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顿时一阵猛烈的跳动,真的是白知秋没错。

    虽然现在的整容技术出神入化,但即使最厉害的特工,也无法将某个人说话说时身体晃动的幅度,以及浅笑时脖子微微抽动的动作模仿得如此惟妙惟肖。

    和他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我绝不会看错。

    当即站起身朝前面走去。

    周围因此一阵低低的哗然。

    台上的拍卖师依然尽职地喊着:“……三千六百万两次,三千六百万三次,三千六百万成交!”

    真的是白知秋,那他为什么不来找我?他不要我了吗?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浑身一阵凉一阵热,身体无法控制地发着抖,牙关不断微微打着颤。两眼有些发花,眼前氤氲着一些水雾。脑子里混乱不堪,喜悦,害怕,什么念头都有,又似乎什么念头都没有,我不知道是因为白天没吃什么东西虚得慌,还是因为心里头那种恐惧不安的紧张感。

    最后终于走到他面前,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有种喘不上气来的害怕。

    直到被台上突然响起的一道话音蓦地喊道:“那位站着的小姐,请找个位置坐下好吗?我们马上开始拍卖下一件藏品。”

    这才意识到其他人都在看着我。

    旁边的人总算察觉到了我的存在,抬头看了看我。片刻嘴角一扬。

    不能杵在会场中央影响别人,我赶紧在他身边坐下。

    可是他却没再理我,而是扭头专心致志地盯着台上那件新藏品。

    他竟然不理我!

    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很想就这样跑开,然后等他追上来,再扑到他怀里大哭一场。但直觉告诉我,今天的他和平常不太一样,如果我跑开他是绝不会追上来的。可真的好想哭,他失踪的这段日子,我没有一天睡过安稳觉,没有一天开心过,想他想得骨头都疼了。

    但现在,他就坐在我身边,身上散发着熟悉的香水味,触手可得。

    终于,我再也忍不住,环住他的腰,一头扎进他温暖的怀抱,大哭出声。至于别人怎么看,我顾不得了……

    半晌,听见白知秋问:“不好意思,我妹妹有点不舒服,请问休息室在哪?”

    大概是服务员一类的人答:“先生,请跟我来。”

    然后白知秋拍了拍我的后背:“去休息室好吗?”

    抬起朦胧的双眼,透过水雾看着他模糊的五官,我点了点头。现在他到哪里去,我都要跟着他的。于是我像树袋熊一样,紧紧地缠着他,倚在他身边,跟在服务员身后进了休息室。

    等服务员将门一关,我便垫起脚,迫不及待地吻住了白知秋的双唇。

    久违的熟悉味道从他的唇齿之间传来,属于成熟男人特有的迷人味道。像极了百年份的红酒,内敛,沉稳而细腻,让人甘愿永远沉醉其中。

    可吻了半天,他并没有回应我,甚至没有回搂住我。这种冷淡让我身上的激情渐渐褪去,不安睁开眼睛,离开了他的嘴唇:“哥哥,你不喜欢我吻你?”

    而他只是低头看着我微笑:“不喜欢。”

    突然,一种种莫名的恐惧再次涌上心头,一种将要失去他的恐惧。我将他的腰环得更紧,生怕他推开我,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为什么?你不喜欢我了?为什么出了死域不来找我?你怎么逃出死域的?”

    他再笑,笑得很亲切,可笑容中却带着淡淡的疏离感。就好像,我只是他的妹妹一样!

    “霖霖,你知道哥哥很忙,”他回答,“忙起来就忘了跟你联系。”

    我是他的妹妹,也是他的女人,他怎么能忘了跟我联系?!

    忙质问道:“白知秋,你只是我哥哥么?我只是你的妹妹么?什么叫忘了跟我联系?”

    听了我的话他一阵沉默,片刻道:“霖霖,我想,我们俩应该分开。”

    冷静的声音落到我耳朵里,双脚不由自主地一软。同时脑袋拉锯似的一阵锐痛,放佛要爆裂开来。眼前头晕目眩。

    松开环住他腰肢的手,恍恍惚惚往后退了两步,我坐到沙发上用力冲他笑笑:“哥哥,我幻听了。我居然听到你要和我分开,哈,哈哈……”

    话音没落,他又重复道:“是的,我要和你分开。”

    喉咙里泛出一股子腥味,脑袋疼得越来越厉害,我简直无法思考了,只知道呆呆地盯着他的脸。可无论怎么盯他都还是他,模样,表情,眼神,无一不是他。但他怎么会跟我说出分开这类的话?不对,他一定是开玩笑的。

    我笑,努力从喉咙中蹦出几个字:“为什么?哥哥,是不是有人威胁你,让我跟我分手?”

    他微微敛眸:“你不是常说,哥哥和妹妹没有好结果。霖霖,我放你自由,不好么?”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维持假笑累得脸都僵了:“好,打断我的翅膀再把我扔出去,当然好。可是哥哥,不是你插手,我早已嫁给alfred或是田野过自由自在的日子。现在哥哥你推开我,不觉得对我太不公平?”

    “别这样说,你还年轻,有无限可能。”说着话低头从口袋里抽了张ultima卡递给我,“拿去,卡里的钱足够你舒舒服服过十辈子,咱们两人名下的房产也全部给你。”

    我没接,盯着他的手,不知是该哭还是该假笑:“哥哥真大方,才玩了我六年就给我这么多钱。可见古时的名|妓也不都是美艳绝伦的,说不定有人就和我一样,姿色平平却撞了狗屎运,被有钱大少看上,一下子吃穿不愁。”

    听到这话,原本淡定着的眼睛中有什么光微微一闪:“不要贬低你自己,我并不想玩你,只是现在我对你已经没感觉。霖霖,在死域中,我想了很多……”

    干笑一声:“随便吧,不过我确实很缺钱。”接过他手里的卡,我起身朝外面走去。出门前又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我笑。目光温润如玉,和以前一样依旧优雅得像个贵族。只是微微感觉有些陌生,陌生到了骨子里。

    忽然胸口涌出一股怒火,怒吼从我的喉咙脱口而出:“白知秋,你混蛋!”

    吼完没等他开口,我拉开门冲了出去。刚出门,眼泪已经掉了下来,滚珠子似的,根本无法控制住。

    失魂落魄地沿着长长的走廊往前走,朦胧中遇见了方怡。

    她眉头一皱,拉起我血淋淋的双手:“怎么了?白知秋又欺负你了?”

    这才发现因为自己捏得太紧,已将手中的ultima卡完全捏碎。几块锋利的碎片扎进了我的手掌,血流如注。

    可我一点也感觉不到疼,不管是身体,还是心脏,都感觉不到疼,就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死死揪住方怡的胳膊,希望她能给我一个答案:“方怡,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要我了?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别急,我先带你去包扎一下。”方怡缠着我就往外走。

    摇摇头,我说道:“我不包扎,你带我去个安静的地方。”

    我想哭,我想到安静的地方放声大哭。

    她点了点头:“好,咱们去安静的地方。”

    131、第七章

    方怡将我带到一个小诊所包扎好伤口,又带我进了家海景宾馆,开了间临海的房间。然后她告诉我跳楼摔死会很疼,就下楼去买宵夜去了,留下我一人坐在阳台上抹眼泪。

    坐在阳台上,吹着凉爽的咸腥味海风,我脑子里那种阵阵尖锐的疼痛稍稍缓解了一点,哭的欲望也减轻了不少。可是满脑子仍旧是刚才白知秋的神情和他冷冰冰的告别话语,不由自主的眼睛发酸,眼泪不断从眼眶中滚落。

    哭了好一阵,直到眼睛里再也流不出眼泪,我的心情才渐渐恢复平静。四周很安静,海浪温柔地拍打着海岸,微凉的海风一波一波扑在脸上。这种环境能让人迅速从乱七八糟的情绪中安静下来,理清自己的思绪。

    慢慢的,白知秋的事情逐渐在我脑海里有了头绪。

    首先白知秋脱险了是件大喜事。他是我哥也好,是我的男人也好,只要他平平安安的生活着,即使他再也不是我的我也觉得很开心。

    至于他要和我分开……

    他是个虐待狂,混蛋不错。可他同时也爱我疼我,视我如珍宝,这些我心如明镜都看得真真的。而且他行事风格虽然冷酷无情,骨子里却不是一个无情的人。就算他真的对我没感情了,也会主动提出,跟我好言好语地和平散伙,绝不会等到我去找他才提出分手。今天的事,以我这么多年对他的了解,根本不像他的性子。

    除非他有什么隐情?

    对了,我们在死域中遇到了叫螣蛇的魂魄,不是那只魂魄捣乱白知秋早就出来了。肯定是螣蛇魂魄在死域里做了什么,或是用什么东西威胁白知秋,让他主动离开我。

    要是真同螣蛇魂魄有关,有一个人可能知道真相,易道。

    还有一种可能,是我和易道的私情曝光,白知秋震怒。

    可那件事除了我和易道,只有方怡和胖子知道,地点又在不用登记没有监控器的小宾馆,白知秋的眼线再神通广大也不太可能知晓。

    再说,就算因为那件事,白知秋也不可能是这种反应。依我对他的了解,要是知道我背叛他,他会先剁了易道,再把我关起来。抽鞭子,滴蜡,纹身,扎针……非得折磨得我掉了层皮发了病,再把我的病治好,让我死去活来活来又死去才算完。

    不管怎么样,现在的我不能坐着干哭,得把事情的真相弄清楚。

    要是白知秋真的不再爱我,正好遂了我长久以来的心愿。那本小姐就拿着分手费潇洒的转身,跑到缅因州连吃三个月世界最鲜美的小龙虾治愈情伤。再背起背包到比利时重新开始我的小提琴修行,朝vienna state opera女首席的位置进军。要是白知秋现在被腾蛇威胁,我就想办法帮他,把那条混蛋螣蛇扔回死域再也不能出来。

    可如果白知秋在生我偷腥的气……

    当时天时地利人和样样条件具备,尽管我对易道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那晚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是极开心的,易道并没强迫我。做了便做了,后不后悔都没用。如果白知秋怪罪,我就一人承担后果,只请求他别迁怒易道。

    决定好了返回屋里,刚坐回到沙发上拿出手机要给易道打电话,忽然头顶的灯猛地扯了一下,四周一片漆黑。

    见外面也是一片漆黑,我纳闷极了,澳门这个城市居然也会停电?

    正摸索着想走到床头,找酒店的电话问问前台是什么情况,门外突然传来阵清脆的门铃声——

    “叮咚——!”

    极安静的空间里极突兀的一声响,惊得我浑身打了个哆嗦。

    应该是方怡,她回来得真及时,再晚片刻说不定会被困在电梯里。

    半晌定下神我拿着手机照亮,摸索着朝门口走去。

    方怡很着急,按得门铃持续不断地叮当作响。

    “来啦,表着急。”我大声喊着,走过去。一边在心里埋怨方怡性子太急,还要我这个刚大哭一场的人将就她的脾气,这算什么闺蜜?

    摸到门前,打开锁拉开门。就在打开门的一瞬间,门铃的声音嘎然而止。

    可门口空荡荡的,昏暗的应急灯光映着猩红的地毯,哪里有方怡的影子?

    刚才被白知秋挤得满满当当的脑子猛的一惊,清醒不少,我下意识地将门猛地关上。

    “叮咚!”几乎是同时,门铃声再次响了起来,清脆而急促。

    不会是变态趁停电出来捣乱吧?

    我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大声朝门外喊:“走开,酒店有监控器,我会报警的。”

    就听见一道小男孩的抽泣声在门外响起,很轻:“助けてください(请帮助我),呜呜呜……”

    踌躇片刻,我将眼睛贴到猫眼上朝外面看去。

    门口站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头上带着顶棒球帽,身上穿着白衬衫和背带短裤,双手揉着眼,呜呜地哭着,看样子好像是被停电吓坏了。

    开不开门呢?我有些犹豫。

    不是我冷血,实在是之前碰到过太多奇怪的事,把我吓得连思维都不像正常人了。这孩子表面上看去没什么异常,但谁知道是不是个怪物。

    “哦多桑(爸爸),哦佳桑(妈妈)……”小男孩的哭声越来越大,听得人怪心疼的。

    想了想,猛地一跺脚,将门拉开。

    不就是见过几次鬼么,用得着这样草木皆兵,把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留在门外?

    可门口空空如也……

    刚才明明看到一个小男孩站在门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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