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韶华怆然一笑,转向容蕤的方向,抬起刀,慢慢舔去刀上鲜血。

    稍显苍白的唇瓣被血染成血红的妖艳色泽,眸光空散,狼狈之中,却有一种妖艳至极的美感。

    “没事了。”她轻轻的道,“殿下。”

    容蕤捂着脸,手指间还在往外渗血,抬眼一看妖艳到诡秘的葛韶华,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随即又像是见了救星,一把扣住葛韶华的肩膀,“韶华!多亏有你!我要赏你!重重赏你!”

    韶华轻轻一笑,笑容不进眼底。

    “好啊,我现在就要你的赏。”

    “什么?”

    “我要她的命!”

    韶华抬手,指住孟初一!

    孟初一一怔,她不明白为什么韶华在仓促之间就做了这个向太子投诚的决定,原该愤怒或者警惕的,但亲眼看着如花一般的少女凋零如斯,心里只是悲凉。

    眼前衣袂微动,刚才一直默然无语的容珩挡在了她面前,冷声道,“他不过是个寻常升斗小民,又不曾犯王法,何以轻践生死?”眸光深深,看定韶华,“郡主尊贵,却也不能随意决定他人生死。”

    “我为什么不可以?”韶华怆然一笑,蓦地挥掌,桌案上的酒盏杯盘全部扫落在地,哐当数声跌的粉碎,“我处处隐忍,事事退让,换来的是什么,换来的是你把我当傻子一样利用,是我葛家家破人亡,是我注定要孤零一生!容珩!你让开!你再不让开,我连你一起杀!”

    容珩眉头微跳,黑眸里掠过一抹狐疑惊异,随即掩了下去,字斟句酌,“郡主,是我对你不起,与她没有关系。”

    韶华身体一颤,茫然微笑,“你真的承认了……”她本来还有一分疑惑,疑惑他不至于那般无耻,如今听他承认,眼泪终于落下,迅速滴落尘埃,她喃喃道,“你明知道我的心思,你明知道你那样说会伤了我,你却为了她,一点也不顾。”

    容珩微微皱眉,想说什么,张了张口,才发现自己根本无话可说。

    孟初一心口一跳,突然有些不安。

    直觉告诉她,容珩似乎说错了什么要紧的话,只是她也不知道前因后果,无从分辨到底是哪一句。虽然分辨不出哪一句,从韶华的表现来看,似乎被伤的彻底。

    她本就已经心死,如今应该是彻底绝望了。

    果然,韶华猛地仰头大笑,笑的撕心裂肺,比哭还难听上几分,就连容蕤都有些受不了想要叫她住口时,她笑声猛停,纤指一挥,直指容珩,厉声道,“容珩!我本以为你正人君子,爱你想你,原来你也不过是个龌蹉男人!你根本配不上我!”

    蓦然转身,抬眼定定看向容蕤,一字一句,声音仿佛带着血腥气。

    “殿下,你可要我?”

    容珩目光一锐,疾声阻止,“韶华!”

    韶华帮了太子,向太子投诚是一回事,委身于他是另外一回事!

    容蕤今年虽然不足三十,性好鱼色,又有些见不得人的怪癖,这些年太子府里秘密处置到的无辜女子,恐怕早就尸骨成山。

    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韶华!

    韶华却看也不看他,定定看着容蕤,尖声道,“你若帮我杀了这三人,我韶华在此对天起誓,从此心里眼里,只有你一个人,若有违誓,天打雷劈!”

    容蕤眼睛陡亮,目中垂涎之色大盛!

    且不说韶华艳冠群芳,是难得的大美人,容珩又已与他撕破了脸皮,势如水火,他早就想杀他了。

    只不过……

    他抬头看了眼面色不愉的容珩,微微蹙眉。

    他虽然不算聪明,也不是脑袋空空的草包,杀了孟初一甚至燕儿都无所谓,容珩到底是大雍亲王,身份贵重,就算他想杀,也不得不顾及他雍王的身份,况且容珩虽然悠游风流,幼年却是由镇国长公主启蒙,身手不凡,不是……那么好杀的。

    心思转了转,眼底亮芒也淡了淡,他看了眼韶华,却又心痒难耐。

    美,真的美。

    这种时候,她眉目煞厉,愈发美的惊心动魄。

    好不容易等到她首肯,若是错失了这个机会,也太可惜了些。

    一时间愁肠百结,容蕤眼珠子转了几圈,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旁边却有人悄悄凑了过来,轻声道,“爷,您的伤势不轻,要不,奴才扶您下去休息吧。”

    凑过来的是三德子,刚才也是他不要命似的替容蕤挡了一刀,伤口刚刚裹好,肩膀上还在渗着血。

    容蕤微楞,下意识抚了抚脸。

    他刚才确实伤了脸,伤口不是很深,他到底是男子,这些痛也还能忍耐,况且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府里什么疗伤圣药没有,不出几日便能复原了。

    这个时候,提这个做什么?

    三德子跪着往前爬了两步,凑到容蕤身边,压低了声音说了几句。

    容蕤楞了楞,眼睛骤亮,用力一拍三德子的肩膀,“好奴才!”

    三德子闷哼了声,额头上痛的全是冷汗,容蕤那一巴掌,正好拍中了他的伤口!

    容蕤咳了声,转头看向韶华,正义凛然,“胡说八道,同室操戈兄弟相残,本太子可万万不能做的,我怎么可能是这等心狠手辣的人?”

    孟初一嘴抽了抽,忍住撇嘴的冲动,微微不屑!

    表演浮夸,痕迹太重,堂堂太子,演戏都不会,差评!

    韶华没想到容蕤会反对,楞了楞,当真了,“殿下……”

    “我的脸……”容蕤哎呦一声捂住脸,“韶华,我先去包裹一下伤口,你与四弟或许有些误会,这样罢,你们在这里坐坐,我留些人给你,也好好好保护雍王,他若是伤在我的手里,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殿下……”

    容蕤早就打定主意了,说走就走,连句告辞的话都没说就急匆匆的走了,仿佛后面有鬼在追。

    韶华茫然看着被人簇拥离开的容蕤,半晌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能看着他的背影发怔。

    容蕤一走,刚才还稍显拥挤的屋子立刻空旷起来,只剩下他们四个人而已。

    “哧。”

    一声轻笑。

    葛韶华一惊,立刻转头,见笑的是孟初一,表情立刻冷了下去,“你笑什么?”

    孟初一抬眼看了看外面,她进来时外面不过两个守卫,如今外面陡然多了两三倍的人手,隔着窗户都能看见时不时往内窥探的人,明儿保护,实则监视。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恐怕现在只有葛韶华不知道了。

    看她刚才喊打喊杀,也是一副聪明相,怎么这么明白浅显的道理都不明?

    她摇摇头,不小心扯到脸颊上的伤口,痛的她倒抽一口凉气,早就不听使唤的腰也跟着凑起了热闹,痛的她直冒冷汗,有燕儿扶着都觉得痛的厉害,干脆往地上一坐,靠着墙壁,看着葛韶华笑。

    葛韶华被她笑的心头火起,蓦然举刀,刀刃直直指向孟初一,“你笑什么!”

    容珩身形一闪,挡在孟初一面前,面色沉了下来,“郡主,您请自重。”

    “你!”葛韶华心口刺痛,明明她都已经下了决心,为何看见他这副模样,还是止不住的难受。

    孟初一叹了口气,望了眼窗外,窗外‘保护’的人实在是太多,有些话还是不能说。这里是容蕤的地盘,若是传扬出去,他们三个还是只有一个死。

    她伸手,扯扯容珩的袍角,“没事,我应付的了。”

    容珩侧头看她,清俊的眉头微蹙,却没有让开。

    孟初一一笑,却是朝着燕儿说话,“燕儿,还不请你们爷坐下歇息,刚才那位爷不都说是误会了么,有误会就坐下解决。”

    燕儿怔了怔,面上露出一抹感激之色,立刻扶住容珩胳膊,“爷,我扶您下去休息。”

    容珩不动,只定定看着孟初一,黑眸之中全是凝重。

    孟初一心里滑过一抹暖流,软了声音,“我真的没事,郡主娘娘要是想杀我,我早就死了不止一次了。”

    容珩神色微动,似乎有些动容。

    燕儿乞怜抬头,“爷!”

    容珩定定看向孟初一,“你……”想问什么,终究没有问出口,轻轻颌首,“我明白了。”

    燕儿一喜,立刻扶着他走向软椅,虽然背对着那边,燕儿依旧能感觉的到韶华怔怔的目光,她下意识侧头看了眼坐在地上脸肿的像猪头狼狈的像乞丐的孟初一,心口不由一涩,多少能体味到韶华郡主如今的心情。

    她与她,同病相怜,却怨不了天怨不了地,只能怨自己身不由己,心不由己。

    韶华怔怔的看着被燕儿扶到一边坐下的容珩,目光惊疑。

    旁人不知道,她却知道他的身手不凡,甚至远胜被称为大雍第一高手的献王,只是他一直韬光隐晦,很少有人知道这些而已,什么时候,他也需要婢女扶持了?还是说,他身上其实藏着伤?

    一想到这个,她一惊,下意识就往那边走,脚步刚抬,又硬生生的压下,一股怨恨压抑不住的上涌!

    他都已经受伤了,孟初一有什么资格,让他负着伤还来救她!

    他这样薄情,她为何还忍不住念着他!

    霍然转身,衣袂微扬,手腕猛地递出去!

    刀刃直指孟初一眉心!

    容珩霍然站起!

    “你就这么想陪太子睡觉?”

    孟初一厉声一喝,仿佛没看见那把还沾着血的刀刃,眼神犀利冷静,仿佛一把尖刀,直刺韶华内心深处!

    “你也不嫌脏!”

    韶华眉心微颤,刀刃微微一晃。

    孟初一舒了口气!

    好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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