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没有舍不得。”凤鸾轻轻摇头。

    萧铎又问:“那是觉得丢了面子?”

    凤鸾轻轻易笑,“我又没做丢人的事,有何丢面子?要丢人也是宝珠丢人!”伸手抓住了他,想着他处处替自己着想的关切,软了心肠,觉得两个人闹别扭好傻气,“其实母亲生辰那天,我在街上遇险的事,信里面并没有跟你说全。”

    “还有别的?”萧铎挑眉问道。

    凤鸾便将当时的情形细细说了,然后道:“当时别提多险了,我是在信里没跟王爷说,是怕王爷担心,其实我的魂都给吓得快没了。”

    “你怎么不早说?!”萧铎震惊的看着她,继而一想,不怨她没有早说,要怨就怨自己这几天没有问她,一直跟她怄气。“阿鸾。”他静默了一下,“是我不好,不该只顾自己胡思乱想,而没有先和你把事细问清楚。我还以为你说的射偏了,是偏到马车外面去,王妃那边也不知道……”

    她信里写得平平淡淡,王妃说起来,也只是说她受了惊吓而已。

    ----没想到竟然是这般凶险!

    想着她受了惊吓的样子,不免心疼,将人搂进怀里,“阿鸾,对不起。”

    凤鸾心里憋了好几天的委屈,这才释放出来,“你不是只顾着自己生气么?”不好直说他是因为王诩,只道:“你自己在外头受了气,就回来拿我当受气包,我这心里也恼了,不想理你。”

    萧铎沉默不语。

    凤鸾有意把这个脓包给挑破了,委委屈屈道:“你不晓得当时多吓人,要不是王诩反应机敏,拍了一下我的头,差一点我就没命了。”

    自己心中坦荡荡的,没啥不能说。

    重点是,说起王诩固然会叫他心里不痛快,但若不说,万一事后有人胡乱挑拨离间呢?生出天大的误会岂不更麻烦?与其彼此误会来误会去,还不如当面交割清楚。

    “王诩?”萧铎眉头一挑。

    这么说,王诩是她的救命恩人了?心里有点不痛快,不过……,比起自己的那点小小醋意,当然还是她的性命更要紧。而且这也解释了,她为什么会那么信任王诩,救命之恩,的确是值得信任感激的。

    两人搂在一起,都是静默了好久才分开,然后在旁边坐了。

    萧铎转头朝着窗台上面看去,那本《无量寿经》还躺在那里,----自己是该觉得她和王诩过从甚密呢?还是相信她心中坦荡荡没有杂念?抬头看向她的眼睛,清澈的好似一汪没有杂质的湖水。

    片刻后,他淡声道:“阿鸾,你没事就好。”忍了忍,“别的本王都可以不计较。”

    凤鸾听了心里直皱眉,听他这意思,是他大度不计较自己和王诩有瓜葛?而不是相信自己心无旁骛?不行,今儿非得把这件事给捋顺了。

    “什么叫别的都可以不计较?”她目光灼灼的问道。

    萧铎看着她,不想再提起王诩来扰乱彼此,不过是个太监,摆摆手,“罢了,没什么,往后咱们还是好好过日子罢。”又道:“这次你受了惊吓,好好休养着,至于幕后的人,本王会仔细查出来收拾的!”

    “萧铎!”凤鸾眼里绽出碎冰一般的寒芒,“你到底在想什么?不能说么?就不怕你掖着藏着彼此生出嫌隙?”忍了一口气,“你说了,我也好辩一辩。”

    萧铎还是不想开口的意思。

    凤鸾一声冷笑,转身从抽屉里掏出一封信,狠狠摔在他面前,“当初我是怎么说的?你又是怎么答应我的?这么快就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看看这信上的白纸黑字,都写得清楚着呢!”

    萧铎看着那封信,不免想起从前彼此恩爱甜蜜的时光。

    继而拆开了信,一行一行,一字一句,都是她当时亲笔写下来的,还撒娇让自己亲手用胭脂画了押。当他看到最后那句,“世事变化不定,人心朝夕万变,或许将来之你已不是今日之你,还望勿忘今夜之诺。”

    凤鸾声音凉凉,“你想起来了吗?今日还肯践当日之诺吗?”

    “阿鸾。”萧铎心中情绪翻涌不定,是啊,当时自己不是答应的好好的吗?永远都不怀疑她,相信她,如果有怀疑就面对面的问她,----为何掖着藏着不问?萧铎你这个懦夫,你的勇气去哪儿了?!连问一句都不敢吗?

    凤鸾又道:“王爷说清楚了,便是死,也好歹让我做一个明白鬼儿。”

    “胡说。”萧铎当即斥道:“不要说什么死啊死的!”

    自己哪里舍得让她去死?因为她,自己已经先把自己折磨死了。

    ☆、147 身世之谜

    凤鸾一声冷笑,“王爷分明就是藏了话,对我有芥蒂,却不肯说出来。万一哪天有人信挑唆,让我不幸中招,就那样被害死了也不是不可能。”她幽幽一叹,“可惜啊,说不准到死都是一个糊涂鬼。”

    “阿鸾!”萧铎听她说死啊鬼啊的,就是一阵心惊肉跳,一把将她抓紧怀里,“不要再胡说八道了。”不怪她,是自己多疑的毛病又犯了,是自己怕受伤害的蠢念头又生出来了。

    难道真要一辈子存个芥蒂吗?往后还有何开心可言。

    凤鸾下了一剂猛药,“说白了,王爷到底还是心里有我不多,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怕受到伤害罢了。”愤而推开了他,“那我呢?王爷口口声声说爱重我,就不怕我被误会,被曲解,被你伤害了吗?你这个口是心非、自私自利的……”

    “阿鸾,我说。”萧铎觉得她骂得对,况且自己好歹比她年长十岁,难不成还要一个小姑娘哄着、捧着?是自己做得不像一个大男人,忍了羞耻,开口道:“我,就是觉得你和王诩太亲近了。他年轻、长得好,年纪又和你差不多,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难免心软……”

    “萧铎,你放什么狗.屁!”凤鸾见他终于肯说出来了,劈头就是一顿狠骂,要把他这个自私自利的混蛋给骂醒,“王诩他是一个太监,咱就不说了。”继而冷笑,“你说他年轻,长得好看,所以我这个小姑娘就把持不住了?是这个意思吗?你简直就是一个可笑的王.八蛋!”

    她骂道:“难道萧湛不年轻?不好看?身份不比王诩尊贵许多?呸!”狠狠啐了一口,“往难听了说,我要是那种无耻淫.奔之人,也该图个齐全人,去图一个太监残废做什么?你脑子里都是进了水吗?”

    萧铎怔怔的看着她,不能辩驳。

    “哦,我明白了。”凤鸾索性挑开天窗说亮话,抓起窗台上的那本《无量寿经》,狠狠摔在地上,“不就是因为这个吗?因为王诩送我一本佛经,你就疑心?行啊,那我让王诩给王妃也送一本,给苗夫人也送一本,给魏夫人也一本,要被泼污水,大家都一起污了算了!”

    萧铎是一个心思很重,且疑心重的人,此刻被她骂了一顿,反而骂开了。

    细想想,的确自己这飞醋吃得毫无道理。

    她说得对,王诩再年轻再好看,那也是个太监,比不过成王萧湛啊。她连萧湛都看不上,又怎么会看上一个太监?自己不过是心里不痛快,乱吃醋罢了。

    “呸!”凤鸾啐道:“我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一个没良心的老男人!”

    “阿鸾……”萧铎自知理亏,被骂了不但不生气,反倒如获珍宝,紧紧搂住她不放手,也不要脸面了,“你看上我是对的,别嫌弃我老,回头我打扮年轻一点儿。”陪笑道:“是我错了,仍凭你想打想骂想罚都行。”

    凤鸾别开了脸,“少跟我来这一套!每回都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再不敢了。”萧铎忙道:“你看,宝珠她主动勾引我,我都没动心,还替你把人给打发了。阿鸾,娇娇,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是真的。”有点懊悔,有点憋屈,“我要不是在乎你,哪里会这样折磨自己?直接把王诩打死算了。”

    “你还委屈了?”凤鸾回头冷笑,“行啊,你有本事就把御前行走的人打死,把我的救命恩人打死!你打啊。”

    萧铎的气势完全压下去了,只陪笑,“我就是打个比方,你看你,还当真了。”想着赶紧弥补一下,忙道:“我出去的时候,还给你亲手打了一支金钗……”忽地一顿,那天自己跟她怄气,去湖边凉亭吹风的时候,顺手扔到湖里去了。

    这会儿想拿还拿不出来呢。

    凤鸾一见他吞吞吐吐就知道有蹊跷,问道:“钗呢?”

    萧铎尴尬道:“扔湖里了,等下我让人去捞上来。”

    “我不稀罕!”凤鸾已经把事情交割清楚,心中又不快,甩手便摔了帘子出去了。

    萧铎想了一下,光是嘴上赔罪没用,太没诚意,忍了低烧出门吩咐人,去湖心亭旁边打捞金钗。眼下秋日湖水寒凉,冻得下去捞金钗的人一个个直哆嗦,一个个都搅和了浑身的泥,简直能不看了。

    “捞!捞着了。”有人在水里惊喜道:“奴才捞着金钗了。”然后顾不上泥污爬上岸来,在水边洗了洗,然后小心翼翼捧了上去。

    萧铎松了口气,那帕子把金钗给裹了,然后朝高进忠摆手,“赏!”

    高进忠赶紧赏了那下人一锭银子,另外给了一锭,“其他下湖的人分了。”然后飞快追上主子,心下嘀咕,这算怎么回事啊?好好金钗,扔湖里做什么?这会儿又大费周章的捞起来,真是……,真是闲的蛋疼。

    萧铎巴巴的回去找凤鸾献宝,结果玳瑁回道:“侧妃回凤家送粽子去了。”

    这不是送粽子,分明就是赌气回娘家。

    萧铎没有多说,让人把金钗仔仔细细洗干净了,然后也出了王府。

    ******

    凤鸾在海棠春坞里跟母亲抱怨,“母亲你说他可笑不可笑?先头吃萧湛的醋还勉强说得过去,现如今居然连个长得好看点的太监,也要吃醋!若不是看在一双儿女的份上,想着以后还要过日子,真想一碗茶泼在他脸上!”

    甄氏听得“扑哧”一笑,“我的儿,端王殿下真的这般傻乎乎的?倒也有趣。”

    “一点都不觉得有趣!”凤鸾不悦道。

    “罢哟。”甄氏乐不可支,“他吃醋,好歹听你解释,这就不错了。”见女儿满脸的不痛快,为了哄她高兴,又道:“还是我们阿鸾聪明,三言两语的,就把王爷的毛给捋顺了。”

    心下却是有点忧心忡忡,萧铎忌讳王诩,就算暂时被女儿给安抚住了,不定哪天疑心病又犯了,万一害了王诩……,可是不好。

    这边没说多久,萧铎来了。

    一进门便道:“阿鸾,金钗找着了。”从怀里摸出东西来,打开帕子,亲手托到她的面前,“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凤鸾斜眼看着金钗,没言语。

    甄氏怕冷了场,上前拿了起来细看,只见那金钗并不是十分细致,反倒有点古朴和笨重,这又算是什么好东西?值得端王殿下巴巴的拿来讨女儿欢心?心思一转,抬头含笑问道:“是王爷亲手打造的吗?”

    萧铎笑道:“是,就是手艺差了一点儿。”

    “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甄氏把金钗别在了女儿头上,笑道:“果然王爷亲手打造的就不一样,阿鸾戴着,比平日更好看了呢。”

    萧铎当然知道她是在说场面话,不过还是很感激岳母帮忙圆场,不然她总冷着脸子不解话头,得多尴尬啊。因而晚上留下吃饭的时候,便竭力敬了岳母几杯酒,“凤夫人意思意思即可,本王干了。”

    凤鸾当着母亲不好给他甩脸子,再说了,也不想玩什么使小性子,然后打情骂俏的的把戏,只是默默低头吃菜。

    吃完了饭,甄氏笑道:“因为天色不早,你们回去罢。”一则是想让他们回去单独相处,二则另外有点心事,因而没有多加挽留。等女儿女婿走了,自己进了寝阁最里间的套屋,犹豫再三,叫了丫头进来,“给我把这把锁砸了!”

    王诩毕竟身份特殊,萧铎忌惮他,这事儿还是跟她说一声比较保险。

    唉,算什么?自己竟然管起了王诩的闲事,这里头的瓜葛,真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根本就没法梳理清楚。

    ******

    马车里,萧铎低声道:“阿鸾,还在生气呢?”

    凤鸾别开了脸,不想回答。

    萧铎又道:“你再原谅我一回,好吗?”

    “一回?”凤鸾扭头看他,“你自己数数,这都几回了?之前因为萧湛怀疑是一回,你答应的好好儿的;后来因为蒋氏小产又一回,你也口口声声保证。可是现在,你却因为无端端的怀疑王诩,又来这一套。”

    “好事不过三,没有下回了。”萧铎有点耍赖的笑着,揽了她的腰,“你就看在我不被宝珠诱惑的份上,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最后一次?”凤鸾轻声嘲笑。

    萧铎自己也觉得没脸再这么说,但还是厚着脸皮,“嗯,最后一次。”不想再进行这个不愉快的话题,赶紧说起儿女们,“过几天昊哥儿他们生辰,你想怎办?要是想热闹一点的话,我就多下几个帖子请多点人来。”

    凤鸾皱眉道:“要那么多人做什么?”虽然明知道他是转移话题,但儿女们的确是自己十分关心的,“哥儿姐儿还小,不要热闹,就清清静静的府里摆几桌好了。正好他们赶在中秋节做生辰,家家户户都忙,便是太子妃她们过来也不过吃个饭,没有功夫多留的。”

    至于母亲,倒不是不想她,而是萧铎对自己回娘家没有限制,三天两头就可以见到的,不至于牵肠挂肚的。

    萧铎赶忙道:“依你,都依你。”

    正在做小伏低赔不是,马车忽然停住了。

    凤鸾才受了上次行刺的惊吓,不免神经质的低了头,还道:“快趴下!”

    “怎么回事?!”萧铎眼睛里带出一丝寒芒,一改刚才的柔情蜜意,沉了脸,竖起耳朵听了听,见没动静。赶紧搂紧了她,低声道:“别怕,有我在呢。”

    “王爷,对面郦邑长公主殿下的马车。”

    大皇姑?萧铎怔了一下,赶紧下车,过去给郦邑长公主见礼,然后让王府的马车队伍挪到旁边,笑道:“请大皇姑先行。”

    郦邑长公主瞅着对面的马车,问道:“是阿鸾在里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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