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爷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慢悠悠地喝了口茶。

    靠在椅子里的袁复立歪着头看他,心里嗤了一句,老狐狸。

    “我听说贺家的小子被困在山上了?”赵三爷隔了很久,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问了一句。

    “啊,好像是。”袁复立的笑显然多了些其他的意味,“据说是要去璃州考察结果困在了山上。”

    因为姚真在想方设法地营救困在山上的人,贺佑钦和厉容锐被困的事情就不是秘密了。

    “是和厉家的在一起?”赵三爷又问了一句。

    这一次袁复立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了,“当然。如果没有跟厉容锐在一起,这璃州去的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赵三爷喝了口茶,不疾不徐,“就算贺家和厉家的小子都出了事情,跟小惟也没什么关系了。”

    “怎么会没关系?”袁复立挑眉,“小惟现在是终身监禁,如果事主反口愿意在上诉的时候提供有利于他的口供,他肯定不用坐那么多年的牢,我们再帮他活动一番,五六年放出来他也就三十多岁不到四十,还是能干出一番事业的年龄。”

    “你就这么信得过贺佑钦?”赵三爷的语气终于有了一点起伏。

    袁复立和贺佑钦合作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但知道归知道,要他出钱就要给他一套说法。

    袁复立低声笑起来,“我从来不相信他,但我相信利益。”他仰靠在椅子上,一边拍着腿一边说,“贺佑钦是个聪明人,但凡聪明人总是知道关键时刻怎么取舍。他和小惟又没有深仇大恨,按说小惟当初要害的要对付的都是厉容锐,要不是小惟插手,贺佑钦如今还没有这么好的机会,现在厉丰三分之一的股票都被他拽在手里的,想拿到剩下的有什么奇怪,人就没有不贪心的,您说对吗?”

    “就因为这样?”

    袁复立摇摇头,“当然不止是这样。要是这样就能让他出手拖住厉容锐,也把他想得太容易收买了。”他呵呵笑起来,“贺佑钦要是手上能多一点活动资金,肯定不会和我合作。”他微微皱眉,有些苦恼的样子,“他好像不太喜欢我。”又突然一笑,“其实我一直很喜欢他的。”

    管家:“……”

    赵三爷泰然自若地饮了口茶。

    “谁让贺家恰好出了点意外。”袁复立笑得有些微妙和狡黠,偏偏让人心里发冷,“贺文武想要融资,弄不好公司就是被收购的份,贺佑钦很不喜欢贺文武的这种做法,但他没办法反对。现在他手里没多少鼎泰的股份,即使贺家老爷子的股份都给了他,也不够他在董事会战胜贺文武。他手上的流动资金全都被牵制住了,除了和我们合作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袁复立耸耸肩,做了个无能为力的姿势。

    “你让我拿出的资金就是为了支持贺佑钦?”赵三爷问。

    “这么说也不太对。”袁复立摇摇头,“我想弄垮厉丰,您想救出小惟,贺佑钦想得到厉丰又不想失去鼎泰,我们只是各取所需。贺佑钦最贪心,当然应该付出更多。谁叫厉容锐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

    袁复立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这种老天给面子的家伙在某些方面总是让人无能为力,好在他短板的地方不管经过多少年都没什么变化,现在的贺佑钦完全可以牵制厉容锐。”

    “璃州的计划就是你们设计的?”

    “我可没有那个眼光。”袁复立表现得很有自知之明,“璃州本来就是贺佑钦看中的地方,贺佑钦看中的,厉容锐自然不会看不到其中的商机,可惜,贺佑钦现在根本没有足够的资金进行开发,他的摊子铺得太大了。如果厉容锐参与进去,而贺佑钦又临时退出……”

    “你觉得以厉容锐的本事会找不到下一个合作对象?”赵三爷笑了。

    袁复立伸出手指摩挲了一下下巴,又点了点唇,笑眯眯地道,“当然不会,但如果城南事建的案子再出现问题呢?”

    赵三爷的眉头皱了一下。

    “城南事建之前的问题本来就是贺佑钦找人摆平的,他既然有办法摆平,自然也可以让它再出问题。”袁复立翘起腿,“那个时候肯定会人心惶惶,我们再从股市下手,联手狙击厉丰,股民的信心一旦动摇,股票就会下跌。而厉丰原本就不是那么干净的公司,把它原来的黑历史趁机拖出来,届时不会有任何一家公司还向跟厉丰合作。谁都不想沾染做假账的脏水,而银行方面就更不会借钱给信用破产的企业。厉丰除了宣布破产之外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袁复立说完好一会儿赵三爷都没说话,似乎在掂量他话的分量又像是在认真考虑这个计划是否可行。

    “如果贺佑钦反悔呢?”

    “反悔?”袁复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这么做可以让他的利益最大化,他有什么理由反悔?”袁复立顿了一下,“难道您觉得他会真的看上厉容锐?”他捂着嘴简直要忍不住笑了。

    “有什么不可能?”贺佑钦三年前苦追厉容锐的事情在德海就不是秘密。

    “啊,您说的是之前的事情?”袁复立总算没笑得那么夸张了,他微微扬起精致的下颚,嘴角微勾,“与其说他是在追逐感情,不如说他是在追逐得不到的东西,如今那些东西都到手了,还有什么好稀罕的。”袁复立耸了耸肩。

    赵三爷端起小茶杯,缓缓喝了一口茶。

    “你很自信。”

    袁复立没有反驳,他笑得有些肆意又有些张狂,“我只是了解自己,贺佑钦和我是同类人。”

    永远利益为上。

    袁复立走了之后,赵三爷还坐在花房喝茶,管家看了眼那杯袁复立动都没动过的柠檬水,让人收了下去,之后又默默立在赵三爷身后。他知道赵三爷没开口就是还在想事情,袁复立那个人说话真真假假,性格又乖张肆意还有点神经质,要从他的话里提炼出一些有用的东西还真需要好好想一想。

    “你觉得袁复立说的话能听多少?”赵三爷让人把那盆价值不菲的兰花处理了,转头问身边的管家。

    “大概能信个六七成?”管家斟酌了一下,回答道。

    赵三爷摇了摇头,他比了个数字。

    “您说他的话能信九成?”管家有些意外。

    赵三爷淡淡笑了笑,“他的确是想和贺佑钦合作的,但这件事本身就透着奇怪。”

    管家望着他等他说出下文。

    赵三爷站起来到水边洗了个手,又用毛巾把手擦干净,“袁复立这个人这一两年一直蹦跶得很厉害,其实凭他的本事不管到哪里都能过得好,可他偏偏留在德海,搀和在贺家厉家袁家的事情里。如果说是为了利益,比起厉丰,鼎泰才是最容易得手的公司,可是袁复立却偏偏盯上厉丰不松口。”

    “是不是因为他忌惮贺佑钦?”所以才没选鼎泰。

    赵三爷摇摇头,“也许有那么一点,但不足以成为他不对鼎泰下手的理由。袁复立这个人,恐怕越是不能下手不好下手的他才越感兴趣。”

    管家皱了皱眉,“难道他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赵三爷没说话,其实袁复立真正的打算他也没弄明白,就是因为没弄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才选择一直观望。

    管家也知道赵三爷有自己的考量,否则就算是想要救袁竟惟也有其他的办法,并不是一定要和袁复立合作。

    “我让你查的事情你查的怎么样了?”赵三爷问起。

    管家早就整理了之前得到的消息,开口道,“袁竟惟的母亲叫珂新雅,当年大学还没毕业就做了袁家少爷的情人,后来生下了袁先生。柯新雅是在周济孤儿院长大的,后来孤儿院发生了一场大火,之后又搬了新地方,很多资料都遗失了,所以我们也无法肯定柯新雅是不是小姐。据说当年柯新雅精神失常后常常抱着袁竟惟说不是她的儿子,但是袁竟惟进袁家是验过dna的,这件事情很奇怪,但事情过了太久,再加上柯小姐多年前就去世了,我们没办法得到她的血液资料,医院那边的结果是袁竟惟和您并没有血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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