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馨嘴角微勾,露出一个恬然的笑意:“宫里那么艰苦的日子都过过来了,现在出了宫,还有什么日子是过不得的?”她的笑容那样宁静纯美,有种洗尽铅华大彻大悟般的淡然。

    那个风风火火恩怨分明的雨馨似乎早已成为了昨日黄花,雨澜深深地看着她,感叹道:“八妹妹,你变了!”

    “我是不得不变!”雨馨唇边溢出一丝苦笑,“在宫里那样人吃人的地方,不改变就得等着被人生吞活剥,我,不能不变!”顿了顿,她又开玩笑道:“我是没有你这样的运气呵,能够嫁给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为你遮风挡雨!你只需要躲在后头,什么都不用管!”

    雨澜不由莞尔。雨馨虽然是在开玩笑,不过某种程度上,她说得也是实情。姐妹中间现在就没有不羡慕她的。

    “顺王他现在怎么样了?”

    雨馨淡淡地道:“还能怎么样,还是老样子,疯疯癫癫的。太医院的太医也不肯正经给他用药,都是这个样子了,好色的本性还没有变,整天在屋子里胡天胡地的。照这样的情形,真不知道他还能活几年?”

    “那你怎么不管管他?”雨澜大吃了一惊。顺王神智不清,雨馨这个王妃自然就该是顺王府的当家人,雨澜并不希望叶敏舒早早死去,有顺王在和没有顺王在,雨馨这个王妃的地位处境还是大不相同的。

    “我 不是不想管,而是根本就管不了!现在顺王的生活起居,全是赵公公管着呢。赵公公是新皇派过来照顾顺王的,这个府里的人谁不巴结!我一个落魄的王妃在他眼里 算得了什么?要说咱们这个小皇上对兄长还真是不错,不但一天山珍海味供给着,美女也是流水价地往里送!听说他那方面不行了,还专门派了两个太医给他炼药, 让他日夜宣淫!偏偏正经病又不肯给他治!”雨馨的语气中满是浓浓的讽刺。

    雨澜听得不寒而栗。叶敏昭这不是对哥哥好,这是要叶敏舒早点死!想起那个聪慧倔强的少年,为了救他甚至不惜以命相搏,她忍不住道:“他,他怎么可以这样?”

    “男人嘛?为了那点儿权力,不都是那样!”雨馨倒是看得明白。“万一顺王的病好了,他是先太子,又被证明从前的罪名是冤枉的,到时候往哪安置?我看就连你们家的那口子也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所以才会对他如今的处境视而不见!”

    虽然隐隐间,从叶邑辰对叶敏昭的一系列行动中,雨澜也能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似乎他也不是一个心软的。可是他对雨澜,对珠儿是关怀备至,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好丈夫好父亲,所以雨澜绝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男人是这种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的人物。

    雨澜赶紧岔开话题:“那个赵公公,没有为难你吧?要不要我请王爷派个人过来给你使唤!”如今能和小皇上分庭礼抗的只有叶邑辰了,他派一个管家过来,还能压一压赵公公,免得雨馨受欺负。

    “不必了!”雨馨却是一口拒绝了。“赵公公也是个明白的,他只管着顺王爷的起居,其余的什么都不过问,都还由着我做主!你也不用费心了。没必要为了一个将死之人,得罪了那位,他毕竟是九五之尊!”叶敏舒伤透了她的心,对于他的死活,雨馨实在是懒得管也不想管了。

    雨澜幽幽一叹,小皇帝如此残忍毒辣,实在让她感到难以接受。

    雨澜叹了一口气:“你这样总不是个办法!也不知道顺王还能不能再生育了……”

    雨馨摇了摇头:“他们,是不会再让他生孩子的!”雨澜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就算叶敏舒还有生育能力,小皇上也不会让他生下孩子,徒然增添变数的。也就是说雨馨以嫡母的身份抱一个孩子在她膝下抚养,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那就只有过继一个了!”雨澜喃喃道。

    雨 馨道:“现在不急。倒是你的珠姐儿,我瞧着喜欢,有空多带她过来给我解解闷吧!”珠姐儿今天也跟着雨澜来了,她身为公主,自然在一群孩子中间被当成小太阳 一样的捧着,偏偏她极为聪明,又嘴巴极甜,哄得一帮大人人人都高高兴兴的,就连雨馨看了都不由露出会心的微笑。

    她玩儿累了,现在正在暖阁里头睡觉,奶娘等人在一旁侍候着。

    提起女儿雨澜脸上就不自觉地洋溢起笑容来,“你喜欢,我日后多带她来就是了。”宗室人丁不旺,皇三代们到现在也不过是大猫小猫三两只,想找一个过继过来给雨馨当儿子还真不好找。雨澜只能把这件事记在心里,日后等有了合适的,再提醒叶邑辰帮着把这件事办了。

    “五姐姐现在怎么样了?”今天这样的日子,杨家的人都来了,可雨馨也并没有放她出来。当然,在座的杨家人,也没有一个人提起她的,像是完全忘了杨家有这么一号人物似的。

    雨 馨道:“在宫里的时候,殿下得了失心疯,毓庆宫都变成那个样子了,她还是上蹿下跳不肯老实,我便将她禁了足,叫她在小佛堂里每日为顺王殿下抄经祈福,又派 了两个粗壮的婆子看着她。她每日里怨天尤人的,比你我都大不了几岁,人却老了很多,前一阵子还病了,太医说若是她再想不开,怕是命不久矣。至于能不能想得 通,我是没有那个精力去教她,这路,都是人自己走出来的!”语气颇为冷漠。

    就凭雨霞和雨馨之间的深仇大恨,雨馨就是弄死她也并不算过分。她是王府的内院当家人,王爷又是个精神不正常的,弄死一个被人遗忘了的侍妾再简单不过,她只是禁了她的足,在她生病的时候请太医给她看病,已经是宽宏大量,仁至义尽了。

    雨澜却想到,二少爷承业是雨霞的同胞姐姐,今天的宴席上,二少爷连同大着个肚子的二奶奶却没有一句话的问候,柳姨娘这一房的人秉性也真够凉薄的。大老爷就更加不用说了,似乎完全忘记了雨霞这个女儿了。

    姐 妹两个又说了几句闲话,雨馨忽然问道:“不知道赵王叶敏瑜现在怎么样了?听说他反了朝廷……”雨馨呆在深宫之中,没有消息来源,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听底下的 太监们以讹传讹的,叶敏瑜临行之前还在花园之中特意见了她一面,雨馨过后细细想来,怕是叶敏瑜也知道他的承德之行凶多吉少。雨馨想到这些,饶是她已经心如 死水,仍然忍不住一阵阵的心悸。

    雨澜倒是没有想到雨馨会忽然之间问起来叶敏瑜,她并不知道叶敏瑜和雨馨在宫中还见了几面的事情, 以为他们两个早就没有关系了。叶敏瑜的事情她知道得不少,就和雨馨一一说了:“他一路从河北打到了陕西,先是兵不血刃占了函谷关,又一路急行军,忽然到了 长安城下,不过数日就攻下了长安。如今朝廷为了避免两线开战,已经派了丁阁老,也就是二姐姐的公公去了长安,打算封他为关中王,虽然朝廷是缓兵之计,但是 短期之内,他至少生命无虞了!”

    就看见雨馨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阵子皇宫里谣言四起,一会儿说叶敏瑜死在了河北,被长兴侯一股荡 平;一会儿又说他在函谷关大战李承德,七天七夜不下,被朝廷的兵马包了饺子……反正是各种各样的说法,雨馨担心了好久,简直是食不知味,睡不安寝,如今终 于知道了权威的消息,她的一颗心也就放下了。

    雨澜有些狐疑地看着她:“你……不是还对他念念不忘吧?”这都多长时间啦?两个人早都分别成婚多少年了!

    “别胡说!”雨馨那平静无波的脸上骤然飞起两团红霞,那一瞬间雨澜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神采飞扬,天不怕地不怕的雨馨,还是那样的敢爱敢恨!

    “我不过是欠了他一份人情没有还……”雨馨此地无银地说了一句。

    雨澜哪里肯信,打趣道:“若是你当年嫁了赵王,那该有多好!”就算是赵王造反了,想来他也不会扔下他的女人不管,就算再不济,雨馨也能在关中当个王妃,也不必像现在这样守着一个半死不活的蛇精病过日子!

    “没有那么多如果……”雨馨轻轻说道,神情又恢复到了古井不波的淡然。雨澜却是一阵怅然,时间慢慢流逝,很多事,再也回不去了!

    雨馨和雨澜在新建的顺王府说着体己话的时候,二少爷承宗和二奶奶却在返回杨府的马车里爆发了争吵。“要去你去,我才不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再回一趟顺王府,受人家的白眼!当年既然那个不要脸的上赶着给别人做小,就活该她有今天这个下场!”二奶奶声音尖锐地说道。

    雨澜到底对二少爷缺乏了解,整个杨家唯一还记得雨霞的人就是他这个同胞弟弟。在宴席上他就想提出来见一见自己的姐姐了,可是面对着雨馨,还有大太太在场,他那芝麻绿豆那么小的胆子硬是没敢开这个口。

    他若是说了,依着雨馨的脾气,是绝对不会不同意的。不过等他上了马车,心里又后悔起来,就鼓动着自己的媳妇回去一趟,向雨馨求求情,见雨霞一面。回来和他说说情况也是好的。

    谁知道这个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的二奶奶一口就给回绝了。这段日子,这小两口的日子过得真是一波三折。一开始,二奶奶虽然出身不高,但是因为容貌尚算拿得出手,承业和她的日子倒也颇为和睦。

    尤 其是二奶奶很快有了身孕,承业更是心中高兴。二奶奶虽然有些上不得台面,做事也有些奇葩,承业本来就不是个有脾气的,对她虽然多少有些失望,倒也没有怎 样。二奶奶又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很快就把承业给管了起来。承业打心眼里也并不怎么反感做一个“妻管严”!其实若是小夫妻俩你情我愿,这样的小日子也没什么 不好!

    可是偏偏府里不知怎么的,就传出来谣言说二奶奶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承业的。说二奶奶婚前十分不检点和她娘家的表哥整日里眉来眼去的,早就有了苟且,这话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加上洞房那一天,二奶奶的元帕上并没有血迹。承业也就有些将信将疑。

    要 说这事怪也只能怪大太太。雨澜都已经提醒过她,叫她管好家里的仆妇,不要把这种事传出去,不但对二少爷小夫妻俩不好,就是对杨家的名声也极为不利。可是大 太太看见柳姨娘的儿子出丑,尤其是这个媳妇又是大老爷给定下来的,不但不对谣言加以制止,反而在后边推波助澜,搞得不但杨家人人皆知,京城里也有不少大户 人家都知道了。

    二少爷出去和同窗聚会的时候就被几个嘴损的调侃一番,说他头上这顶绿油油的帽子戴得舒服不舒服,娶个媳妇直接带个 儿子过来,简直是赚大了。二少爷再好的性子也禁不住这个,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就和二奶奶干了一架,二奶奶是又哭又闹,赌咒发誓自己是清白的,肚子里的孩子 就是承业的。

    承业哪里肯信!二奶奶也是个烈性的,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一头碰在门框上,当时就晕死过去了。

    大夫花了不少心思才把二奶奶救过来,二奶奶这么一闹,肚子里的孩子又不安生了,差一点儿就掉了。好在最后用尽了办法总算孩子保住了。夫妻俩之间却生了嫌隙。二少爷也不敢再逼二奶奶了。

    二奶奶的娘家却不干了,二奶奶的父亲虽然位卑官小,却是十分疼爱女儿的,女儿在婆家差点被逼死,又是怀着杨家的种,是可忍孰不可忍,二奶奶的母亲当即便带着三姑六婆找上门来。

    最后把老太爷都给闹出来了。才勉强把这事平息下去。

    如今想起这些,二奶奶自然不会给承业好脸色看。承业听见二奶奶骂自己的姐姐为“不要脸的”,也不由得火冒三丈,“你骂谁呢?你这是在骂谁呢?”

    “我骂谁?谁上赶着给人当小妾我就骂谁!以为攀上了高枝从此做了凤凰,没想到吧,哈哈!如今连顺王都是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真是活该!”二奶奶恶毒地诅咒着,她现在看二少爷十分不顺眼,自然也不会顾及那个她从未见过面的姐姐。

    二 奶奶并非世家出身,从小就在市井中长大,做人的修养和为人处事比不了大家闺秀,骂人的乡间俚语却是一套套的。上下嘴唇开合之间,已经把雨霞骂了个遍。二少 爷越听越怒,扬起巴掌就要打她,二奶奶冷笑着看着他,挺了挺快要临盆的大肚子:“你打,你打呀!反正你也怀疑肚子里的孩子是个野种,有种你就把我连同孩子 一块打死!像你这样的男人,也只有打媳妇这点子本事!大哥三弟不用说,早就是举人了。你看看四叔,年纪比你小那么多,也都已经考完了院士,要不是先皇驾 崩,今年人家就要考出秀才来了!你呢,多大一把年纪了,连个秀才都考不中!你瞧你这点出息……”

    二少爷被她这一番连珠炮似的话骂得又羞愧又愤怒,举起来的手终究落不下去了。二奶奶这才坐了回去,扭头看向一边,不再理承业。

    砰砰砰!

    车 厢壁被人使劲地敲响,二少爷吃了一惊,才惊觉到两个人吵架的声音有些大了,怕是外边的人全都听见了。他迟疑地拉开车厢前挂着的帘子,只见另一辆马车离着他 们的马车极近,车帘子也早早地拉开了,露出大太太惊怒交加的脸。“都给我闭嘴!这里不是杨府!你们还嫌脸丢得不够吗?我还没死呢!”

    二少爷一向最怕大太太,赶忙低头承认错误:“都是儿子不好!”

    大太太冷冷哼了一声,重重放下帘子。二少爷有些惊慌地放下帘子,却见二奶奶挨着车厢壁坐着,嘴角含着不屑的笑容:“窝囊废!”

    ☆、第328章 王爷的抱负

    雨馨出宫之后,雨澜和她的走动很多。雨澜的目的很明确,她这么做就是给雨馨撑场面的。果然常来常往之后,顺王府里的下人都规矩了许多,便是来自内务府奴才也不敢在雨馨跟前拿乔,也从侧面反映出叶邑辰的如日中天。

    事实也恰恰是如此,自从小皇上叶敏昭登基,叶邑辰成了摄政王,采用了一连串的举措巩固自己的地位,这阵子更是趁着丁阁老不在内阁,叶邑辰在朝中上下安插了无数亲信,权势蒸蒸日上,朝廷的上上下下,甚至是邦交之国,人人只知道摄政王而不知道皇上。

    小皇上似乎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一任叶邑辰牢牢把控着军政两方面的大权。大楚税收采用的是两税法,一年交两次税,分为夏税和秋税,夏税不得过六月,秋税不得过十一月,秋收过后,各地的秋税纷纷解来京师,国库里终于有了一些银子。

    十月间,慧妃被册立为皇太后,上徽号为”*”,称为*皇太后。——叶邑辰如今权势十分巩固,也就没有太过为难慧妃一个小寡妇。

    慧妃终于如愿成为紫禁城的后宫之主。

    同时叶邑辰通过内阁下达了一系列的诏令,改革正统朝遗留下来的弊政,减免了十数个今年遭灾府县的赋税,赢得百姓的拥戴。只不过免税的前提是国家收入少了。为此叶邑辰又采取了开源节流两方面的措施来增加国家的财政收入。

    第一,叶邑辰消减皇宫和宗室的用度,同时励行节约。他带头削减自己的用度,为此雨澜餐桌上的饭菜都少了一半。她倒是无所谓。叶邑辰又将宫里的太监宫女放了四分之一出去,出宫的太监全都给了银子,宫女则任其回乡婚配,只是这一项,一年就能为朝廷省下上百万银子。

    这办法不是没人能想到,而是除了叶邑辰,谁也没有那种魄力改革改到皇帝的头上去。

    这是节流。

    开源方面,他更是别出心裁,雷厉风行地将审判和惩处了一大批贪官污吏,流放的流放,关进监狱的关进监狱,共同的一点是,他们吸取民脂民膏的庞大家财全都被王爷好不客气地抄进了国库。

    这些罪犯审判的顺序不是按照官职的大小,也不是按照犯罪的轻重,一开始大理寺和刑部的人都有些糊涂,到后来他们就全明白了王爷的思路了——谁有钱就先审谁!

    叶邑辰不想加重农民负担,既然不能从官员手上刮银子,那就从贪官手上刮银子。王爷下手极准,凡事被他收拾掉的,无不是富可敌国,十几个大贪官一除,国库眼看着就充盈起来。比收税还要方便!

    一时间朝纲一振,民众们也是拍手称快,叶邑辰的威望更是水涨船高。

    连 叶敏昭也不得不承认他敢任事,能任事,是个不可多得的政务人才。叶邑辰在京中大刀阔斧整顿朝政的时候,西北也传来好消息—叶敏瑜接受了关中王的封号与朝廷 的关系缓和下来。虽然人人都知道这种和平表象是虚假暂时的,如镜花水月般不真实,可朝廷总算避免了两线作战的尴尬,赢得了喘息的时机。

    叶邑辰对于丁阁老的进程了如指掌,因为有密探不断快马将消息送到京师,而这其中谢之远的表现可圈可点,叶邑辰便给吏部和兵部下了一封手谕就地任命谢之远为陕西副总兵,统领调度陕西境内的兵权。

    副 总兵谢之远年纪轻轻骤登高位,朝中却没有人因此不满,或者觉得叶邑辰赏罚不明的。谢之远这个副总兵目的很明确,就是要监视并并牵制叶敏瑜的。也是在叶敏瑜 的眼皮子底下的。朝廷只允许叶敏瑜控制一万五千人马,可是叶敏瑜的军队经过整编之后已经有了五六万人马,将来他和朝廷撕破了脸皮,谢之远这个副总兵第一个 被他杀了祭旗。

    一时之间谁也不知道叶邑辰这是提拔谢之远啊,还是看他不顺眼,想借着叶敏瑜的手除去他。倒是谢之远高高兴兴地接了任命,就在陕西驻扎了下来。

    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就到了过年的时间。虽然南边的战事连绵不断,不过刘章和蜀汉的官兵也是需要过年的,过了腊月二十,大楚和蜀汉十分默契地收兵停战了。大楚这边的最高统帅左军都督官拜大将军的王行义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半年来,刘章不紧不慢的,慢慢将整个湖南都蚕食光了,他用兵谨慎,极具谋略,步步为营,打的王行义叫苦连天。不要说收复失地,就是守住现在这个局面也是极为不容易的。

    要知道,大楚的兵员素质本来就比蜀汉高一筹,而且王行义的兵力比刘章还要高出不少,可见刘章的厉害之处。

    王行义从前跟着叶邑辰东讨西杀,看见王爷二十郎当岁就算无遗策,但凡出兵就没有打过败仗,觉得王爷简直就是一个怪物。没想到在湖北战场,这个刘章也不过二十多岁,就有这种指挥能力,就算比不上叶邑辰,至少也有他的七八分能耐了。

    王行义不由得感叹英雄出少年,现在这一南一北,就是叶邑辰和刘章的天下了。自己是真的老了,下定了决心等这场仗一打完,立刻就向王爷请辞,卸甲归田,回家过几天舒坦日子去。

    过年之前,三少爷承宗从湘鄂之交的地方回到京师。因为过了年就是弘熙元年,新皇改元要加开恩科,承宗是回来参加恩科考试的。上一次他十分冤枉地被黜落,这一次他是志在必得。

    这大半年时间,他走遍了西南诸省,大楚和蜀汉开战之后,承宗更是长时间滞留在襄阳,又多次到两军交战临近的城池观察,甚至扮作读书人混入陷落的长沙,在长沙呆了一段日子。

    回到京师之后,正好刚上叶邑辰广开言路,不论平民还是学子都可以上书言事,给国家的大政方针提意见。承宗便洋洋洒洒写了一份万言书,对军队的训练、建设以及战斗方式、作战方略等提出了许多卓有见地的见解。

    他没有署自己的名字而是以化名递给了朝廷。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承宗正是用这种方式尽自己一个读书人的责任。

    至于朝廷采纳不采纳他的意见,承宗反而没有放在心上。想他一个无名小卒,朝廷大概也不会重视的。

    却 没成想,仅一日之后,他的那份万言书就摆在了小皇帝叶敏昭的案头。“此人能够发前人所未发,见识这般奇特而有见地,没想到草莽之中藏有这般的英才!真乃是 不可多得的人才也!”叶敏昭看过之后龙颜大悦,像是发现了稀世珍宝一样,立刻叫了陈嘉进来:“查到这人是什么来头没有?趁着摄政王没有注意到他的时候,一 定要把这个人找出来,招徕到咱们这一方。”

    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人才难得。小皇帝现在举步维艰,人才对他来说更是珍贵无比。

    陈嘉脸色有些古怪:“上万言书的这位,皇上您也认得!”

    叶敏昭有些摸不着头脑:“朕认得?”

    陈嘉点点头道:“这个人就是杨培实的孙子杨承宗!”

    “是他?”小皇帝摇了摇头:“不可能!他才多大年纪,怎么可能有这种见识?”

    “奴才初始也不敢相信。特意叫人反复调查了几次,最后证明这份万言书就是出自杨承宗之手!”

    “是不是杨培实教他这么写的?”

    “奴才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奴才查过之后,得知这份万言书没有经过任何人的润色,的的确确是出自杨承宗之手。”

    叶敏昭神色微凛,不由得想起当年科场舞弊案的时候,在手执刀剑的御林亲卫的严密看守下,大多数学子连笔都拿不住,杨承宗不但一挥而就第一个交卷,更是被几位阅卷的大臣公推为第一。若不是之前有贿买考官的传言,他就是上一科的状元。

    况且这个人,还是雨澜的弟弟!叶敏昭无由地就对他多了三分好感。他想了想,问陈嘉:“他这个时间回来,可是要参加明年二月的恩科?”

    “正是!”

    叶敏昭的眼睛亮了起来。如此人才,若是不能收为己用,岂不是大大浪费!既然他是回来参加恩科考试的,那就一切好办!

    大年三十这一天,半下午的时候天上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而降,京师一片银装素裹。

    叶邑辰的外书房温暖如春,小厮和丫鬟们进出都蹑手蹑脚的,生怕惊扰了正在处理政事的王爷。叶邑辰眉头微锁,正在看一本南边送过来的奏折,正看得出神,忽然从后面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将奏折从叶邑辰的手里夺了过来,然后合起来放在一旁。

    整个王府敢这么干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雨澜。

    叶邑辰嘴角上扬,挂上一个温暖的笑意。雨澜已经先开口了:“王爷,衙门提前几天就封了印了。你给他们放了假,自己也该带头歇歇!工作是干不完的!再说今天是大年三十,孩子们都等了你好几个时辰了,结果你还在这里批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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