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铉问:“章大人与章夫人,当真还在考虑?”

    章绣锦点了点头:“尚未有消息传来,想必他们觉得,沈家也是不错的亲家。”停了一停,他忽地一笑:“而且,我也觉得,这个沈越对我来说,太好拿捏。只需短短三五年,便叫他无形中从了我的意愿。”

    容铉一点都不怀疑她有这样的本事,可是他一点都不希望这样的本事被章绣锦用在自己的婚姻生活当中。

    看着章绣锦含笑的脸,他底气不足地道:“我去请父皇下旨。”

    章绣锦的笑声顿时清亮地响起来:“我不相信你没有求过陛下,不过陛下至今不肯答应,就能猜出一二了。”

    “一来,章贤妃的事在前,纵然是二章分家,骨肉血亲的辈分依旧在那里;二来,他对我心有芥蒂,一个能让自己的儿子放弃很多来求的女人,在他眼中已经是祸乱;三来,只怕,陛下心中对你,也还有些猜度吧……”最后一句话她轻轻地贴在容铉耳边说出,让容铉一颗心荡漾起来,随后又沉到谷底。

    章绣锦所猜,半点不差。

    不过,还要再加上一点。

    皇帝也是个聪明人,和亲王对章绣锦的觊觎虽说只在自己小部分人的范围中漏了出来,却逃不过皇帝的情报网。能让自己那位被孤魂野鬼占了身子的兄弟有所念想的,想必……

    皇帝觉得,这件事中间很是有些值得想象的东西。

    也许,这个章家女在后来,也有些了不得的名声?若不是顾忌着章家女入了皇宫会让忠臣离心,皇帝说不定已经有了这样的举动。

    只是这些话,容铉又怎么敢对章绣锦说。

    他只是凝视她的侧脸,少女身上的香气温柔地浸染过来,让他一颗心都沉静了下来。若是自己无法得偿所愿,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疯狂起来。

    “绣锦,你愿意与我私奔吗?”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关心,母上大人已经进了病房,现在正在做检查,等全部的检查做完,就要排期手术了

    ^ ^

    今天更新有些迟,不好意思

    明天会恢复正常时间的

    第63章 流年

    章绣锦异常惊愕地看向容铉,失笑:“你怎么了?怎么说出这种话来?”

    容铉摇头,沉默不语,心中的猜测,他一时半会,还真不敢说出去。

    章绣锦却猜到了:“是宫里头,对我有什么另外的想法?”她唇边浮上微微的笑意:“我想一想,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事,那么大概是从你回来坦白之后,就应该有了。”

    容铉叹了一口气:“是我的错。我没想过他会生出这样的心思。”

    章绣锦轻笑:“这件事实现的可能很小,所以,你不必忧心。”容铉看向她,她却只是微微一笑:“父亲不会允许章家出两个入宫的女儿。”

    容铉愣了一下:“章侍郎……”看着章绣锦的脸色,他换了一个称呼:“章二叔不是已经分家?”

    “是分家了。”章绣锦轻描淡写地说,“只是总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理由。”见容铉面色疑惑,她轻笑:“如同皇四子皇七子和皇八子的消失。”

    容铉愣了一下。

    然后,他慢慢地回神,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山风吹过,已经凉意刺骨。从山顶看下去,山下的丰收的金色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黑黄的泥土和黑乎乎向上的树枝。

    长久的沉默之后,容铉问章绣锦:“若父皇他下定决心,你又该如何自处?”

    “那我就入宫。”章绣锦说,“我虽不曾入过宫闱,想来也不过是一个大一点的宅子罢了。”她的笑很冷酷,容铉沉默好一阵,最后一声轻叹。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他低低地说,“一定。”

    章绣锦侧脸看他,少年的脸颊上,难得地染上了忧愁。

    如同薄雾笼罩的早晨。

    天气渐冷,章绣锦和章沁商量了之后,一同去见了章老太太,商议回京去过冬。老太太有些不舍乡间风景,可是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你们两个和我不一样,不能强求你们俩与我一同在乡下过日子。”老太太这样说着,甚至渐渐地浮出笑意来:“再说,你们大哥都过来拜访好几次了,我也不能一直让他一个人住在那边。”

    章源是在半月前到的京城,到了京城之后就去见了陛下,秘密地奏对了一些事。

    然后,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回来了。

    章绣锦有些好奇,趁着章源来拜访老太太的时候问了两句,章源却只是含笑不语,最多也不过是趁着周围人少的时候,悄悄地对她感叹一句:“海外还真是有意思的地方。”

    章绣锦只能猜测,章源身上发生的事,与海上有关。

    回了城里之后,章源欣喜地迎接了众人,对章沁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也不生气,只是笑答:“过两日就走了。毕竟是地方官,虽然有上意,却也不好离开太久。”

    章老太太就有些可惜:“应该早些回来的,好让你们兄弟多聚聚。沁哥儿如今年岁也大了,有些心事,我老婆子都不好说了。”

    章源闻言立刻好奇地看向章沁,后者涨红了脸,跳脚:“祖母您说什么呢,我哪有什么心事。”

    章老太太扶着章绣锦的手笑眯眯地看着他,在他跳脚的时候道:“是吗,那就是我老婆子记错了。老了老了,还是去歇着吧。”

    顺势进了屋。

    章沁被章源留在原地问起这是怎么回事,一时之间笑闹一片。

    回到京中之后,章源果然没过几天就走了。临走的时候他对章沁轻声说了什么,看着后者陡然间惊讶然后晶亮起来的眼睛,章绣锦觉得,章源想必是告诉了章沁一个大秘密。

    奈何章沁这次倒是当真严守了秘密,虽然章绣锦也没有专门去套问,他也没有告诉章绣锦。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越发地冷了下来。

    章大人和章夫人的书信到的时候,范越的事情终于闹了出来。

    与旁人无关,这件事全然是范家人自己闹出来的。纵然是一个家里,也总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隐密,比如兄弟不合。范家除了两个嫡出子,范大人另有三个庶出的儿子,这件事就是其中一个捅出来的。

    如果只是普通的眠花宿柳,范大人也许不会在意。须知哪个男儿没有在温柔乡里乐不思蜀的时候。偏偏范越做了那等情况姿态,与邱家邱晋扬闹了一场,两人为了一个妓子居然不顾斯文地大打出手。虽然出了门两人就忍住了心中火气,做出了兄弟情深的模样来,却瞒不过范家的有心人。

    范大人狠狠地请了家法过来教训了范越一顿,然后带着人准备去找邱家的麻烦。

    事情的真相在不为众人所知之前,先一步将脏水扣到邱晋扬头上,也许还能挽救挽救范越的名声。毕竟邱晋扬当年就为了几个妓子与家中闹过,说起他的不是来,旁人容易相信得多。

    偏偏还不等范大人动手,邱家就闹了起来。邱大人几棍子下去,将邱晋扬打了个半死,然后毫不犹豫地将邱晋扬丢去了兵营。

    以文官家的传承,却将儿子送进兵营,显见的邱大人对邱晋扬是不作任何指望了。

    然后,邱大人一道奏章,将范大人告了。

    范家暴跳如雷,邱大人对范大人的指控章章条条都有证据,让范大人忙着自辩而不可开交,将污水泼到邱晋扬身上的事,就此淡了下来。

    若事情仅仅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偏生邱晋扬去了兵营,却认真服从命令,与上司下属之间关系极好。平日里洒脱异常,对青楼中事说起来门清,唯独对这件事却分外不屑,说起来的时候做足了姿态。

    让众人好奇得不得了之后,终于合谋灌醉了他,将事情套了出来。

    原来这件事,还真是范越一时昏了头,想从邱晋扬手中抢人。对邱晋扬来说,青楼女子你来我往,大家好聚好散罢了。抢别的客人已经叫了的人,这事就分外不地道了。

    “我……我才不是抢女人,”邱晋扬大着舌头翻着白眼对众人说,“我不是,我只是丢不了面子!你们知道吗?”

    众人连连点头,知道知道,回头就将这件事张扬出去了。一时之间,原本对范越还有些心动的人家都沉寂了下来。

    去青楼没什么,看不清自己的位置才是糟糕的事。

    宫中皇帝听了这样的消息,叫了容铉过来,将事情硬邦邦地说给他听,道:“这就是你的目的?”

    容铉一笑:“不,这不是我做的。”他最终还是只肯承认,自己只做了最开始那件事。

    皇帝最后一叹:“你若是不肯承认,也就罢了。”容铉不答话,只是垂下眼帘。

    “你不肯告诉朕是什么时候归天,那钰儿的时辰……”容铉沉默着不说话,好一会儿之后,他轻声说:“我不能说,父皇,不是我不肯说,是我不能说。”

    皇帝毫不意外地听到了这样熟悉的话,他并不肯信,却不得不相信。

    这种时候,他就异常想将和亲王叫过来,撬开他的脑袋,看看他脑袋里藏着的那些来自后世的东西。

    父子两人无声地对峙,门外忽地喧闹起来。

    皇帝循声望去,被打发到门外的贴身内侍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

    “陛下,”他跪在地上,声音都颤抖着,“皇长子薨了。”

    皇帝一个站立不稳,几乎要跌倒在地。他扶着桌子,眼前一片发黑:“太医呢?太医们何在?”

    内侍的头贴着地,声音从地底传来,落在皇帝耳中,仿佛来自九幽地狱一样让人痛恨:“皇长子去得急,太医未曾赶到,就已经……”

    皇帝慢慢地镇定了下来。

    内侍这句话,透露出皇长子死前的一些事,带着不祥的气息。

    他让内侍滚出去,凝视着容铉:“你不能说,就葬送了你大哥的一条性命。”

    容铉依旧低垂着头,声音平静无波:“大哥之死,并非我之故。”停了一停,他说:“乃是他人之故。”

    皇帝的眼睛猛然间晶亮起来:“你是说,这件事另有内情?”不等容铉答话,他就已经大步走了出来,向殿门冲了过去:“来人。”

    容钰死在皇后的寝宫里。

    死在皇后面前。

    亲眼见到儿子死在自己面前,皇后几乎要发疯。皇帝去的时候,她尖叫着,哀嚎着,连边上哭得打嗝的容钧都顾不上了。

    容铉默默地过去将容钧扶起来,后者抓着他的袖子继续哭。

    容铉发现,容钧身边伺候的人,一个都不见了。

    皇后周围挤满了人,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让她安静下来。直到皇帝出现在她面前,她才疯狂地扑了过来,抓住了皇帝的手:“陛下,陛下,是有人要害钰儿,是有人要害钰儿啊!”

    字字泣血。

    皇帝扫了一眼,看到站在容铉身边的容钧,目光凝滞了一下,随后落到周围的一群人当中。

    忙乱的太医们已经跪满了一地,连同皇后宫中的内侍与宫女。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过来战战兢兢地说了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皇帝听着,面沉如水,心底的怒气却渐渐地堆积起来。

    这是针对皇后的一次谋害,只不过,被容钰挡了枪口。

    皇帝眯起眼看向远处的容铉,后者正安抚着哭个不停的容钧。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后者看过来,皇帝发现,这个儿子眼中,平静如水。

    章绣锦刚刚收到章大人和章夫人的第二封信,皇长子的事情就轰轰烈烈地闹了出来。

    皇帝赐死了几个后妃,将几个皇子都分封,然后立下了太子。

    人选并不出乎人们的意料,皇五子容钧。

    现在,这个连十岁都不到的皇子,成了这个国家的储君。尽管这位储君看起来年纪尚小,但是对后宫诸多野心勃勃的女人来说,这件事很大程度上意味着,后宫尘埃已定,再无任何喧嚣的余地。

    依旧有人想给有个孩子,但是目的却从坐上那个位置,变成了让自己日后有个依靠。

    章绣锦却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容铉了。

    自从皇长子去了之后,容铉似乎就再没有出现在她面前。尽管信息依旧,章绣锦却觉得呃,是有什么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悄悄地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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