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顾念着苏澈身子不适,沈谦和殷长枫倒是没有发真格的要碰她,只是三人共睡一榻,让苏澈躺在中间,沈氏夫妇一左一右揽着她的腰入的眠。

    为了防止苏澈逃脱或者在夜晚进行反击,睡前殷长枫给她喂了个不知名的黑色药丸——效果正是使人维持浑身虚软无力的状态六七个时辰;不仅如此,她的双手被玄铁制的锁链禁锢着,那链子长长的拉到墙角的铁环上扣着,钥匙不知道被藏到了哪里。

    苏澈睡不着觉,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被牵动的锁链立即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

    那黑色的链子与腕部白皙的皮肤形成色调上的强烈冲击,使人感到一种禁忌的美感,她厌恶的扯动了一下,自然是徒劳的挣扎。

    深呼吸冷静了一下,苏澈阖上眼帘细细的回忆着白天沈谦的行为。

    正如沈谦了解她一样,她同样了解沈谦,沈谦虽然看上去情绪阴戾暴躁,和往日判若两人,她向来不是个冲动莽撞之人,反而胆大心细处事极有分寸。

    沈谦拿话激她是有目的的,并非是沈谦故意要折磨她,更多的是出于——急于让她消极认命的动机。

    现在还不是绝望的时候,困兽之斗又如何,总比坐以待毙来的叫人痛快!

    而且经过白天的观察,苏澈发现——沈氏夫妇这个联盟实质上无比的脆弱,他们夫妻不和也不只是‘相敬如冰’的程度,简直水火不容。

    现在这两人对她都有一种偏执的独占欲,苏澈不相信他们可以一直容忍对方的存在,而她或许可以利用这层二人潜藏在深处的这种心理,彻底撕破沈氏夫妇和平的假象……

    ……………

    深夜的泰安府巡抚都御史台。

    完颜有方在议事厅内心急如焚的挪换着脚步,满座是同样焦灼的帝党新军将领。

    沈谦有一句话说错了,完颜有方不是英才,而是帅才。

    所谓兵不厌诈,完颜预判了沈谦和她身后的人很有可能会大胆的躲藏在泰安府内,以此引得她带主要兵力去外郡搜寻,故完颜便将计就计,假装中了圈套远走济南府,由此让对方放松警惕。

    事情确实没有沈谦渲染的那样恶劣。

    完颜目前掌握的信息很多,其中最关键的两条——沈谦和苏澈没有死在爆炸里,沈谦是挟持天子的主谋元凶。

    ……

    那晚沈谦的手下在灵岩寺的太湖石假山旁对着柳曦言的腹部接连捅刺了好几刀,导致柳曦言过度失血陷入假死状态,行凶者以为柳曦言已经死透了,又担心尸体暴露在距离柳相死士不远的露天地带会引起对方的注意,所以他在得手之后将柳曦言拖进了假山山体的内部深处。

    好在这假山规模颇大内有乾坤,堆叠湖石足有十四米,里面又有溪流穿过,温度偏低空气潮湿。

    在爆炸的瞬间,这座堆秀式假山变成了一个极佳的火灾绝缘体,加之假山素来追求的是皱、漏、瘦、透之美,在岔道曲折回环隔绝火源的同时,洞洞相通、穴穴相连,故通风良好不会产生一氧化碳中毒现象,也就给柳曦言的幸存提供了可能。

    也该是苏澈时来运转,完颜率领刀斧手冲进灵岩寺将柳相余孽屠戮殆尽之后,虽然寻到了沈谦故意留下混淆视听的尸体,却也在假山深处找到了命不该绝的柳曦言。

    沈谦谋划的其实相当周密了,她以为柳曦言就算没死在自己的人手里,两座禅房引发的大爆炸也足够叫他灰飞烟灭了,只是天命变数作祟,偏偏留下了最关键的人证。

    苏澈倒霉到了极点,却还有一点幸运在里面。

    ………

    就在今天早上,经过刚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柳曦言指证——沈谦已经浮出了水面,找到苏澈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

    苏澈这一晚躺于两人中央,却是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良久,才在精疲力尽中昏沉入梦,再次苏醒已是日上杆头,沈氏夫妇二人俱不在身边。

    她略略放松了些,直起身子靠在床头,动作间又是铁器碰撞的声音。

    恰好这时门边吱呀一声,一个青衣小厮捧了个托盘走进来,一碟一碟的将盘中的荤素小菜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动作倒是训练有素,只是抬脸时看到她的那一刹那表情变得十分惊怔。

    这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和阿玥差不多大,虽没那般的风华绝代,模样倒也清秀可人。

    苏澈眯起凤眸细致的打量他,试探的笑道:“看你的样子,好像……见过我?”

    少年被她的笑容弄得愣了一下,随即跟吓着了似的飞快反驳道:“没…没有!你可别瞎说,我是夫人这两天才买的,怎么会认得你。”

    他利索的拿了钥匙给苏澈把链子放长了点,指了指那小菜道:“夫人说了,她和夫郎有点事情要出府,今天中午也不回来用膳了,这不已经快午时了你才醒,我索性把厨房的小菜弄几碟过来给你吃。你还有什么别的吩咐没,需要什么跟我说就是。”

    一连串的说了一大堆,反而能够透露他内心的慌张。

    苏澈知道她自己长得好看,可也没自恋到认为足以叫人一见就迷恋的话也说不出来的地步,抛开一见钟情,这小孩这种表现很有可能就是……

    根据她的识人经验,这个半大少年应该是个有点子心眼会伪装的,只是年龄未到演技也不到家。

    或许他是可以利用的。

    苏澈温和的笑道:“既然他们叫你管我,我总该知道你——叫什么吧?”

    “阿七。”叫阿七的少年撇着脸不敢看她。

    “我看你也年纪不小快到嫁人的时候了,应该稍微懂点事了,你也知道你夫人和夫郎私自囚禁我是犯法的吧。”

    “……她说你脑子有点毛病,爱发疯杀人,不得不关你,合情合理,不犯王法。”

    “她撒谎,你过来,你看我这样子像疯子么?”

    “……………”

    少年鬼使神差的坐回到床上,只是回过头的幅度有点大,差点和苏澈的鼻子迎脸撞上,在这样的近距离下,他的面皮立刻红的跟番茄似的,待骤然反应过来,他十分迅速的和苏澈拉远了距离。

    “你还是老实呆着吧,夫人要知道我跟你凑这么近,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阿七逃也似的跑了出去,紧接着‘喀嚓’一声又把门口挂着的大铁锁扣上了。

    他捂着砰砰直跳的胸口瘫坐在地上,脑子乱成一团。

    其实阿七从前确实见过苏澈,不过也是在极偶然的时候了,他从前跟着伺候过司徒公子,那天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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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和公子去逛灯会,谁知道就被几个淫贼给围了,就是屋里头的疯子救的他们。

    那天晚上的疯子笑起来真好看,白衣飘飘的,看着像话本里头的仙人似的,难怪公子对她念念不忘,回去还作了好些画像思念她。

    可惜后边没多久公子就进宫伺候前朝的贵太君去了,府里裁减仆役,他给发卖了几户人家,可主家要不嫌他年纪小没经验要不怕他生的秀气教坏女人,来来回回的倒手了几个地方到了泰安府,前两天刚给这宅子的夫人买下来,说叫他来帮着看护疯子。

    再次见面,他还奇怪呢,隔这么大老远怎么她到这么个地方,这家夫人还说她脑子出了问题,那不成家里出了什么变故受刺激了?

    可是,‘疯子’看着又文雅又有礼节,不疯啊。

    ……

    算了,疯不疯也跟他没关系,把疯子看好了是要紧事,他这么个奴才也做不得主,夫人跟夫郎高兴了他才有好日子过。

    阿七大概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忠心,也可能是为了彻底打消对疯子的那点同情,晚上沈谦和殷长枫一回来,他就给苏澈告了一状:“夫人,西厢房的疯子想逃跑呢,还说自己不疯想着给夫人报官。”

    说完绘声绘色的把苏澈是怎么跟他说话的,细节表情,一点不漏,全捅给沈谦了!

    沈谦听了也不十分恼怒,先是叫殷长枫去给阿七弄点赏赐,自己悠然自得的开锁进了屋。

    苏澈没在床上待着了,身上就穿了件雪白的中衣,独自光着脚坐在窗户边上看鸟,她睡了一晚上头发倒也不如何乱,只是神情委顿,和龙椅上高高在上的‘那位’简直不是一个气场的。

    沈谦走到苏澈跟前,一把攥住她的手,把她用力扯回了床上,自己站在床边,神情古怪的盯着苏澈看了半晌,嗤笑道:“苏澈,又干回老本行了是吧,处处勾人,男的勾不够勾女的,主人勾不过瘾连奴才也不放过。”

    “我刚当探花那阵子还挺佩服你,觉得你没什么势力又不被太后喜欢还能坐明堂,现在算明白了,就靠睡觉——睡来的。不是,你早说啊,你要是有勾搭纯贵君那工夫不能来找我?靠我的能力,也能保住你的皇位。”

    苏澈身子一侧躲开她伸过来的手,凤眸中闪过一丝厌憎:“沈谦,我嫌你恶心,殷长枫都比你还好些。”

    是啊……

    苏澈那样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就是落魄到极点也流着尊贵的血液,是合该翱翔于九天的凤凰,又怎么看的上她这只侥幸从山沟沟里爬出来的野山鸡?

    可就算是自欺欺人,她也要将明珠蒙上厚厚的泥土再裹上几层布死死揣在怀里。

    沈谦低低的笑着,原本明澈的眸子里尽染疯狂,语调阴沉而充满恶意:“那也好……就不如恶心到底,我也不用再费什么心思了。”

    毕竟,同样都是可以相伴一生,得到一个人的身体比征服一个人的心灵容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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