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你。”泰莉莎一边说着,一边捧着易道的脸,用鼻尖暧昧地蹭着他的脸颊,眼里柔光流转,“易道哥哥,我好想你……”

    “说实话。”易道扭头避了一下。

    闻言,泰莉莎从他身上跳了下来。退后一步,做了一个牵裙子的姿势,行了像外国电影里演的那种淑女礼,用郑重的语调说道:“易道先生,辛摩尔长老泰莉莎奉命来贵地调查疑似叛逆者案例,请先生关照。”然后直起身,又变回了调皮的语调,“那么哥哥,我要挑选房间了。”说完身体化成了一道黑色闪电,瞬间掠上了二楼。

    好快,泰莉莎果然也是只妖怪。周围的妖怪越来越多了,我叹了口气,将泰莉莎的箱子放在墙角,衣服搭在椅子靠背上。

    易道走到我身边正要说话,泰莉莎的身影又从楼上掠了下来,推开了我的卧室房门。然后回头盯着易道,撒娇一样微微撅嘴:“哥哥,我要住这间主卧,楼上的房间都太窄了。”

    易道看了看我:“白霖,搬到我的房间,我搬到隔壁。”

    我忙道:“不用老板,我随便找间空房住就好。”

    他异乎寻常地坚持:“住我的房间,我替你搬。”

    房子本来就是老板的,而且老板还把自己的房间让给我,我对房间被占的事一点怨言也没有。不过我有点后悔让易道帮我搬东西,因为看易道抱着我的东西上上下下,站在门口的泰莉莎眼里溢满了心疼。不过当易道消失在楼梯口,这心疼的目光就变成冰冰冷冷的利箭刺在我身上,彷佛一个高傲的女王看着她卑微的奴仆。

    “为什么让易道帮你做这些?你有没手么?你当自己是什么人?”许久,她突然问。

    我低着头叠衣服没理她,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可能看出来她不喜欢我,幸好我是从她哥哥手里拿工资,跟她没关系。

    我的东西不多,除了被褥就是几件衣服,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没多久就搬完了。收拾好房间,我对正低头替我铺床的易道说道:“老板,晚班要来不及了,今天我不在店里吃晚饭。”

    他细心地用手掌把床单一寸寸抚平,头也不抬地回应:“好。”

    于是我背上包往外走,一拉开门,泰莉莎就擦着头发走了进来。她刚刚洗过澡,未施粉黛的脸庞清丽犹如出水芙蓉。身上穿着件半透明的暗红色蕾丝睡衣,露着一双修长的大腿,很白,很优雅,像两只美丽的天鹅。她恍若无人地经过我走到床边坐下,抬起右腿,晶莹的脚趾顺着易道的小腿缓缓滑到易道的腰际,双眼顾盼生辉:“哥哥,帮我收拾房间。还有,”她扭头望着我,嘴角轻轻扬起,“我饿了,想吃东西。”

    眼神中竟没有刚才的厌恶,但却多了种诡异的感觉,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感觉。我吸了口冷气,低着头快步离开。

    身后,两兄妹的对话还在继续。易道低声道:“别坐,起来,头发弄湿床。”

    “我饿了,现在就想吃东西。”

    “忍一会儿。”

    ……

    23、第四章

    一家欢喜一家愁,易道堂因为最近的杀人狂传言小赚一笔 ,ve咖啡店却因为发生在附近的凶案晚上的生意冷清了许多,才过九点就没有客人了。小慧翘班跑到隔壁网吧玩,厨师溜得不见踪影,雪还没来巡店,偌大的咖啡店只剩我一个人。

    坐在柜台后,正借着微弱的灯光看电子书。忽然一声低低的叹息,在店里兀然响起,空旷而遥远。

    急忙站起身:“欢迎光临。”

    没人回答,回过神才发现空荡荡的店堂里除了我和那些猩红吊灯斜射出的光,好象再没有别的什么人。很静,静得可以听到不远处老座钟秒针所发出的嗒嗒声。那么刚才听到的那声叹息,应该是幻听吧,我想。

    低头正要继续看书,紧接着又一声叹息从身侧响起。扭头一看,猛地得了一惊。右手边两步远的地方就是一扇玻璃窗,窗外黑洞洞的,因着光线的作用和窗玻璃上积累的水汽,氤氲一团。一道纯白的人影立在窗外,双手和鼻子贴在模糊的玻璃上,用黑洞洞的眼眶直勾勾地盯着我。看不清样子,只能根据身形看出她是个女人。

    大晚上的谁这么无聊趴在窗户上,想吓死人啊。有些生气,拿起擦玻璃的毛巾走出去,想借口擦玻璃把那人赶走。

    可打开门一看,才眨眼的功夫窗外的人已没了踪影。店门口的街道上除了其他店铺那几盏灰扑扑的霓虹灯,此时空无一人。

    身上突然有点冷,我打了个冷战,抱紧双臂回到店里。

    刚关上门呆了呆。

    一个女人安静地坐在最昏暗的角落里,眼神茫然,身材高挑,长发披肩,一袭白色的真丝长裙。

    是昨天晚上见过的那个女人,刚才我就站在店门口,她是怎么进来的?难道我的近视又加重了?狐疑着拿起迎宾台上的菜单走过去,还没走到她面前就看到了她脚上鲜红到刺眼的皮凉鞋。和昨天不同,今天她的鞋像是新买的,干干净净,皮面反射着亮晶晶的光。

    挂着笑,将菜单放在她面前:“欢迎光临,请点餐。”

    没有翻菜单,眼睛依旧茫然地盯着前方,她轻声问:“你……看得见我?”

    有些莫名其妙:“我当然看得见客人。”

    听见我的回答,她像松了一口气似的,缓缓抬起头望向我。一股淡淡的腥臭味扑面而来,伴着一些从她头上滴滴答答落下的,还有白色衣裙上争先恐后渗出来的,和她鞋子颜色相近的液体。

    “别怕……我想请你帮忙……”她说。

    但我怎能不怕,张开嘴,我想大声惊叫。可喉咙紧得不透气,半天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白,抹布,放在门口,不行。”

    突兀又一声话音,吓得我差点跳起来,回头便看见雪正皱着眉头收拾我随手放在迎宾台上的擦玻璃布。身边那股腥臭味顿时没了踪影,再看时眼前的座位上已空荡荡的。

    “还有扫帚,你,过来看……”雪还在那里数落人。

    急忙跑过去,抓住他的手臂,惊魂未定地喘着气。

    他不解地皱起了眉头:“你很,恐惧,吗?”费力地组织了一会儿中文,他干脆用英语问,“are you ok what's wrong?(英:你没事吧?)”

    摇摇头:“nothing.(英:没事)”

    要是在雪面前说他的咖啡店闹鬼,他铁定炒了我。

    很快就到了下班时间,心里仍忐忑不安。好在今晚上夜班的人很多,一路身边都有人做伴。

    回到易道堂,推开门的瞬间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墙上亮着蜡烛形状的壁灯,地上铺着一层蓝黑色的大花地毯,窗户上挂着银黑色落地窗帘,窗边摆着几盆天竺葵。泰莉莎穿着那件薄而轻透的暗红色蕾丝睡衣,随意地斜倚在客厅中央那具黑色皮沙发上。朱红色的嘴唇在昏黄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十分显眼,修长的指尖夹着一个高脚酒杯,杯里盛着暗红的液体。

    听到我的声音,她懒懒地瞥了我一眼。

    冲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我轻手轻脚地跑回楼上,拿了些换洗衣服准备洗澡。浴室在楼下,如果可以我真不愿此刻路过客厅。可今天搬房间弄得身上一身臭汗,不洗洗是不行的。

    真不知道好脾气的易道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难相处的妹妹,她是什么妖怪呢,和易道一样是妖尸?不过我见过的几个妖怪,每个身上都有一种无法用语言去形容的味道,或者说一种气场。易道身上的气味是一种清冷的味道。而泰莉莎身上的味道,很香,却很浊,好像某种诱惑又危险的滋味。

    不知为何,我感觉这兄妹俩的品种不大一样。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在她的注视下快步走过客厅。忽然,身后传来了她的声音:“你撞见了什么,很难闻呢?”

    我没回答她,径直进了浴室。

    浴室里也面目全非,地上堆放着一套全新的橡木洗漱台,全新的浴室镜,一口崭新的大浴缸,还有一些陶瓷肥皂盒,琉璃毛巾架什么的。这么多东西几乎占去了狭小空间里的所有空地,应该都是泰莉莎刚买回来的,还没来得及安装。

    我将几样较轻的东西往边上推了推,整理出两尺见方的小地方淋浴。脱光衣服才发现,架子上我的沐浴露和洗发精都已经不见了踪影,换上了几个没标签的棕色玻璃瓶。翻垃圾桶也没找到自己东西,我气哼哼地研究了一下那几个棕色瓶子。估摸着那瓶色泽暗红,中间银光闪烁,散发着淡淡玫瑰花香味的液体是沐浴露,毫不客气地倒出两大坨用起来。沐浴露和洗发精是我的私人财产,不是易道堂的物资由着泰莉莎糟蹋。她扔我的东西,我就用她的东西,两不相欠。

    洗着洗着,忽然一个激灵,只觉得后背有一股冷气嗖嗖地扑来,身上瞬间窜出了无数个鸡皮疙瘩。顶着满头的泡沫转过身,见泰莉莎站在浴室门口,脸上似笑非笑。

    “我的定制沐浴露很贵。”说完,她抬起手伸向手边的水阀。

    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时我马上伸手关水龙头,但还是晚了一步。花洒里那股水陡然间缩了一下,接着骤然喷出一股滚烫到几乎沸腾的水来,劈头盖脸地浇在我的头上身上,火辣辣的,针扎一般痛。

    我尖叫出声,本能地往淋浴棚旁边跳去。没想到脚上沾满了沐浴露,落地时猛地一滑。因为速度太快,根本什么东西都抓不着。整个人结结实实一下子栽倒在那堆小玩意上,身体被大大小小的棱角硌得生疼。摔得我两眼金星乱冒,胸口里的气都差点没拉上来,脑袋都疼晕掉了。

    等我缓过一口气,手臂下的白色陶瓷肥皂盒已被染成了红色,妖艳的颜色顺着地上的水迹缓慢地荡漾开,看上去心惊肉跳。我想坐起身,可不知是不是摔得太狠了,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抬头一看,泰莉莎站在门口,抱着双臂。一双鲜红的眼睛笑盈盈地看着我挣扎,嘴里缓缓伸出了两颗小獠牙。

    有些不妙,浑浑噩噩的脑袋向自己发出了危险信号,身体在疼痛和恐惧的双重折磨下开始战栗。

    “你走开。”嘴里好不容易憋出几个字。

    话音刚落,一道金黄的身影推开门口的泰莉莎,冲到我身旁:“摔哪了?”

    顾不上害羞,心头一酸,早就蠢蠢欲动的眼泪哗啦一下簌簌滚落:“不知道。”

    “先回卧室,然后去医院。”易道小心翼翼将我打横抱起。

    我痛极了,连抬手都没力气,在他怀中不受控制地发着抖。

    没想到刚走了两步,他忽然怔了怔。翻身坐在浴缸边缘,闭着眼垂着头一动也不动了。

    我吸着冷气问:“老板?”

    他一声不吭,表情平静,长长的眼睫毛却激烈扇动着。

    “哥哥,你多久没喝过血了?”泰莉莎一跳一跳地走过来,蹲在我们面前。抬指轻轻划过我的肩膀,沾了点血液放进自己的嘴巴,像品尝美味一样陶醉地咂嘴出声,“嗯,新鲜人血混上我的秘制香料,真是世上最鲜美的东西。”

    然后又沾了点血抹在易道的嘴唇上,笑意盎然:“哥哥,鲜血你能忍住,这个味道的血呢?多喝血能让你早日恢复力气,看你现在虚弱成什么样子了。哥哥不是一直想要这个女人吗?那就别错过机会。反正不是你的错,是她自己偷用我的东西惹的麻烦。放心吧,明天我会让她忘掉的。”

    “出去……”易道低声道。

    “我能一起吃……”

    “出去!”易道猛地睁开眼,打断了泰莉莎的话。纯紫的眼眸中闪着冰冷而陌生的光,嘴里早已伸出了尖尖的獠牙。

    “吓,小气。”起身走到门口,泰莉莎关了上门,“用餐愉快。”

    24、第五章

    四周安静下来,意识到旁边这只大妖怪此刻非常危险,我的抽泣声也自觉地止住了。不知为何,此时这个伸出獠牙,紫彤彤的双眼死死盯着前方,太阳穴上还绷出了青筋的易老板,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了,吸血鬼。易老板现在的模样,活脱脱是竭力压制着自己吸血欲望的吸血鬼。在电影中这种场景能让我激动得心潮澎湃,巴不得吸血鬼赶紧咬住女主角的脖子巴拉巴拉。真落到自己头上,身体不断发着抖,怎么都停不住,泪腺已经怕到干涸了。

    “老板,别咬我。”小声央求。

    他皱紧了眉头,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前方:“不会害你的。”几滴冷汗从他的头发间滚了下来,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在我身上,“我叫人送你去医院。”

    说完轻轻把我放到冰凉的地上,然后飞快地一闪,就那么走了。

    没再看我一眼。

    知道不能怪他,我一个人光溜溜地躺在湿漉漉的地上,将那个天杀的泰莉莎诅咒了一千八百遍。

    胖子在外地,易道只好按我入职时填写的信息,找到了紧急联系人方怡,凌晨一点钟将我连夜送往市里一家颇具规模的私人医院。

    方怡说她剁了易道的心都有,员工摔成这样了,做老板的还顾忌员工没穿衣服,躲在楼上不好意思下楼救人。不就一个小胸妹子嘛,都什么年代了,看一下又不会要他负责。忽略方怡的后半句话,我当然不能告诉她易道正龇牙咧嘴地躲在楼上,正努力压抑自己食欲不把员工吃掉。

    仔细想想觉得易道的为妖真的不错,妖品比很多人的人品要好,但他的妹妹实在是个惹不起的姑奶奶。看来妖跟人一样,也是有善有恶的。

    到医院一检查,我手臂上的伤口缝了四针,其他地方的伤势没大碍。只是右臀肿得老高,一片青紫,要第二天检查后才知道有没有伤着骨头。

    办完住院手续,方怡问我怎么那么不小心。听我说完摔倒的经过,当然省去了易道和泰莉莎不是人的部分。方怡气得声音都变了,她让我全权交给她处理,大踏步走到走廊上拨通了易道的电话。一开口就是很十分高亢的一声:“易老板吗?我想问问你,我家白霖这次受伤的事,是我跟你谈还是我的律师跟你谈?”

    然后又狐疑出声:“嗯?”

    接着声音慢慢转小:“这样嘛?……”

    后面的话就听不清楚了。

    易道是个好老板,我真不想同他撕破脸皮。但方怡纵横社会多年,处理这种事肯定有经验,我也就由她安排。

    不一会儿方怡推门进来,脸上的表情如释重负:“你老板挺讲道理呵,他跟你道歉,让你好好养伤。医药费住院费他全包了,外加一天两百块营养补助。再给你放假两个星期假,发一千块钱休假补助。这两个星期你先住我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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