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们现在也很好啊,云初末虽然恶劣,但总体上对她还算不错,除了每日欺压剥削把她当奴才之外,也没什么可以挑剔的。她喜欢和云初末在一起,即使对着他过了千年万年,也不会觉得腻,就算他有时候神经大条,还会故意惹她生气发怒,她都没有真正讨厌过他。

    庭院里,云皎仰天长叹,果然悲伤的故事看多了,观众也会跟着多愁善感起来。

    云初末虽然喜欢胡扯,有句话说得还是不错的,不过是个故事而已,看看就好,何必认真?她又不是姜雪羽,云初末也不是秦铮,他们俩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在一起,如果每遇到这样的事情,都要拿来比作自身,伤心难过一番,以后的日子还要不要过?

    每个人都有他们的宿命,旁观者永远也无法做到感同身受,她同情银时月,心疼姜雪羽,又可怜秦铮,不过那始终都是他们的人生,怎能因此就影响她和云初末的生活?

    想通了这点,云皎长呼了一口气,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见时辰也不早了,书房那边应该已经完事,便起身去找云初末,没想到刚走近书房,就听见里面一声清脆的声响,好像什么东西摔碎了,紧接着又听见桌椅被带倒的声音。

    云皎心里一慌,立即推开门跑了进去,顿时吓了一跳。

    书房内一片狼藉,到处散落着书本和纸张,书架已被震碎成几块木头,上面摆着的花瓶瓷器摔碎了一地,就连窗台上云初末的宝贝兰花也没能逃脱噩运,像被吸干了灵气一样,变得干焦枯黄。见此情景,她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赶紧四处找寻:“云初末,云初末……”

    不多会儿,书案下面颤巍巍地伸出来一只手:“我在这里……”

    声音听起来很微弱,好像受了极严重的内伤,云皎越过书案垂眼便见他斜靠在一角,苍白的唇角挂着一道血痕,她蹲下来抱住他,一动也不敢动,心急如焚都快要哭了:“云初末,你坚持一会儿,千万别死呀!”

    云初末轻咳了一声,即使现在落得如此狼狈,还是掩不住他风流绝艳的好模样:“其实我也舍不得你,不若你跟着我去吧。”

    云皎立刻板起了脸,将他的胳膊一丢:“不用了,我能照顾好自己,你赶紧走吧!”

    云初末的脸色依旧苍白,声音也有气无力的,眼里却带着缱绻的笑意:“其实我忘了告诉你,两年前我欠了村口大牛家的三两银子,他说要你做媳妇,所以……”

    云皎撅起嘴,冷冷道:“你死之后,我一定为你守孝,谁也不嫁!”

    云初末眼里的笑意瞬间晕开,他缓缓搭上了云皎的手,含情脉脉道:“皎儿待我如此情深,我又岂能丢下你不管?”

    云皎憋着笑,翻白眼瞪他:“怎么,现在不死了?”

    云初末点点头,认真地答:“如果你能给我倒一杯水,我便不死了。”

    云皎这才注意到,他的唇瓣苍白干裂,想必是渴了,但是书房里已经变成这副模样,茶壶都不知道摔碎在哪里了。于是她费力地将云初末扶起来,沿着明月居的长廊送他回房间。

    外面开始下起了小雨,云初末的房间就位于莲池的旁边,瘦梅与假山嶙峋,雨打荷叶轻敲,在漫长宁静的夜色里缠绵悠长,不远处的亭角在夜色中显得狰狞恐怖,曲折的走廊也如洞箫般幽长,然而房间内却很温暖,宁静祥和一片。

    云初末在饮了三大杯茶之后,突然冒出来一句:“好饿。”

    云皎现在都不知道是该担心还是该生气好了,她接过杯子搁在桌子上,没好气道:“厨房里还有夜宵,我去端过来。”

    可是等夜宵端过来的时候,云初末已经倒在床榻上睡着了,红烛高照,床帐隔着一层薄薄的轻纱,他的衣摆顺着姿势倾斜下来,系腰的白环玉坠垂在脚踝处,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的静谧美好。

    云皎无奈地摇了摇头,把夜宵放在桌子上,走过去将他的靴子脱了下来,伺候他安寝,然而就在扯被子的时候,听到他细不可闻地咕哝了一句。云皎一怔,偏过头注视着云初末,不多会儿,他又微蹙着长眉低喊了一声,苍白的面容在灯光下显得越发清俊,只是眉目之间的神情,悲痛而又不舍,似乎在焦急追寻着什么。

    她悄悄挨近了云初末,侧身仔细倾听着,这次她听清楚了,睡梦之中,云初末低吟浅唤着的是:“姝妤……”她的手仅顿了一下,回过神来将被子给他盖好,又放下纱帐湮灭了床头的灯火。

    长夜未央,暗涌微凉,云皎不敢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于是坐在房间的凳子上,以防云初末伤得太严重,半夜发生什么意外。

    明月居外面的结界和他的身体状况紧密相连,比如前几年在云初末生病的时候,结界只是薄薄的一层,连她看了都觉得胆战心惊,害怕会不会被某个路过的小妖小怪撞碎。前几日刚坚固了一点,现在被银时月这么一破坏,恐怕还比不上当初最坏的情况。

    云初末的身体也好不到哪里去,半夜无知无识地咳了好久,即使盖着被子,手脚还是冰凉,有一次云皎上前查看的时候,还在枕边发现了一大滩血迹。云皎直想叹气,这次为了得到银时月的魂魄,云初末当真是不管不顾、豁出性命了,他也不想想,万一不幸在此次施法中殒命,即使得到再强大的魂魄,又有什么用?

    云初末对于魂魄的执念,绝对不亚于她喜欢黄金,虽然不知道他收集这些魂魄作甚么,反正不如拿金子换食物来的实际。最后云皎迷迷糊糊地趴在桌子上,心里默默地想,如果下次还有这样吓人的情况,她一定要丢下云初末,一个人逃命跑掉。

    雨后的夜空,繁星也没有了踪影,仅剩下一轮明月悬挂长空,静静的投射到明月居中,灯花落尽,荷叶上的水珠顺着叶脉坠下,发出小泉叮咚的声响,空气中氤氲着清新的水汽,在这一片寂静之中,一场劫难悄无声息地划过了。

    第33章 往事多未央(四)

    日子哗啦啦地流,转眼三个月的时间过去了。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云初末已经好了许多,气色红润了不少,饭量也有见长,甚至都有闲心坐在亭子里跟自己下棋了。

    一阵清风徐来,明月居里落花满地,莲池旁柳色依依,嫩绿的长枝随风摇曳,荡起碧波涟漪,云皎端着点心走过来,吃了几块桂花糕,又大致喝了半杯茶,心满意足地感叹了一声,斜靠柱子撑着头打盹儿去了。

    “你前两日不是说自己长胖了,决心要清减体重的么?”云初末翘着二郎腿,单手托腮,凝眉注视着棋盘,地落了一子:“现在又要食言了么?”

    云皎顿时吃瘪,微微嘟着嘴,不由心虚地辩驳:“哪有,我早上只吃了半个包子!”

    云初末淡淡地嗯了一声,接着道:“包子是吃了半个,不过外加两块糯米凉糕,三块杏仁酥,奥,还有翠玉豆糕和桂花蒸粉,以为我不知道么?”

    云皎认命地捂了捂脸,虽然她一向脸皮很厚,但是在云初末面前,她作为人类的尊严大致应该已经没有了。饶是如此,她还是垂死挣扎,试图找回一些颜面来,于是蛮横地仰起脸,摆出最不讲理的表情,苦大仇深地说:“多吃了几块糕点而已,又不会怎么样!”

    云初末手中捻着棋子,闻言侧目看她,眼神里似乎带着笑意:“吃这么多才涨了三斤二两,确实不会怎么样。”

    “你你你……”云皎被他踩到痛处,心里气得要命,偏偏又无言以对,只得咬牙切齿地跺脚,愤怒地转过身趴在栏上看鲤鱼。良久之后,才传来云初末懒洋洋的声音:“拿糕点当作饭来吃,你不怕积食么?”

    云皎不乐意地撅起嘴,负气大大地哼了一声,还是不愿意理他。云初末看了她一眼,身子一侧,视线向前探着:“云皎?”见她完全不理会自己,他又往前挪了挪,脸上洋溢着逗弄的坏笑,近于讨好般,“云小皎?”

    还云小皎……云皎顿时哭笑不得,不情不愿地动了动,消沉地耷拉着脸,为腰上新增的二两肥肉发愁。云初末唇角荡开一抹笑,手里敲着棋子,故意叹了口气:“我记得前两日某人还说要进幻梦长空之境来着,现在看来,她又不想去了。”

    听到这个,云皎顿时来了精神,立即站起来,语气很坚决:“我要去!”

    云初末斜斜地瞟了她一眼,阴阳怪气道:“可是那个某人好像正在生气,不愿意同我说话了耶!”

    云皎嘟着嘴,闷闷地说:“我才没有生气。”

    云初末挑了挑眉:“奥,那你刚才是故意耍我的了?”

    云皎顿时激灵了一下,连忙摇手:“没有没有,我怎么敢呢!”见他一副完全不相信的模样,又立即改口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气势重新换回到自己这边,云初末傲娇地掀了掀衣摆:“晚了。”

    云皎听此很是愤怒,双手掐腰,决心拿出一些威严来,居高临下地藐视他:“你若是不带着我,我便天天缠着你,每个时辰黏着你,把你烦得吃下饭,还睡不着觉!”

    云初末单手支颐靠在石桌上,眼里带着笑意,望着她十分的气定神闲:“尽管来黏好了,随时恭候。”

    威胁不成,云皎登时摆出最纯真无辜的表情,上前拉住他的衣服,使劲摇晃着:“云初末云初末云初末……”

    云初末被她摇得一阵头晕,忍不住笑了:“你都多大了,还使小时候这一招,用了一百年还觉得有用么?”他拿折扇嫌弃地敲开了她的手,“若是要我带着你,就再想一种法子来。”

    云皎扁了扁嘴,泪花在眼眶里团团打转,委屈的都快哭了:“公子不带着奴婢也可以,只不过若是奴婢心情不好了,做得饭菜也会特别难吃,但是你放心,顶多是从米饭里挑出石头或者虫子什么的,绝对吃不死人的!”

    说着,掩面装作要哭的模样,声音凄惨惨的:“我看公子你还是把奴婢丢下好了,虽然奴婢一直忠心耿耿地跟着你,费心尽力地照顾你,给你做饭,帮你施法,奥,最近还一直给你煎药……”

    她说得声泪俱下,将最近一段时间的‘丰功伟绩’统统数了一遍,不管是有用的,还是没用的,就连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都得搬出来显摆一番。好像自己做了多么了不得的事情,如果云初末不带着自己,就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一般。

    云初末默默望着她,眼里的笑意越发清俊动人,果然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你啊……”

    得到他的默许,云皎立即笑逐颜开,笑嘻嘻在他面前蹲下来:“你带着我,我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而且还能照顾你,呃……我是说可以给你洗衣服,给你做饭,我发誓,发毒誓都可以!”说着,还真举着小手,信誓旦旦做出发誓的样子来。

    云初末的眸光微微动着,望着她似乎在笑,随手拿折扇敲了一下她的头:“发誓也没有用,若是这回再敢自作主张,惹出没必要的麻烦来,我就把你丢在长空之境里,永远也出不来。”

    云皎立即正色道:“这回我肯定不会惹麻烦。”

    关于惹麻烦这件事,还要从八十多年前说起,那时一只狐妖的魂魄找到他们,以出卖灵魂为代价,希望借助画骨之术复活重生,回到过去找寻自己的夫君。

    那只狐妖修行了数千年,却爱上人类的男子,为了得到爱人,不惜用术法使那个男人失去记忆,呆呆傻傻地陪伴她在林中生活了两年。可惜那个男人最终还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世,趁她不备逃出了树林,回到家之后,又怕狐妖会找上门来报仇,便花大价钱请了道法高深的法师。

    那时候狐妖刚从外面回来,为了清除男人身上的妖气,她跑去灵山和守护仙草的神兽打了一架,最终带着仙草负伤回到了他们一起生活的树林,满心欢喜去找自己的夫君,可是一进门便见到了一群严阵以待的凡人,和守持念珠的法师,昔日整洁温暖的家里,被那些人翻得一片狼藉,而她的夫君就站在那群人的中间。

    她到死都不明白,她对他那样好,为什么会换来如此残忍的待遇?

    她还记得,在自己被阵法困住的时候,一群人冲上来拿棍子打她,还用弓箭射穿她的身体,她疼得吐了血,落了泪,痛心疾首望着自己的夫君,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丝一毫的不忍和心疼,然而,没有。

    从那个男人的神情中,她只看到了恐惧,因为她在阵法中显露了狐妖的原形,想到自己过去两年都和这么一个畜生怪物生活在一起,确实应该感到恐惧。

    狐妖虽然死了,却孤注一掷拿自己的灵魂来交换,她想回到过去,问问那个男人是否爱过自己,哪怕一丝一点也好,可惜对方的反应实在伤透人心,看到已死的妖怪突然复活,那个男人屁滚尿流地跪在她面前,连连磕头求她不要杀他,还说愿意一辈子为她当牛做马。

    云皎还记得,在被那个男人扯住衣摆哀求的时候,狐妖仰天落下了泪,悲凉地笑了两声,最终头也不回的走了。她没有杀那个男人,或许,在她的心目中,那个男人早就已经死了。

    那是云皎第一次进入幻梦长空之境,因为同情狐妖的遭遇,觉得为了这么一个男人,就散去自己的灵魂实在可怜,她趁着云初末不注意,暗中施法企图把狐妖放出幻境,结果不但没能救出狐妖,还差点把自己都搭了进去。经过这件事,她才知道,幻梦长空之境,是连接过去与现世人生的一个异域,一旦进入,便再也无法回头。

    在那个异域里所发生的事情,对现世都会产生或多或少的影响,但是在过去的时光中,人们只能改变事件的过程,而无法改变结果,不过如果过程更改太多的话,不仅会损害到幻境里的人,还会对施法之人造成重创。她记得当时因为狐妖的那件事,云初末一连吐了好几天的血,才慢慢恢复过来。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动过释放魂灵走出幻境的念头了。

    最初替人画骨重生的时候,她曾一度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件极其残忍的事,人家明明已经很悲惨了,偏偏还要在那颗受伤的心上再补一刀,甚至掠夺了那些人的灵魂,害得他们永世都不得超生。后来经历的多了,她渐渐也就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残忍呢?那便是不问缘由,不容分说,仅凭‘天道’二字,便压得人永世翻身不得。

    就像那只狐妖一样,天生便是妖怪,她只是爱上了人类,在那场爱恋中,她不曾害人性命,略微动了一点心思,想和所爱之人相守在一起。天道便罚她毁去千年修行,甚至夺去了她的性命。云初末虽然收走了狐妖的魂魄,却也帮她完成了心愿,至少在幻梦长空之境中,她得到了答案,从苦不堪言的缘孽中解脱出来,不至于死得那么不明不白。

    那么画骨重生,最终换来的究竟是什么呢?

    云初末的解释是:“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明知道宿命的结局不可更改,却仍然要去争,明知道自己所执念的,只是一场虚妄的过去,却依然要去闯,或许短暂重生能够给予的,仅是一个未及的道别,一个最终的了结罢了。

    第34章 往事多未央(五)

    进入幻梦长空之境以后,他们一路追寻着银时月的足迹,来到了姜雪羽的故乡,眼前是一片金灿灿的油菜花海,倾倒的枝叶掩盖了原本的羊肠小道,不过仔细找寻的话,还是能找到进入村子里的路。

    “我记得从轮回石中看到的季节应该是夏天,现在怎么……”云皎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反应了一会儿,愣愣道:“他改变了这里的季节?”

    姜雪羽最美好的记忆,便是童年时和秦铮在油菜花海里玩耍,银时月既然要在有限的时间里给她快乐,消耗灵力改变季节,也是极有可能的。她摇头叹了口气,原本那副泥捏的壳子就承受不住他强大的力量,银时月此种行为,当真是找死的节奏,不过……他对长空之境作出这样大的改变,岂不是对云初末很不利?

    她转头担忧地看了看云初末,只见对方正拿着一方丝帕捂在脸上不住地打喷嚏,长眉紧皱,神情沉郁,阴柔精致的俏脸上可谓不爽到了极点,见此情景,云皎忍不住笑了,她怎么忘了云初末对花粉过敏的?

    云初末皱着眉走过来,丝帕还捂在脸上:“我一定要他很后悔!”

    云皎一愣,反应到他口中的那个‘他’是银时月,不由微微一笑:“人家也是为了实现心愿,你气什么?”

    “我……”云初末刚想反驳,头往旁边一偏:“阿嚏——”

    云皎顿时乐了,被云初末幽怨地瞪了一眼后,立即道:“我有一个法子,能让你不打喷嚏。”

    云初末皱了皱眉,十分简短:“说。”

    云皎从袖中拿出一方丝帕,对角折了半边,蒙在他的脸上:“用这个挡一挡,或许会好些。”遮完之后,盯着云初末的脸,她首先咧嘴笑了起来,他本来就长得阴柔,现在蒙着绣有兰花的丝帕,更像是扭扭捏捏的大姑娘了。

    云初末瞥了她一眼,伸手要把丝帕扯下来:“我要带自己的!”

    “不行!”云皎赶紧拦住他:“你的丝帕上已经沾了花粉,等到了村子,洗过之后再换下来吧。”

    云初末瞥了瞥遥望无边的田间小路,不满地哼了一声,冷着脸迈步走了。云皎看着他气呼呼的身影,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喜气洋洋地跟在后面,心情不知道有多愉快。

    他们在村口站定,望着不远处的房屋同时轻喟了一声,碎石烂瓦,偏僻简陋,就算把明月居拆掉了也比这里看起来华丽许多。树木遮掩着房屋,从中袅袅升起炊烟来,甚至还能听到犬吠鸡鸣的声音,云皎大致观察了一会儿,道:“虽然看起来很穷,倒也安定。”

    云初末显然对此想法嗤之以鼻,贵公子的傲娇脾气立即显现出来,阴阳怪气地调侃:“是么,我怎么看到除了穷,还是穷?”

    云皎撇了撇嘴,心想道那是因为你一向养尊处优惯了啊!

    在明月居的时候,云初末简直挑剔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衣物布料必须是最好的云锦,炖一碗糯米莲子羹,长相丑陋的莲子坚决不会入口,就差让她连糯米也一粒一粒地挑拣了。如今落到这么一个穷苦,还到处都是油菜花粉的地方,奥……单是想想就觉得好高兴!

    云初末凉凉的视线望着她,语气也很冰凉:“我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令你这样高兴?”

    云皎摸了摸自己的脸,笑容很和善:“有嘛?”未等云初末回答,话锋一转,“我不告诉你!”云初末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冷冷哼了一声,扭头就朝村子里走了。

    根据银时月的要求,在幻梦长空之境里,他会以秦铮的模样出现,于是他们一路打听,终于找到银时月现在的住处。那是几间干净的木屋,建立在河岸边,庭院里特意栽着花草,现今还开着艳粉和白色的花朵,木屋前端有竹子搭建的篱笆,里面种着青菜,虽然很简陋,但是比村子里的情况要好许多。

    一个姑娘正在河岸边洗衣服,云皎走过去:“姑娘。”

    那姑娘环钗布裙,闻言站起身来,向他们探究地打量了几眼,才询问道:“你们……找谁?”

    云皎认出她就是从轮回石里看到的姜雪羽,不过和那时比起来,她看上去气色好很多,清丽的容颜中还带着些许嫣然的笑意。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难过的好,现在流逝的一时一刻,皆是由银时月的性命所换,他的心愿已经达成,然而,这样值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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