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安修抬起头看着泽维尓,平静道:“谷川?”

    泽维尓顿了顿,点点头。

    “我能叫出你的名字,看来任务已经结束了。”凌安修起身,指指凌澈的遗体,“我去洗个澡,你把这里处理下。对了,小安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他的电路好像又出了点故障,先去基地进行自我维修了。”

    凌安修有些紧张,“他还好吧?”

    “他说只是小问题,叫你不要担心。”

    泽维尓迅速把现场清理干净,虽然没多大必要,毕竟警察是不敢查到l.e身上的。

    凌安修站在喷头下,闭着眼睛感受着水流的温度--这的确是他想要的结果,凌澈对他做了那么多,他永远无法原谅。他杀了那么多人,不在乎再多一个,更何况这个人本就该死。只是,凌澈死得太简单,太干脆,这让凌安修一时反应不过来。

    在凌澈举起手枪的一刹那,他完全有时间阻止,可是他没有。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鲜血从凌澈的太阳穴喷涌而出,洒在自己赤.裸的身体上。

    门外传来泽维尓担忧的声音:“安修?”

    凌安修关掉水龙头,“什么事?”

    “你洗了很久,我担心……”

    “血有点难洗。”凌安修穿好衣服,走出浴室,环视了房间一周,目光落在凌澈的行李上,“你先出去等我一会儿。”

    泽维尓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凌澈的行李很简单,几件衣服,必要的证件,以及一本笔记本,笔记本上的扉页写着:“爸爸,如果你看到了它,说明你没有阻止我。想想也是,在我做了那么多事后,你一定很想我死吧。我这一辈子都在听你的话,就希望你能多看我一眼。最后的最后,也希望我的死能让你开心。可是,我还是在奢望你永远看不到这本日记。”

    这是凌安修第一次见到凌澈的字,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样英挺漂亮。凌安修忍不住想像,凌澈写下这些句子的时候究竟是怎样的表情。

    “1月1日。老妈说,爸爸可能会回来和我们一起跨年。我很期待,我有多久没有见到他了?半年了吧。想到马上就要见到他,我居然有些紧张,真是无奈啊。”

    “1月4日。晚上的格斗训练由爸爸主持,两人一组,我磨磨蹭蹭地,最后落了单,如愿以偿地和爸爸凑成了一组。结果我被他大骂了一顿,说我就是个废物。其实,我平时的水平绝对不是这样,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他身上,我必须忍住下身的冲动,难发挥好才怪。他离我那么近,这种距离让我彻底晕眩得麻痹了,手脚因为紧张而冰冷,脸上却像快烧起来似的发烫。再往前一点,再那么一点点,我就能……”

    “1月7日。看到爸妈在早安吻的时候,我居然在嫉妒自己的母亲。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疯了。可是我不敢和任何人说,我对爸爸的感情,谁听到都会认为我变态吧。”

    接下来的是一片混乱,凌澈再也没有完整地写过一篇日记,每页只有零零碎碎的几句话。

    “我想我真的是要疯了!谁能和我说说话!谁都好,求求你……”

    “我怎么也找不到他们的尸体,也是,他怎么会给他们留全尸。”

    “我好想杀了他……可是没有他,我还活得下去吗?”

    “他出事故了,我第一时间赶了过去。他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了平时雇佣兵首领的狠戾冷漠,他看上去居然有温柔。温柔吗?我居然会用这个词形容他。为什么只是这样看他一眼,我就差点忘了他杀了妈妈,我就想抱着他,带他走,保护他,好好过日子?”

    “我把他带回了组织,却不让任何人见他。我对那些人说,凌安修已经死了。对,那个凌安修已经死了,现在他是我的,除了我没有人有资格看他,他只属于我。”

    “当l.e首领的日子并不好过,可他却能做得那么好。我为他感到骄傲,他是我的。”

    “刚刚,妈妈又出现在了我的梦中,她流着血泪,静静地看着我,她说,小澈,不要忘了凌安修杀了我们。”

    “我疯了,我真的疯了。我那样撕开他的衣服,狠狠地侵犯他的身体。他受了重伤,他不能反抗,只能默默地忍受,眼中充满了仇恨。我想,他是恨我的。”

    “看他那个样子,居然有些不忍心。我想温柔地对他,可是一想到母亲,又忍不住自我厌恶。我是多变态,才会爱上杀了母亲的养父?就像他所说的,我应该去死。”

    “很烦,什么事都不想去想。只想抱着他,在他的身体里感受他的温度,其余的什么都不做。”

    “爸爸不知道,其实他所有的饭菜都是我亲手做的。今天做的意大利面,他吃了很多。我很开心,明天继续做好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口味重的食物。”

    “因为药物的作用,他睡得很沉。他今天很平静,并不需要注射药物,可是我突然想安安静静地抱着他,什么都不做。我必须抓紧时间,一刻也不能睡,坐在他身边看他睡着的样子,我突然想,是不是够了,就这样吧,和他重新开始。然后,我又嘲笑自己。重新开始?他什么时候和我开始过。如果真的放手,他只怕会头也不回地离开我,再见到他时,我也该死了吧。我轻轻吻着他的嘴唇,一次又一次。”

    “医生说他再这样被囚禁,可能会造成心里伤害。我居然觉得这样挺好,他如果什么都不记得了多好,所有的记忆都让我来承受,他还好好的。可是当他出现自残倾向的时候,我又心疼了。他那么骄傲的一个男人,他在战场上有无数种死法,但他绝对不会希望死在自己手上。”

    “今天在外面碰到了一只狗。很可爱,也很乖,有它陪着他,他是不是会好过些?真是奇怪,明明他现在承受的伤害都是由我造成的,我却还是会心疼,想温柔地对待他。”

    “又要出去执行任务了,大概会有很久见不到他了吧。真想带他一起走,和他一刻也不分开。我又在异想天开了。”

    “爸爸果然还是逃出去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居然一点也不惊讶。是啊,他可是凌安修,不管我怎么对待他,他永远都是强者。我想,我离死期已经不远了。可是,在死之前,我真的想和他,安安静静地过几天,几天就好。”

    “他折磨着我,我很疼,但这点疼根本不算什么。他所遭受的痛苦应该远远强过我。来吧,折磨我吧,让我感觉到痛,让我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只有他,只有凌安修,能让我有感觉,无论是快感还是痛觉,永远都只有他能给我。”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我和他一起踏上了飞往意大利的飞机。我人生的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旅行,马上就要开始了。”

    “爸爸的态度非常冷漠,可我总是故意地忽视它,自欺欺人地让自己活在幻想中。”

    “果然,他联系了泽维尓,我还有多少时间和他在一起?二十个小时?十五个小时?剩下的时间我应该怎么度过?”

    “永远抢不离手的他把抢放在枕边。能死在他抢下,其实也不错。”

    “这应该算是遗言吧,一个小时后我就要死了。下辈子,不想做人了,我想,就做一把他的枪。”

    凌澈的日记到底结束,最后的一句话写与两个小时前。日记本最后一夜还贴着一张照片:凌安修穿着作训服,站在少年凌澈身后,帮助他矫正射击的姿势。凌澈笔直地站着,脸上带着满足而羞涩的笑容,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笑容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凌安修走出房间的时候,脸色依旧平静。

    “安修?”泽维尓试探地问,“你还好吧?”

    凌安修随手把日记本丢了回去,“我很好。走吧,我们回去接小安。”

    小安留在a国的首府。凌安修回去时,受到了艾布特将军的热烈欢迎:“安修,太感谢你了!丢失一瓶h病毒能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我们连想都不敢想,还好有你。”

    凌安修敷衍地笑了笑,“你给了我们那么高昂的佣金,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艾布特笑眯眯地问,“完成了这么大的任务要好好回去休息一下吧,陪陪自己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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