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场戏的内容就是五个人前往最近一直在闹鬼,已经连续淹死三个学生的泳池,而苏道巫的角色要下到水中寻找死者的记忆。
    这意味着他要在水底待上一段时间。
    虽然不知道苏道巫对水的恐惧从何而来,然而沈笙却知道,把头浸入水中和只是把身体泡在水里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怕水的人大多数都有曾经溺水的经历,因此让他们再经历一次窒息体验,与单纯地泡在水中根本不是同一个级别的恐怖。
    听出苏道巫的迟疑,沈笙立即把刚刚的安慰话全都丢到脑后,转而露出真正的担心,“是不是太难了?要不要找个替身?”
    “有一个特写的正面镜头,”苏道巫语气闷闷的,却仍旧固执,“我可以,我不想用替身。”他说话间深呼吸几口气,站起身来往前几步,然而在看到仿佛漫无边际的池水他又猛地停下了。
    “不要逞强!”沈笙差点以为他要不管不顾地跳进去,简直要被他吓死,他立即起身走过去握住苏道巫的肩膀把他转过来面对自己,果不其然地发现这家伙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了。
    苏道巫的确很怕水,即使他一点都不想承认,但身体的反应完全无法骗人。
    被沈笙发现他害怕水这件事,比他本身对水的恐惧还要让苏道巫懊恼。
    “你先回去。”苏道巫摇摇头。为了抑制自己的恐惧,他用力咬着嘴唇直到它发白,“我能做到,给我一点时间。”
    自家孩子不听话非要逞强咋办,又担心又生气的沈笙一句话都不想说,直接抓着他的胳膊把人往外带。察觉到他还在微弱挣扎,沈笙一句冷冰冰的“再动我就把你丢水里去”便让苏道巫彻底安分下来,被他乖乖地带出游泳馆外。
    一出到外面,他的状态立即就好了很多,面色也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苏道巫好像是得救一般地深深呼吸,沈笙就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直到他平静下来,才开口道。
    “道巫,承认自己有弱点没什么丢人的。”
    他一语就道破苏道巫心中的痛,让这个自尊心比天高的家伙当即就咬紧了牙。“我……我才没有!”他矢口否认,然而是个人都看得出这是一句谎话。
    “怕水很正常,有缺点也很正常。”沈笙的语气平缓而温柔,双眼也与他对视,“知道吗?你想要克服一个缺点,首先就得承认它。”
    他的目光和他的语气一样温柔,然而就是这样的温柔,才能穿透苏道巫用高傲筑起的外壳。苏道巫吃软不吃硬,激烈对抗反而会激起他的好战好强,反而是平和劝慰才会让他不知所措。
    从这点上来说,沈笙大概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了解他。
    “……你说得对。”苏道巫张了张嘴,最终颓丧而干脆地承认了。沈笙不是别人,不是他的敌人也不是随便哪个无所谓的人,苏道巫最在意他的想法,因此也最在意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但当沈笙愿意听他倾诉烦恼时,他完全无法、也完全不想拒绝。
    苏道巫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几度想说些什么,然而一对上沈笙温柔的目光他又觉得脸上燥热,什么也说不出口。最终他采用了最直接的办法——一把将沈笙抱到怀里,把下巴放到他的肩膀上——看不到他的眼睛,心跳应该就不会太快了吧?
    沈笙没有拒绝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他好脾气地把手放在苏道巫的背上,轻轻地抚.摸,就像是在安慰一只受了伤也从未舔过伤口的野兽。
    “我,”苏道巫很别扭,他最擅长的是下战书,与人倾诉什么的还是第一次,“我以前差点被淹死。”
    大概是他八岁的一个暑假,父母带他去某个私人山庄度假。那天所有大人都在房间里打牌闲聊,而他因为好奇,偷偷地跑出门去,在山庄里的泳池边上玩水。一开始他只是坐在池边踩水玩,谁知道水花打起来瓷砖又湿又滑,他一不小心就滑进了深水区,没有游泳圈,也没有任何救生用品,不会游泳的他被呛了好几大口水,如果不是恰好有工作人员路过,也许他真的会被淹死在泳池里。
    这段经历苏道巫没跟任何人讲过,说得断断续续,好几次都不想说了。他说完之后为了掩饰那份不好意思,还强行为自己辩解。“那次以后我妈就再也没让我去过泳池,如果不是她也许我早就克服了。”
    他话里的不甘心几乎快凝出实体了,沈笙想笑,却又怕他恼羞成怒,只好更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这很正常,如果我是你爸,我一定不会轻易让你靠近水。”
    他一句话把苏道巫惹毛了,“你才不是我爸!”他恶狠狠地反驳,“我爸比你老多了。”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沈笙这才是真的忍不住笑了,他胸口的震动频率传过去,惹得苏道巫也有点想笑了。不知道为什么,把这个压.在心底的事情说出来,再被沈笙安慰了一句之后,在他看来这件非常耻辱的事情,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不许笑我。”苏道巫抱紧了他,低低的语气像是威胁,又像是在撒娇,“谁笑我都行,你不行。”
    “好好好,我不笑你,”沈笙安抚道,“我谁都笑,不笑你。”怕他别扭发作又胡思乱想,沈笙补充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东西,你看子秋胆子小得连虫子都怕,还有一树,别看他老神在在的,其实有段时间晚上还不敢自己起来上厕所。况且你怕水是因为经历,不是因为性格,这更正常了,说出来大家不仅不会笑你,还会体谅你心疼你,就算用替身也没什么好丢人的。如果你还没做好准备,我可以帮你和导演提要求。”
    “你呢,你有没有什么害怕的?”苏道巫却答非所问。
    “我?”沈笙一愣,仔细思索,才无奈道:“我怕酒,喝完之后整个人性格都变了。”
    苏道巫还记得他当年醉酒时的模样,回想起来还是止不住会翘起嘴角。他一笑,周身的气息立即就从有些阴沉变得愉悦起来。
    “我说你这家伙,”沈笙也还记得那天早上醒来发现床上一左一右两个人,“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经常钻这种牛角尖。上次的事情也是,”他叹了口气,“逞能不等于成熟,知道吗?”
    “谁让你整天把我当小孩子看?”苏道巫嘟囔一句,让沈笙刮目相看几乎已经成了他的执念了。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沈笙从他怀里挣脱,用力往这个已经比他高的大男孩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痛!”苏道巫皱起眉头抗议,然而沈笙的表情却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要严肃。
    “如果我还把你当小孩,那么刚刚我就不会征求你的意见,而是直接跟导演说你拍不了,需要用替身。”沈笙看着他,“我一直都把你当做一个能够平等交流的人,而不是一个事事都需要我呵护照顾的小朋友,你明白吗?道巫?”
    作者有话要说:
    苏道巫:所以成熟的大人可以追求你了吗?
    沈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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