brave  girl……Thank  you……”
    唐绵眉眼弯弯地回拥他,余光瞟到床头柜上的日历,七月了——
    又是新的一个月。
    窗外的风撩动唐绵悸动的心,她感觉,自己跟他,既像是恋人之间的久别重逢,又像是稍微有点陌生的情窦初开,或者说是因着不断走进彼此生命而像是熟悉的老夫老妻。
    “你总是说我勇敢,你知道吗?其实,昨天发言,每一句话,我都斟酌了再斟酌,生害怕哪一句话、哪一个词说得不恰当,或者说是姿态不到位,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原来——做企业家夫人的感觉,是这样的,我第一次经历……嗯,怎么说呢?我一直都知道你平时很辛苦,但也只是知道,今次我自己去了,才知道,生理与心理的压力,是双重的,是很大的——”
    “如果没有你提前安排相熟记者站在前面给我打气,如果没有你不断教我面对这些情况该如何处理,如果没有你先于这件事发生而做的各项准备,如果没有你和妈妈帮我在周围做的种种,我都没底气站在那儿的。如果没有……,所以我也感谢我自己,有留一手。”唐绵顿了一顿,贴着他的胸口喃喃:“我明白你这次的意思,幸好没有事、幸好没有事,要是有事,你想过没有,我和bb怎么办?”
    黎靖炜握住她的手,笑得温和:“我相信自己,相信朋友,更加相信你。”
    这年的香港,日子一天一天地过着,同往年的夏天,没有分别。
    黎靖炜回家休整两天后,重回宏盛上班。
    至于谢安明那边,不知道是孙子、孙女都不顺她的意,还是多年的积劳成疾,她在股东大会后彻底病倒了,集团的事,变得有些力不从心。
    不管她内心愿不愿意,很多事,她不得不放手。
    七月底的一天,唐绵在中环逛街,碰到了谢安明,对方邀她饮茶。
    望着车水马龙的香港,唐绵摸了摸肚子,没拒绝。
    再出来时,正是中午,烈日在空中悬挂,谢安明和唐绵都没有再用白色的奥迪A7。
    上车前,谢安明悠悠开口:“我选中你之前,请人看过你,都说你旺夫家,现在看来,一点儿都不假。”
    唐绵勾起嘴角微微笑,没说话。
    随着月份的增加,唐绵已经显怀,黎靖炜和刘女士都开始紧张她的身体。
    但当事人唐绵倒是很放松。
    她还是那个做事风风火火,雷厉风行的唐绵。
    除了学校的事,在黎靖炜的引荐下,她开始与一个香港慈善机构对接,也到港大的蓉城校友会担任理事。
    黎靖炜还是和原来一样忙,不过从不缺席任何一次唐绵或者bb需要的陪伴,甚至于唐绵做孕期瑜伽,他也会等在一旁,更不要说孕期学校的课程,更是一次不拉。
    两人抽空带着Emily回了一趟伦敦,是为了考察学校。
    女孩决定一定要靠自己的努力,到英国留学。
    同行的,有唐绵的弟弟,唐源。
    两个小朋友在伦敦的商场里,替他们的弟弟或者说是小外甥,买了一套可爱的小西装,说是见面礼。
    八月上旬,香港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又闷又热。
    在一个下着绵绵细雨的午后。
    黎靖炜接受杂志采访,唐绵坐在一旁靠窗的沙发上陪他。
    两人到达约定的茶室前,黎靖炜在车上对唐绵说:“放心,对我没有任何坏处。先前不认为私生活有必要讲述给旁人听,生活是自己的。而且,就像妈说的那样,你不可能永远在背后,股东大会时你独自面对公众,我一直很愧疚。既然大家都好奇很多事,不如就当故事给他们讲了,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讲完也就不新鲜了。免得以后我们在香港走到哪儿,时不时总有人上来打扰。”
    记者是个二叁十岁的年轻小伙带个女助理,是Leo专门安排的,经验没有那么足,礼数却非常到位。
    问题都是些常规问题。
    黎靖炜讲述了自己的早年经历,同李家之间的关系,以及与Sandy的那段婚姻。
    至于那些丑事,涉及的人包括Emily在内,有太多,黎靖炜不可能全部道出。
    他边说,边喝了一口茶。
    男人的声音温厚,传遍不大不小的茶室。
    唐绵恍然间就想起,去年秋天在蓉城,自己再一次见到他的情形。
    他也是这样坐着,端着茶杯,无论是什么颜色的西装外套,在他身上,总是那么合衬。
    那一次,自己隔着金桂花瓣远远望着他,那份不知所措还在心头。
    这一次,她就在他的旁边,他的一身穿搭,是她选的,衬衫是她熨的,领带是她系的。
    记者笑问:李谢安明在近日陆续售出手中的股份,金融专家纷纷在分析,是不是意味着您对于宏盛的控制权更加的稳固?例如,您主导的在蓉城的投资,会不会顺畅一些?
    黎靖炜并没有直接回应,只说不管是谁都是为了集团、为了股东,没有分别,叁两句轻松把话题绕到了其他事情上。
    唐绵安静坐在一旁,专注地看着他,心里涩涩的。
    旁人不懂,她懂。
    不管黎靖炜心中那道沉重的枷锁,是否被解开,现实推着他,得与失,恩怨是非,没必要再过多说明,也不能再过多说明。
    接着是感情话题,记者问:“之前看过您的一个访问,您说您喜欢眼睛漂亮的女人,黎太是这一点吸引您了吗?”
    “她的眼睛在我心里当然是最美的。不过,不止眼睛,她的一切都吸引我。有她,是我全部的幸运。”
    对于这个问题,黎靖炜给出的态度很认真。
    周围这么多人,听他这样柔情蜜意的说,唐绵脸红害羞。
    记者再问:“黎生跟黎太怎么认识的,方便讲一讲吗?”
    黎靖炜眼梢瞥向正在喝水的唐绵,难掩自己的关心与甜蜜,实话实说道:“在伦敦的一家中国餐厅。”
    ……
    采访进行着,唐绵时不时看看窗外举着伞的过路人。
    透明伞下,行人匆匆,当她看到撞在一起的一对年轻男女时,她扭头看向几米外侃侃而谈的黎靖炜,白云载着她的思绪飞过千万里——
    在伦敦读书时,唐绵住在High  Holborn。
    HH虽然繁华便利,但算是LSE设施比较老的宿舍,那一两年总是在不停地在翻新。
    那是一个下午,冬令时开始没几天,伦敦又回到了3、4点就天黑的致郁冬天。
    这样的天气不容易让人心情好。
    她坐在书桌前,看着面前列着密密麻麻的参考书目、专业论文以及法条案例的阅读清单,听着揪心刺耳的电钻声,除了头昏脑胀,还有心烦意乱。
    她拿出笔在素描纸上写写画画,想要缓解这种烦躁的情绪。
    每当有人施工,Candy总是会拿出那个小小的、蓝屏的SonyMP3,连上音响,用最大的音量外放张清芳。
    像是要和那些噪音比比谁的声音更尖。
    唐绵跟着她,也算是把这位90年代在台湾本土红得发紫的“东方不败”听了个遍。
    那天也不例外。
    她们从《无人熟识》《加州阳光》听到《不想你也难》《大雨的夜里》,一首又一首,最后音响里高亢清脆的女声逐渐变小、变低。
    女歌手像是在低吟浅唱,又似在放声高歌,说不出究竟是用什么方式通过那干净嘹亮的嗓音,唱出了万千少女的那点小心思。
    唐绵不知道答案,只知道她听到那句“想起我永远不会拥有你,眼泪就这样掉下来。”时,微黄的素描纸出现了几个不大不小的斑驳。
    顺着纸纹,晕染开来。
    渐渐的,那张熟悉画像旁,多了好几行字。
    写得潦草、写得杂乱、写得毫无章法。
    很后来的一天,唐绵把这几行字整理好,字迹工整、一笔一划地腾到日记本扉页。
    她抬头看窗外。
    伦敦,又下雨了。
    她还是,又想起了那个男人——
    上个礼拜,自己在宿舍对面的Dominos门外和他撞了个满怀,手里的披萨糊上了他的浅蓝色西装,还在上面挂出一道彩虹,然后“啪”地掉在了地上,动静有些大。
    旁边有保镖马上围了上来。
    唐绵正想道歉,抬头就看见他脸上表情的转变。
    他应该是正想发火,然后发现了是她。
    当时的唐绵欣喜有两分,懊恼有八分。
    她站在那里卷着衣袖口,说不出道歉的话,有些呆呆的。
    还是男人开口:“没关系,我会处理。你先去上课。”
    唐绵当时可能是年纪小,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知道怎么了,脱口而出:“我等会儿没有课。”
    男人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唐绵会这样回答。
    但他更没想到是,唐绵接下来会说:“我知道前面路口有一家服装店,有卖西装。我赔你一件。”
    HH附近剧院林立,服装店当然也不少,有一家Candy常陪她男朋友常去,唐绵知道。
    她拉住男人的衣袖,没给他拒绝的时间,就往前冲。
    他没有跟着唐绵进去,因为来了一个电话。
    导购员是个娇小的印度女孩,注意到等在落地窗外的男人。
    才4点半,伦敦的天已经基本上完全黑了。
    英式的老煤油路灯照得他身上西装的那点儿污渍越发明显,他手指间的烟冒出一缕缕青丝,整个人像融进了画里。
    他没有在意服装上的瑕疵,整个人身形挺拔,是个气质非凡的东方男人。
    她一时没忍住,问女客人:“是你的男朋友吗?真帅呀!”
    唐绵正认真看着挂在上方的西装,思考着哪一套适合他,听到导购员这么说,回过头,看到来回踱步打着电话的黎靖炜。
    他的右手里还夹着根快燃尽的烟,眼睛正望向里面,望向唐绵。
    “今天非常冷,请你的男朋友进来吧!”导购员好心道。
    唐绵下意识移开视线,想解释:“他不是我的……”
    导购员没等她说完,笑着耸耸肩:“那请你的朋友进来吧,试一试尺码。”
    这印度女孩还点了点头,看向两人的眼神中带着调侃。
    唐绵看着手里的外套,心里一动,正想开口,就看见黎靖炜把烟捻灭,挂断电话走进服装店:“Cecilia,其实没……”
    导购员抢先一步道:“先生,这位小姐手上的衣服真的很适合您呢!”
    唐绵心里略尴尬。
    此时,黎靖炜的手机又响了,那边应该是在催促,他挂了电话后把唐绵手中的外套拿起来看了看,抬头对导购员说:“拿42的过来。”
    导购员很快拿出一件还没拆包装的崭新外套。
    男人脱下西装外套。
    唐绵本能地去接,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缩回手,作势把鬓边发丝勾到耳后。
    黎靖炜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而是将衣服放在了沙发凳上。
    隔着一米的距离,唐绵红着脸看他脱衣服。
    那是她第一次看一个成年男性在自己面前脱衣服。
    尽管只是外套。
    他的身材真的非常不错。
    不是瘦弱型的修长,很结实,却不显魁梧。
    在动作过程中,能隐约看见他性感的肌肉纹理——
    收回思绪,唐绵托着腮低头看刚刚被自己拿出来的日记本。
    【“他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当然黑脸也有可能是那时他的心情不好(●ˇ?ˇ●)”】
    【“可我把衣服给他弄得那么脏,他都没有凶我一句呢o(* ̄▽ ̄*)ブ”】
    【“他又对我讲多谢,但我明明没有把钱给出去呀~╥﹏╥…”】
    【“他穿西装真好看,连背影都是那么迷人。(●’?’●)”】
    【“导购说他是我男朋友,这种关系也是可以用肉眼看出来的吗?(*^_^*)”】
    【“天呐!要是可以和他……哇咔咔,我天天在想什么(????)”】
    【“这是望见他的第二十九次。”】
    ……
    唐绵轻轻抚摸这一页上的泪痕,像是在停留,像是在怀念,她不想翻到下一页。
    可被打湿的纸张变得有些透明,隐约显出下方的字体——
    【他结婚了……】
    【30,也是最……】
    “最”以及其后面几个字被墨团掩盖。完全看不清楚了。
    唐绵又把刚刚的素描拿出来看了一眼,模模糊糊的字体还在上面,她拿出纸擦一擦,吸干素描上的水滴,将它和日记本一起,放在抽屉的最低层,用厚厚的法条辞典盖住。
    像是要将他们层层封锁。
    有车按喇叭,拉回唐绵的回忆——
    她拍拍脑袋,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一瞬间,莫名其妙想到了伦敦的那个午后。
    不止那个午后,还有那个午后里的回忆。
    两个午后夹杂在一起,是那个十几岁在异乡又哭又笑的自己。
    她看向窗外,雨停了,太阳出来了——
    那对男女早已不在,但她仿佛看到了十八岁的自己。
    那个在伦敦,对着窗户,哼唱着张清芳写满少女情怀日记的自己。
    那个大胆举起手、又小心翼翼放下的自己。
    不过似乎,已经离现在非常遥远了……
    采访的后期气氛比较愉快,基本全是黎靖炜在讲他和唐绵如何认识,有哪些小故事。
    快结束时,那位女助理看向唐绵,笑问黎太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可不可以跟大家分享一下?
    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唐绵心情也不错。
    “听听歌,做做瑜伽,香港有山有水,爬爬山、看看海,也是很好的休闲方式。最近bb越来越大,得闲时就在房间听听音乐多些。”
    “我太太是发烧友——”黎靖炜笑,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唐绵过去坐。
    茶室内双方工作人员加安保,还有很多设备,都多。
    她穿着碎花长裙,缓缓朝他走过去,每一步,都让窗外阳光透过窗帘在她身上恍得更厉害,就像是恍进黎靖炜心里,痒痒的。
    “那平时黎生黎太会经常一起听音乐咯?”
    “对,我的喜好,Lester总是能够精准掌握!”唐绵腼腆笑笑,“我好幸运,我的伴侣也是我的知音。我们都很钟意音乐,遇到喜欢的,彼此分享一下、交流一下咯!”
    “Cecilia品味很棒,收藏很多,和她一起听音乐,是我最放松的时刻。”
    她坐在黎靖炜旁边,手被他握住放在手心里。
    “那黎生、黎太最喜欢哪位歌手呢?最近有什么好听的歌可以跟大家分享一下吗?”
    两人对视一眼,是唐绵回答的。
    “歌手就太多啦,没有什么特别的。最近一段时间,我们不约而同都爱在车上放一首老歌,叫《谁令你心痴》。”
    女助理面露尴尬,说自己没听过。
    “哈哈哈,正常,这首歌是1986年的,比你年纪还大呢!”唐绵笑。
    “黎太,你们为什么钟意这首歌呀?”
    “旋律很好听呀,主要是我们都觉得其中一两句歌词写得蛮好的——”说着,唐绵侧头,笑眯眯地望向黎靖炜。
    两人都笑了。
    “哪两句呀?”女助理追问。
    唐绵耸耸肩,俏皮说道:“这就是小秘密啦!”
    黎靖炜把女孩白皙纤细的手指攥在掌心,眼神里全是宠溺。
    唐绵望着他的黑眸,想到隐藏着男人心事的日记本尾页,她仿佛看到了初到香港那个有些茫然无措的自己。
    熟悉的字迹已经有些年头——
    【但我的心情你应该知,遇着了心头爱,却不知怎去开始?  】
    以及,旁边男人用钢笔勾勒的她。
    那个在伦敦街头,撑着一把雨伞的她。
    从茶室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黎靖炜收起雨伞,对唐绵说:“我们回家。”
    他的声音,一如多年以前,在伦敦那样的温暖。
    阳光正好,越过重重楼宇,似乎还有一道弯弯的彩虹。
    两人手拖手,商量着去不远处的糕点店买些小吃配合今晚的电影。
    真是一个普通而又温馨的傍晚。
    路过一家咖啡厅,店里放着歌曲——
    【无论何事遇见你  我会失理智更不知所以
    ……
    迷失的心全都因你起
    I'm  Just  A  Woman  Fall  In  Love.
    You're  Just  A  Woman  Fall  In  Love.】
    黎靖炜和唐绵走在人潮汹涌的铜锣湾街头,相视一笑。
    把情与爱,缘与份,轻轻注入彼此眼中。
    风吹微微,带着城市的滋味,思绪飞舞——
    飞过了伦敦,飞过了香港;
    飞过了校园,和唐绵的青春。
    飞过了东京,飞过了台北;
    飞过了乐园,和唐绵的向往。
    飞过了蓉城,再回到香港,随着清风,带着阵阵花香。
    飞过了千山万水,汇聚成千丝万线,将一张情网,织得密绵。
    情思绵绵,绵绵情意,缠绕着记忆,飞过了时间的海洋。
    春夏秋冬,年年月月,再多情的岁月,回头望,都只是烟烟千里。
    留不住呀!
    时间这个圆圈圈,绕啊绕——
    带来了另外一个,黄金色秋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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