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乾隆十一年的圆明园之行后, 愉嫔彻底得了乾隆厌弃。

    紫禁城侍奉的宫人都是人精,眼见着愉嫔在太后面前嚼七阿哥和皇后娘娘的舌根,不仅惹怒了太后皇后, 更惹怒了万岁爷, 内务府、御膳房提供月例和膳食的时候, 不会如原先那般尽心了。

    但再不怎么尽心,愉嫔还有五阿哥永琪作为依靠,他们到底不敢做得太绝。

    愉嫔慢慢沉寂了下去。

    过了一年, 五阿哥永琪的圣眷也渐不如前,愉嫔这才慌了。

    儿子就是她的命,永琪怎么可以受了自己连累, 不再受万岁爷喜爱了呢?

    她前所未有地放低了身段,主动从正殿搬迁到了偏殿,并披发忏悔, 吃斋念佛,种种举动,震动了后宫。永琪也跪在了养心殿前为母请罪, 哭得哀戚极了。

    乾隆沉声让他起来。愉嫔做的错事, 牵连不到孩子身上, 永琪小小年纪,倒是孝心可嘉。

    一年的惩罚, 倒也够了, 皇后很快派人递了话, 免了愉嫔的禁令。

    愉嫔以为, 她的一番苦肉计还是取得了成效。永琪不再与自己相隔, 从此她更是看永琪像眼珠子似的, 叮嘱他要勤于学业, 不能被人比了下去。

    永琪与愉嫔用膳的时候,眉宇间少见的有些烦躁。

    愉嫔柔声问他怎么了,永琪吞吐了一会儿,还是把永琮睡觉和背书的事一并告诉了愉嫔。

    说完,永琪垂眼道:“皇阿玛没有责罚,师傅更没有责罚。儿子原以为他不会背诵《千字文》,哪想……”

    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

    愉嫔闻言没了笑,第一次斥责了永琪:“永琪,你好生糊涂!”

    永琪知晓,是自己太过冲动了。这番动作着实不明智,他明褒暗贬地针对七弟,却弄巧成拙,宣扬了七弟的天才之名。

    自己的行为太过浅显,说不定皇阿玛他们都看出来了……

    愉嫔厉声道:“永琮一个六岁的娃娃,做什么跟他比?相差那么多年岁,他与你形不成什么争斗,又何苦惹了一身腥?”

    永琪张了张嘴,反省道:“是儿子冲动了。”

    他只是有些不忿,七弟身为嫡次子,富察大人是他的亲舅舅,还得了皇阿玛皇玛嬷的宠爱。除此之外,永琮天资不凡,师傅也明显偏疼他……

    怎么所有好事,都落到七弟头上去了?

    愉嫔斥责完,忍不住心疼起来,摸了摸永琪的额头,轻声道:“额娘都懂你的。但永琮碍不着我们什么,现下最要紧的是读书,不到两年你便要上朝参政,得把目标放长远一些,争取与太子相比较……”

    永琪深吸一口气,坚定地点了点头,“儿子都听额娘的。”

    *

    五阿哥圣眷渐不如前,倒是常常与永琮玩在一处的六阿哥永瑢得了乾隆的亲睐,认为这个儿子纯善。

    见多了人精,永瑢的傻乎乎就显得弥足珍贵起来。

    这番机缘是跟着七阿哥得来的,纯贵妃心中敞亮着,得了空便去长春宫坐坐,话语间感激涕零。

    她的大儿子永璋也入朝办差了,进的是刑部,据说是太子亲自举荐的。

    刑部平日里负责审讯、查案,也涉及捉拿要犯,历来没几个皇子愿意坐镇。他们更青睐的是户部、吏部等接近中枢决策的部门,特别是康熙朝,诸皇子参政的时候,刑部就是个冷衙门,与工部等同。

    三阿哥永璋瞧着单纯,直觉却分外的灵敏,竟在查案上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他一直是太子的小跟班,没有野心,更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毕生心愿便是给太子二哥分忧。

    大儿子能够凭借自己的喜好进了刑部,纯贵妃满意之余,忍不住殷殷叮嘱,首先要看顾自己的安全,万万不能冲动,如大阿哥一般,以后的前途就尽毁了。

    永璋还未大婚,住在南三所,与永瑢是邻居,只是甚少回去,大部分时间待在刑部的衙门。

    这日是休沐,他手捧一道卷宗来到毓庆宫,通报的小太监很快就进去了,不一会儿,李钦笑眯眯地迎出来,“三阿哥,太子爷正在等您呢。”

    永璋今年十七,清俊的面容愈发晃眼,一笑露出腼腆的酒窝来,“劳烦李公公带路了。”

    最近京城有些不太平,人贩子事件好似一下子集中爆发了似的,搅得人心惶惶,分外不安宁。

    乾隆全权授予太子监管,刑部审查,并下令九门提督协理,务必抓捕人贩子归案,解救无辜的孩童。

    原本这件事与大阿哥永璜并无关系,可永璜主动请缨,说府中先生的幼子被拐,他也想出一份力气,千刀万剐了那些人贩子。

    乾隆准了。令人惊讶的是,永璜带着护卫探查多日,很快就逮住了京郊的一个窝点,解救了几十个三至五岁的幼儿,唯一的遗憾便是看守人选择了自杀,并没有审问出幕后主使。

    永璜凭借此功入朝起复,被封为固山贝子,与礼部右侍郎也有了来往——礼部右侍郎的嫡次子,幸运地被解救了出来。

    小部分官员对永璜有了改观,但永璋直觉内里有着猫腻。他花费了诸多心思查阅卷宗,并带人实地勘察了窝点,终于捋顺了些许思路,前来觐见太子。

    “弟弟顺藤摸瓜查到了另一藏匿之处,刚刚上报了衙门,预备抽调督捕司的人手,人贩子便逃得无影无踪。想必他们是有暗里的组织,说不定还和朝中大员勾结在了一起……”永璋抿着唇,皱眉道。

    书房里,太子慢慢地翻阅手上的卷宗,片刻后放置在了一旁,问他:“你直觉,会是什么人干的?”

    “人贩子拐走幼童却不转手,过一段时日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且多是三岁左右不知事的孩子。什么组织,需要培养幼童……”永璋喃喃思索,不一会儿失声喊道,“白莲教?!”

    白莲教是一个佛教组织,经过近千年的发展,一部分分支却走上歧路,意图颠覆江山。早在顺治年间,便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为非作歹,劫掠村民,种种恶行不一而足。

    多数百姓都会被蒙蔽,被洗脑,从而成为敌视朝堂的一份子。

    太子还是端贝勒的时候,就对白莲教上了心。下江南的时候,他命人演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大戏,利用舆论推到白莲教的头上,引蛇出洞,处决了兴风作浪的分舵首领。

    与往常相异的是,太子的这番举动,赢得了全天下的认同。

    现如今,随着水泥、玻璃、肥皂等神物的推广,道路畅通,运输便利,百姓的生活水平有着明显提高,基本上,没有谁愿意提着脑袋,与白莲教厮混在一起。

    若是白莲教的上层人物心怀天下,真正的在乎百姓,它也不会落到现今人人喊打的境地。

    江南没了隐患,但四川却是白莲教真正的总部,特别是……金川附近,匪患横行啊。

    太子微微冷笑,“前些年,孤带人深入江南,剿灭了盘踞江宁的窝点,他们就恨上了孤,近几年,更是渗透到了京城的周围。他们人手不够,自然会打孩童的邪念,不花一分一毫便满载而归,谁不愿意呢?”

    永璋死死地皱着眉,狠狠地锤了锤桌子,“他们该死!”

    思来想去,却没有抓捕人贩子的好办法,永璋有些焦急,“难道就任凭他们作恶下去?”

    “莫急。”太子起身拍了拍他的肩,柔和地笑了,“京城戒严,他们逃不出去的。你我面前,不正有一个突破点么?”

    永璋愣愣地看他,太子轻声道:“从大哥处着手,是再完美不过的破解之法。”

    永璋是单纯了些,但他并不蠢,甚至称得上伶俐。

    体悟了太子的意思,他悚然变色,结结巴巴道:“大,大,大哥?”

    大哥永璜,与白莲教有勾结?

    那,人贩子一案,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堂堂的大清皇子,和敌人勾结在一处,他是要造反?!

    想到“造反”两个字,永璋就软了身子,差点跌坐在了地上,被太子一把扶住。

    “他,他……”永璋哆嗦着唇,着实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太子摸摸鼻子,笑了一笑,安慰三弟道:“勾结白莲教,大哥自然是没这个胆量的。”

    听了安慰,永璋勉强扯了扯唇,不说话,等待二哥的下文。

    太子笑道:“但,利用一些‘小小’的关系,给自己谋取便利,重新回到朝堂中枢,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永璋,你说是也不是?”

    “……”永璋再也忍不住怒气,“他怎么敢?!”

    “别急,他跳的也够久了。原本孤怜惜他毁了容,谁能想,竟掺和了拐卖孩童一事。”太子的目光冷冽了下来,面上也没了笑意,字字如刀,“殊不知天上的馅饼,他能不能接住了。”

    “孤早已派人盯着他。等白莲教找上门索要好处的时候,便是收网之时。”太子眯了眯眼,“很快,案情便能水落石出了。”

    送走了永璋,太子负手而立,讽刺道:“这么多年,孤的大哥半点没有长进,还是蠢,谁的好处都敢要。”

    李钦默默地听着,不言不语,心下格外赞同。

    “幸而伊拉里氏与绵德早早搬进了宫。”太子抽出一份奏折看了看,顿了顿,好似又想起了什么,“往宫外传个话,让善保不要着急,很快就能与弟弟团聚了。”

    李钦恭敬地应是。

    说来也有些戏剧化,谁又知道,大阿哥作死的事情暴露,是因为太子爷为七阿哥选了合心意的伴读,而伴读的弟弟恰好被人贩子拐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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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冲冠一怒为弟颜x2

    琮崽再一次流下鳄鱼的眼泪

    这回是真的作死了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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