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语琪的任务便是不去没事找事地到北方给男女主找麻烦刷存在感,顺便让这个死心眼的影卫喜欢上自己。

    想到此处,她清了清嗓子,低声唤道,“陈慕白。”

    话音刚落,眼前便是一道黑影掠过,再睁开眼看时,已有一个少年沉默地低着头,单膝跪在了自己面前。

    这是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皮肤微褐的少年,说不上多俊美,顶多能算得上是清秀,唯有一双眸子生得令人印象深刻。他的瞳孔部分似乎天生比常人多些,一眼看过去黑沉沉的,像是一潭浓得化不开的墨,再加上他睫毛浓长又带些自然的卷翘,更显得眼眸深邃。

    语琪偏了偏头,坐在床上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他身上是一袭式样简单的黑衣,腰带束得很紧,显出少年特有的细细腰身;及腰的黑色长发干净利落地由同色发带高高束在脑后,显得干净利落又英俊挺拔,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

    或许是被她目不转睛地盯得时间有些长了,陈慕白将本就低着的头往下又压了一些,几乎快埋到胸前去了。

    语琪不禁好笑,“又不是头一回见我,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调笑,从未被人取笑过的陈慕白更是把头压得低低的,只留给她一个漆黑的后脑勺。

    原本的陈小姐也算是个满肚子坏水儿的主,虽说不算绝顶聪明,还是有些小腹黑的,只是在原著中,她那些腹黑都用在了如何给萧将军找不痛快上,根本没空搭理这位沉默寡言又无趣的贴身影卫。

    语琪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勾了勾唇,“别愣着了,去帮我倒杯水来。”

    得了这句命令,陈慕白像是舒了一口气一般,立刻起身去倒了一杯已经凉透了的茶端过来,然后跟个死了八百年一般的僵尸一般,手臂僵直地把茶杯直挺挺地戳到她面前,声音沉沉的,毫无一丝生气,“水,小姐。”

    怪不得原先的陈大小姐不待见这位呢,内向沉默不会说话也就罢了,连倒杯水都搞得这么大阵仗,他能受宠就怪了。

    语琪心中暗自摇头,面上却仍是笑吟吟地看着他,“你站那么远,是想要我起身去接?”

    陈慕白这才跟接近千年老妖的童男童女一般,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一步,将茶杯递到她面前,愣头愣脑地又重复了一遍,“水,小姐。”

    语琪此刻脸皮已经磨练得极厚,一点儿也不羞涩地往前倾了倾上身,准备就着他的手抿一口茶。

    然而她似乎高估了对方的脸皮厚度,还未等她的唇碰到杯沿,陈慕白就像是见了鬼一般地蓦地退后一步,握着茶杯的手几乎是带着残影自她唇前收了回去。

    语琪被他这么大动静弄得差点栽一跟头,直起身来后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你躲那么远做什么?我会吃了你么?”

    陈慕白倒是实诚,低着头沉默地摇了摇头,好像她刚才真是在问话一般。

    语琪哭笑不得,实在不知该如何说他,只好放沉了声音,摆出大小姐的架势,“过来。”

    对方不敢违逆,只能一步一挪地走过来,面无表情地站在她面前,只是浑身肌肉绷得极紧,如临大敌一般。

    “……也没见你挡刀挡剑的时候这么紧张。”语琪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无奈地摇了摇头,自他手中接过那杯茶优雅地抿了一口,状似随意地道,“这些年来,我对你如何?”

    按照一般的剧情发展,这时候无论是真是假,这么问的人都会得到同一个回答,‘小姐待属下恩重如山,属下愿为小姐上刀山下火海’。

    但是陈慕白这个石头脑袋根本不懂得如何说场面话,沉默了一会儿后竟然干巴巴地道,“……尚可。”

    语琪很是一愣,深吸了一口气,才略有些艰难地咽下了那口凉茶。虽然对方临时改了台词,她也得继续硬着头皮演下去,“行,尚可。算不得好,但至少也是尚可对不对?……如今我快被父亲饿死了,就算看在这些年你我主仆之情的份上,你也得帮我一把。”

    她的本意是要说服他带着自己跑出去,但谁知道对方根本没有体会到其中深意,只听到了这话最浅层的含义。

    “小姐不会饿死的。”他一板一眼地道,“粥和馒头很快就会送来。”

    “……”语琪咬牙,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粥和馒头我咽不下去,可以么?我现在闻到粥的味道就想吐——你在干什么?”

    她话还未说完,就见对方将右手伸进了怀中,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一般。

    语琪眼看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块被油纸包着的拳头大小的东西,然后笨手笨脚地打开,露出了一块已经被压得扁塌塌的凤梨酥。

    这期间他一直低着头,没有看她一眼,因为手笨,还不小心把本就一塌糊涂的凤梨酥又压塌了一个角。

    怔怔看了片刻,语琪接过那块凤梨酥,不敢置信地打量他,“给我的?”

    陈慕白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手中那块惨不忍睹的点心,一副淡然的模样,耳根却是不易察觉地染上了一片薄红。

    “呃……”语琪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地便道了一句,“谢谢。”

    话音刚落,本就红了耳根的陈慕白更是连脖子都红了一大片,手足无措地又退了一步,好像面对的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语琪无奈地捻了一块凤梨酥放入口中,抬起眼看了看他,试探地问道,“这是特意给我买的?”

    出乎意料,对方点了点头。

    语琪一愣,继而忍不住笑了。这就像有个人原本期待着有个馒头,但到手了才知道是个肉包。

    她笑得眉眼弯弯,“那你刚才怎么不给我?”

    陈慕白低着头,声音依旧沉沉的听不出喜怒,“您没说饿。”

    “……”语琪沉默了片刻,不禁忍不住开口问,“那如果我一直没有说饿呢?你怎么办?等到它发霉么?”

    陈慕白摇摇头,“属下会吃掉它。”

    “……”

    陈慕白,你赢了,赢得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出门去走亲戚,这一章掐着点儿写完的,可能会有些粗糙,我漂亮的小女友们就多担待一些~

    先出门了~

    对女朋友们的投雷感谢等我有时间再放出来~舔舔你们~

    对了养父今天也没时间更了抱歉tat

    我是个坏渣攻。

    ☆、攻略影卫男配【2】

    在锦衣玉食中长大的千金小姐,过了这两日稀粥馒头的苦日子,的确是饿得惨了,虽然这块凤梨酥明显甜腻了些,但语琪还是很快就就着凉茶将它吃得渣都不剩了。

    像根木头似得杵在一旁的陈慕白见她吃完了,面无表情地自怀中又掏出了一小块被油布包着的小糕点,笨手笨脚地打开后递到她面前。

    这呆小子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练剑练得快走火入魔,不过是递个点心,他却像是握了一把剑朝敌人攻击似的,快狠准一样不落,也亏得语琪比常人镇定得多,这才能强压住往后倒的冲动稳坐在原地。

    是一块茯苓糕,依旧是像被人照着正中砸了一拳一般,扁塌塌的,周围散落着一堆碎渣。

    语琪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抬手接过,“既然还有的话……你刚才为什么不一起拿出来?”

    他低着头,声音木木的,“吃不完的话,会浪费。”

    语琪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如果第一块凤梨酥她都吃不完的话,那么两块一起拿出来的话就必定会浪费。

    真是的,陈府克扣你月钱了么……怎么节约意识这么强。

    语琪咬了一口茯苓糕,忽然想到了些什么,眯着眼睛看向他,“如果我把这块也吃完了呢?你会再掏出第三块、第四块糕点么?”

    陈慕白一愣,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她,细长的黑眸瞪得比平时大了一些,看上去像是只正在偷骨头吃却被主人发现的小呆犬。

    一看就知她猜对了,而且猜得还不是一般的对。这孩子实在是实诚,一看就是不会撒谎的那种,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

    语琪干咳一声,忍笑道,“你怀里到底藏了几块啊?……明明小腹看上去还挺平坦的,怎么做到的?”

    似乎是知道被看穿了,他沉默了一会儿,份外诚实地对她比了个手势,修长有力的五指平平张开,见她明白了,又缓缓合拢,收到身侧。

    “五块?你真行……诶?!”

    语琪眼角的笑意还未完全舒展开来,手中的茯苓糕以及包凤梨酥的那块油布便被他莫名地一把抢走。只见一道残影在面前闪过,他的身形已在眼前消失。

    陈慕白前脚刚走,就有人无声无息地自外间走入,像是根本看不见她一般,不行礼也不交待,只面无表情地将托盘中的一碗清粥和两块白馒头放在她身边的矮案上,便沉默地转身离开。

    愣了一愣,语琪才明白刚才陈慕白拿走自己手中糕点的用意是想帮自己隐瞒偷吃糕点的事……看不出来,这小子看着呆呆愣愣的,真到关键时刻竟然还挺机灵。

    她嗤得一声笑了出来,“他走了,你出来吧。”

    话音刚落,便有丝有微风自身边吹过,荡起一缕落在肩上的发丝。再定睛一看之时,陈慕白已经立在了身旁,摊开掌心朝向自己,稳稳地托着那半块白白的茯苓糕。

    语琪抬手接过,笑吟吟地看向他,“他们送的粥和馒头我都不想吃,放那儿会浪费,不如你替我吃掉?”顿了顿,她半眯着眼地摸了摸下巴,“这样也可以算作是一种礼尚往来。”

    听到‘会浪费’三个字,他几乎没有半丝犹豫地便应了一声,面无表情地便伸手去端案上的那碗清粥。

    眼看他端起粥便又要使出‘一秒隐’的惯招,语琪连忙拦下,“就在这吃吧,不管是坐在横梁上还是藏在柜子后都不方便……反正这里只有你我两人,没有拘束的必要。”

    陈慕白是个极其听话的属下,他几乎把忠心耿耿这四个字刻到了骨子里去,主子说一,他绝对不敢说一点一。

    于是他留了下来,跟个木桩子一般直挺挺地站着,端着那碗粥便往嘴里倒。

    “你慢点儿……我又没拿着鞭子抽你你急什么?”

    他闻言,动作停顿了一下,把手中的碗端平了,喝一大口,停一会儿,再喝上一大口。

    “……”语琪沉默而无奈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不怀好意地微微一笑,“看你喝得那么有滋有味,我也想尝尝看了。”

    对方一怔,瓷碗挡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露出那双黑黝黝的细长双眸。他定定地看着她,似乎是在判断她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语琪立刻摆出真诚脸,“真的,食欲都被你挑起来了。”

    之前说过了,陈慕白是个极其听话的属下,所以她说完后,他迟疑了片刻,便把碗缓缓递到了她面前,只是看起来还是有些犹疑,“……属下喝过了。”

    “嗯,我看见了。”语琪好笑,举了举手中的糕点,“我没手拿碗,你喂我喝一口。”

    他愣了愣,木着脸作着最后的努力,“属下去帮您再端一碗来——”

    上一次想就着他的手喝口茶已经失败了,语琪完全不想再迎接第二次失败,立刻斩钉截铁地道,“等你端过来时我已经不想喝了。我又没让你去替我挡剑,你磨蹭什么?”说罢也干脆不等他提供服务了,自己凑上去,一低头,就着他的手尝了一口粥。

    还没来得及体会成功的欣慰,对方的手就是反射般地往后一缩,却又碍于命令而猛地停住了。这一荡一停之间,本就稀稀拉拉的清粥经这此动静,丝毫不令人意外地晃了出来,浩浩荡荡地撒了她一领子。

    语琪还什么都没说,对方已经噗通一声单膝跪了下来,沉默地挺直了脊背,头却埋得低低的,一副等待责罚的模样。

    陈慕白虽笨手笨脚,但他有个实在惹人喜欢的优点:话少。

    沉默寡言的人即使偶尔犯了些错,也不会惹人厌烦,更遑论她本来就没怎么生气,只是觉得有些无奈。见他如此,语琪不免觉得有几分好笑,一边拎着领子抖了抖,一边摆了摆手道,“没事,我自己惹的祸,与你无关……去帮我拿件衣服来,我换一下。”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低低应了一声是,话音未落,身影已在她的面前消失了。

    语琪用帕子擦拭了一下领子上的米粒和稀汤,等擦得差不多了,陈慕白还没回来。

    她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按照他的速度,就算瞬间消失后又瞬间出现都算是正常的,去了这么久,就算是个不懂武功的普通人也该回来了。

    又等了片刻,语琪干脆起身去找他。

    隐约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她不紧不慢地顺着声音的方向找过去,一眼便看到了几个半人高的沉木箱子,而箱子旁边,正站了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

    一口箱子已经打开了,里面整齐地放这些日常换用的衣裳,他背对着她,手里正拿了一件青缎掐花对襟外裳,一动不动不知在发什么呆。

    语琪好奇地看了他半会儿,这才缓缓朝他走去,“你在干什么?”

    像是被她这一声问惊醒了一般,他蓦地转过身来,慌张地将那件外裳背到了身后,头垂得低低的,一言不发。

    随着她靠得愈来愈近,他的身体绷得也越来越紧,其僵硬的程度堪比在棺材里躺了千年的僵尸。

    语琪最终在他面前站定,看了他一会儿,并没有绕到他背后去看,而是缓缓踮起脚,握住他的肩膀。

    陈慕白猛地一震,像是自知犯了错的大犬一般把头往胸前又埋了一埋,紧张的程度像是正被点燃了引线的火炮对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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