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皇后的双眼简直要喷出火来,太子和肃王站在旁边,也是冷冰冰的,母子三人都是要撕人一样。皇帝闻讯赶来,亦是脸色阴沉如铁,女儿再不好,也没有被范家欺负至死的道理,----皇家体面尊严何存?!

    范家的人很快闻讯赶来。

    理国公范老太爷二话没说,就上前狠狠踹了一脚,“畜.生!”然后颤巍巍的跪下磕头,“杀人偿命,请皇上赐范家不肖孙一死!”

    范夫人脸色惨白,泪水横流,却一个字都没有说。

    范老爷同样抿紧了嘴,不置一词。

    只剩下范五爷拼命的磕头,拼命的辩解,“是她,是她先说要杀了我的,又扇我耳光,还用金簪扎我……”以前一直想着找个机会做御前侍卫,混个体面,却没想到今生唯一一次面圣,会是如此场景,吓得涕泪横流,“我不故意的,不是……,只是失手推了她一把……”

    皇帝抬了抬手,寒凉道:“鸩酒一杯。”

    很快,庶人萧宁被范五爷杀害,范五爷被皇帝赐鸩酒一死的消息,像是雪花片一样传遍了整个京城。人人前几天还在讥诮萧宁,笑话范五爷被戴了绿帽子,眼下却都统统噤了声,不敢再说,以免不小心惹祸上身。

    三天后,萧宁发丧,皇帝恩旨以公主之礼下葬之。

    京城里一片雪白缟素颜色。

    凤鸾坐在屋子里翻书,听得外面一阵阵的哀哀悲鸣声,动作顿住,抬眸看向红缨说道:“今儿是萧宁的下葬的日子?外面在发丧?”

    红缨点头,“是。”小小声补了一句,“也是范五爷下葬的日子,只不过范家不敢大肆操办,听说只派了几个下人,一大早就送出城去下葬了。”

    凤鸾感慨,这两个祸害终于都死了。

    只不过心下隐隐不安,担心范皇后因女儿的死迁怒自己,正在暗地里谋划,让人心情放松不下来。接下来的日子,外面并没有什么动静,引起萧宁之死的贼人依旧毫无线索,范皇后也未见有何动作。

    一直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平静之下,总让人觉得有汹涌的激流在叫嚣不停。

    ----不知道哪天就突然翻出巨浪来。

    连着好些天,凤鸾都是心事重重的,除了中间甄氏过来说笑的了半天,脸上一直都没啥笑容,显得郁郁寡欢。

    萧铎瞧在眼里,担心她一直这么坐卧不安的下去,先把自己熬坏了。可是最近这段时间,并不适合带她去街面上晃荡,就连去香洲别院,都觉得不安生,暂时还是呆在王府里安全一些。

    至于叫戏班子、杂耍班子也不合适,毕竟自己才死了异母妹妹,还在丧事里。

    因而还是在王府找点乐子算了,而且还不能是欢天喜地的事儿,又要有趣,琢磨了一圈儿,说道:“上次那些给你挑的侍卫,你光纸上谈兵,还没有见他们表演过真功夫,正好我下午没事,不如等下叫他们出来练练。”

    凤鸾并没有看人表演功夫的兴致,可是看他目光灼灼,一副期待,分明是想找点事哄自己开心。做人不能不识趣,人对你好,就算不用感激涕零,也得给两分情面,因为微笑道:“好啊,吃了饭正好消消食。”

    萧铎笑笑,然后叫了高进忠进来安排。

    因为怕人多太乱,先叫二十个侍卫在外面两两捉队比试,赢了十个的胜出,然后再捉对比试,又淘汰五个,剩下的五个胜利者才叫进来。没敢在内院舞刀弄枪的,因而改成摔跤,谁先把谁撂翻就算赢。

    凤鸾起先是看他的面子,出来坐坐,后来瞧着还算有趣。特别是龙凤胎在旁边看得特别起劲,一阵“咯咯”乱笑,还有丫头婆子们围观鼓掌,气氛十分热闹。笑声传出暖香坞的院子,惹得外面粗使的丫头也来看,一个个都跟着叫好。

    众人齐声太过响亮,以至于葳蕤堂都远远听见动静,让人过来打听。

    “是侍卫们在比武。”丫头打听了消息回来,说道:“刚才奴婢过去的时候,刚好王爷在下场。”要不是怕王妃等得急,还想多看会儿的,“……所以特别热闹。”

    “侍卫比武?”端王妃重复了一句,挥挥手。

    心下讥讽一笑,王爷还真是把表妹当成掌中宝啊。萧宁的死,就算不是表妹一手促成,但起因也是和她脱不了干系,估计她自己也在担心范皇后会报复,所以这些天一直告了假,早上都没有过来请安。

    表妹给端王妃惹了这么大的麻烦,王爷不但不怪她,居然还忙着哄她开心?!真不知道表妹用了什么手段,叫王爷这么神魂与授!

    心下恨恨,忍不住揉了揉胀痛的眉头。

    然而叫端王妃郁闷的事还在后头,第二天,凤鸾让姜妈妈过来告了长假,“凤侧妃最近身子不适,等好些再过来给王妃娘娘请安。”

    这也罢了,端王妃根本没多少兴趣看到她,不来无所谓。

    可是月末过去,到了初一,萧铎就下午过来坐坐,居然说什么,“阿鸾最近精神恍惚不济,晚上睡不好,这段日子我都先不过来了。”

    他说的不过来,竟然从十月初到年底腊月一直没来。

    端王妃整整的郁闷了两个月,话都吃不下。

    本来萧宁去世,气氛就一直比较压抑,今冬的初雪又来得比较早,早早的一片白茫茫的景象。以至于从萧宁死后的后面小半年,端王妃都觉得没有一天舒心日子,也没有一天看到丈夫,----是可以找借口去请他,但何苦呢?相对无言更难熬。

    端王妃思来想去,自己最近并没有对表妹做什么,不就是给两个女儿请了新的教养嬷嬷吗?丈夫这就恼了,觉得自己泼了表妹的面子了?又或者,因为表妹整天担心范皇后魂不守舍,所以他就要寸步不离?!

    真是……,叫自己恶心。

    而当女儿们问起,“最近怎么没有见到父王”的时候,更是叫自己无边无际的难过伤心,----丈夫已经成了别人的,自己没有丈夫。

    等到端王妃再次见到萧铎的时候,是在年三十的团圆宴席上。

    她被冷了几个月,王妃的脸面都给抹干净了,看着丈夫也没什么好脸色,虽然不至于当众甩脸子,但亦是淡淡的,连从前的佯作举案齐眉都没有了。

    而萧铎,眼下正担忧明儿凤鸾进宫的事,根本没功夫管别人。

    凤鸾自己也是有点担心。

    这段日子,萧铎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自己也我在暖香坞里面没出去,日子倒是过得平静。但是明儿初一进宫朝贺避免不了。首先自己不进宫的话,显得心虚,好像对萧宁的死做过什么似的;其次若是告假,一般来说除了病到起不了床,初一朝贺是不让告假的,开年就生病不吉利。

    可是进宫吧,又担心范皇后那边会做点什么手脚。

    ----这还真是一个难题。

    第二天,凤鸾还是跟着一起进宫朝贺了。

    ☆、156 覆水

    哪怕早就做了安排,但是谁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到了内宫和外宫分别的时候,萧铎还是不安,让她身处荆棘虎狼环饲之中,如何能够不担心?再三叮咛和嘱咐,“你就跟在王妃身边,少说话,也不要跟别人走,我尽量早点过来接你。”

    接你?旁边的端王妃心中冷笑连连,很好……,丈夫现在眼里只有表妹,彻底没有自己这个妻子了。

    萧铎一直在担心凤鸾,哪里还功夫管她是个什么表情?吃不吃醋?视线完全落在凤鸾身上,再次重复,郑重道:“我说的话,你记住没有?”

    这是把自己当成了小孩子?凤鸾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关切,再想起最近这几个月他的专宠陪伴,细心照顾,声音不由放柔了些,“知道了,进去以后我就跟在王妃身边,不多走一步,也不多说一句话。”

    或许,是自己要求的太多罢。

    其实按照规矩来,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侧妃,就算家世好一点,那也是一个“家世好点的侧妃”。正常情况下,他宠爱自己,肯维护自己,经常到暖香坞留宿,就已经达到世俗要求的标准了。

    说起来,现在王妃得到的还不如自己多呢。

    自己总想着斩断感情,可是却每每都是无法真的斩断。或许,是因为心底深处害怕受到伤害,所以总想着若不曾得到,将来就不会有失去的痛苦。却没想想,其实过程也是一种得到。

    他已经对自己很好了,为什么非要执著于他的不好,让自己不开心呢?想到此处,声调不由更柔和了一些,“王爷放心吧,去罢。”

    萧铎还是放心不下她,但眼下人来人往的,一直站在不走引人注意,不便久留,只得凝重颔首,“好,你当心一些。”

    端王妃在旁边勾了勾嘴角,心下嘲笑。

    正在说话,有眼熟的宫人跑了过来,说道:“郦邑长公主已经到了,正在轿子里等凤侧妃过来,还请凤侧妃快些过去。”

    萧铎笑道:“有大皇姑陪着你我就放心了。”一脸放松之色,故意掩盖内心对她的担忧,摆了摆手,目送她和端王妃先进了内宫。

    凤鸾到了里面,上了郦邑长公主的软轿,请安道:“见过长公主殿下。”

    郦邑长公主看着她,“别怕,今晚我一直陪着你。”

    凤鸾看着她那柔和慈爱的目光,目光微微一顿。就算自己和她有芥蒂,但终归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她是护着自己的,不是来害自己的。眼下有她陪伴,的确安心,自己心里承她这一份人情。

    因而道了谢,“多谢长公主殿下关怀。”

    “坐罢。”郦邑长公主所用的软轿比较宽大,但两个人坐还是稍显拥挤,不可避免的会挨在一起,“阿鸾。”替她掠了掠耳边碎发,继而微笑不语。

    自己和凤渊一起算计了她的婚事,小姑娘心思直来直去受不了,这是难免的,外孙女还年轻,将来还要经历很多风雨。等她将来回头一看,这点磕绊其实不算什么。萧铎并非拿不出手,就算现在功不成、名不就,等到将来凤家把他推上了那个位置,不就是天下第一矜贵人了吗?

    至于端王妃,皇后的位置她想都不要想!

    就凭她和穆夫人捣的那些鬼,暗地里对阿鸾做的那些手脚,自己早就不能容她,不过是想着现在让阿鸾藏在后面,以免成为风口浪尖的靶子罢了。

    软轿往前行了没多久,到了内苑,到此处换了肩舆。

    郦邑长公主领头坐在最前面,后面是端王妃、凤鸾,三人一起到了永寿宫,分别给秦太后见了礼。然后郦邑长公主在旁边坐下,端王妃和凤鸾则是站着,周围还有太子妃、成王妃、安郡王妃,以及各府的侧妃。另外半屋子则是一些低等嫔妃,只有嫔位以上和公主才赐有座位。

    范皇后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扫了一眼。

    凤鸾原本站在角落里面,尽量隐藏自己的行迹,被那道眼风一刮,顿时觉得浑身汗毛竖起。那目光怪怪的,像是硬羽毛挠过一般不舒服。皇后肯定是恨自己的,自己知道,但却只能装作不知道。

    可能是郦邑长公主的震慑很有用,大半天的仪式走下来,居然风平浪静。

    不过想想也不难理解,范皇后就算恨自己,也不会明着来,直接抓人打杀是不可能的。或许是自己太过紧张,范皇后会为了太.子党的大局隐忍?又或者,她会选在别的时间地点动手?总之,仪式走完就早点回去好了。

    但是早不成,得先去蒋恭嫔宫里呆一会儿,一则拜见,二则等萧铎过来。

    不然自己单独一个人走更不妥。

    郦邑长公主依旧全程陪护,在景合宫内拨着茶,像是嫌弃茶叶不好,始终拨来拨去都没有喝。蒋恭嫔和端王妃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并不搭理这边,反正大家心知肚明合不来,不撕破面皮就行了。

    “母妃,大皇姑。”萧铎的声音终于在外面响起。

    其实没有等多会儿,他就匆匆过来,凤鸾却觉得过了很久很久,听到他的声音,赶忙扭头看了过去,一直提着的心像是有了着落。

    她不由一怔。

    原来……,自己是如此的期盼着他过来吗?有他在身边才觉得安心?毕竟……,他才是自己名正言顺一辈子依靠的人。想到此,不由喊了一声,“王爷来了。”

    萧铎看着她那殷殷期盼的目光,一颗心都化了半边,可是当着别人,还得一本正经绷着脸,轻轻点头,“嗯,前面刚忙完。”

    “老六。”蒋恭嫔觉得总算有个可以说话的了,说了几句闲篇,便问:“你府上的苗氏二月里该生了吧?等生了,记得给往宫里送个信儿。”

    若苗氏生的是儿子,就抱她的;若不然,就退而求其次抱魏氏的年哥儿。

    不是自己着急等不得,而是眼瞅着凤氏已经是一人独宠,听说最近连王妃都摸不着儿子的边儿,更不用说其他人,等下次有姬妾怀孕,谁知道是什么时候去了?自己可没功夫慢慢等。

    萧铎见母亲脸色焦急,心下明白,母亲这是惦记着抱养孙子的事儿。因为苗夫人那边还没有生,并没公开,连王妃都不知道,只之前跟阿鸾道了几句烦恼。眼下不是细说这个的时候,只应道:“是,苗氏生了就派人进宫送消息。”

    端王妃也笑道:“只等苗夫人一生,就往宫里给娘娘报喜讯。”

    萧铎又陪着蒋恭嫔说了几句,都是一些喜庆话,没说太久,便道:“今儿宫里人多忙乱,儿子和王妃她们先回去,母妃歇着,明儿儿子再来陪母妃说话。”

    端王妃心下轻笑,和王妃她们?这会儿倒是记得拿自己当筏子了。

    蒋恭嫔则是比儿媳更加不满,这凳子还没坐热,儿子就要走,不就是怕他那宝贝心肝有事儿吗?可见儿子大了都不由娘,全给狐媚子勾引走了。

    也怪自己当初没有亲自带他,多托付于长孙嬷嬷,母子感情不够深厚,----不过这能怪得了自己吗?当时生他的时候还年轻,整天巴望着皇帝能多来几趟,好再生下一个男胎固宠,却不想是个女儿。

    想到此,要抱养一个孙子亲自抚养的心更强烈了。

    蒋恭嫔再次叮嘱,“记得,苗氏生了赶紧送消息进宫。”

    端王妃心下微微怪异,婆婆怎地如此关心苗夫人怀孕了?不管生男生女,那都和嫡长不沾边儿,和爱宠也不沾边儿啊。

    “好。”萧铎应了,打断了王妃的思绪,“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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