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振声也吓得不轻,看到林笑棠想去拔那根钢针,他赶忙阻拦,从怀里掏出块手绢,这才小心翼翼的将钢针拔了出来,尚振声仔细观察了一下,针头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着蓝汪汪的光芒,他看看林笑棠,“有毒!”

    林笑棠也看了看,心跳这才慢慢平复下来,他忽然想起刚才示警的喊声,赶忙走出门外,发现门口站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中年人看到林笑棠出来,关切的问:“林先生,没事吧?”

    林笑棠冲他感激地点点头,“您是?”

    中年人一笑,随即看到包厢中的尚振声,欲言又止。

    尚振声识趣的笑笑:“你们聊,我到外边透透气。”

    中年人进入包厢后,这才低声说道:“我是白起的朋友,奉命沿途护送林先生您去上海!”

    林笑棠一愣,“白起的朋友?”随即恍然大悟,赶忙握住中年人的手,“多谢兄台的救命之恩!”

    中年人摆摆手,“您是对我们帮助极大地朋友,我们是不会坐视朋友出事的!”

    中年人自我介绍姓潘,奉命沿途保护林笑棠,开始也没发觉刺客,只是不经意间发现了一名被打晕的列车服务员,这次匆匆赶来。

    潘姓中年人心有余悸的说:“这次是林先生命大,蓝钢列车检查极严,看来刺客是仓促间上车,没有携带手枪等武器,否则……”。

    “兄台清楚刺客的身份吗?”

    潘姓中年人摇摇头,“不过,我们会继续调查的,林先生这边也不妨查一查!”

    说了两句话,潘姓中年人便起身告辞,林笑棠再三邀请他与自己同路,他还是婉言谢绝了,“林先生请放心,此次我也是赴上海公干,此后会长留上海,有什么需要,林先生可以随时找我!”

    中年人留下一张名片,之后便告辞离开。

    林笑棠看了看那张名片,“晋中书局,潘其丰”。

    郭追一脸讪讪的回来,刺客已经趁机跳车,踪迹全无。焦达此时也清醒过来,顾不上脖子后边的创伤,便红头胀脸的跑到包厢向林笑棠请罪,林笑棠和尚振声好一通解劝,才将他安抚住。

    之后的行程倒是平安无事,郭追和三名手下加了十二倍的小心,好在出发前,马启祥也和上海的大头、沈胖子联系过,到达上海车站时,他们会带人前来接应。

    一路上,林笑棠和尚振声倒有了谈资,但直到上海,两人还是无法确定刺客的真实背景到底是那一路的。

    到达上海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半,由于天气炎热,车站的人也不是很多,尚振声为了保险起见,特意等车上的旅客差不多都走光了,这才和郭追等人保护着林笑棠下了车。

    月台上,沈胖子和大头带着十来个手下真等的心急,看到林笑棠等人出来,这才兴高采烈的迎上来,看得出,这两个家伙最近的日子过得挺滋润,一个个人模狗样,就像是两个暴发户,头发打理的都站不住苍蝇。

    林笑棠一扭头,潘其丰已经从身边走了过去,走出十余步后这才冲着林笑棠微微点点头,林笑棠报以一笑,看着他消失在人群中。

    沈胖子等人开来的车就等在车站的大门前,一见面,就听郭追说起车上遇袭的事情,这让沈胖子和大头等人立刻紧张起来,一边招呼着手下四面布防,一边派人立刻通知车站附近的巡捕房加派人手沿途护送。

    林笑棠不禁莞尔,“总不至于一天来暗杀我两次吧?”

    大头赶忙捂上他的嘴,“呸、呸,少胡说八道,小心点总没大错!”

    除了车站门,下了长长的出站步行梯就是车站的广场,五辆崭新的福特轿车就停在步行梯的出口,零星的几个小贩散布在步行梯的四周,大队的黄包车等候在通道的尽头,不停的招揽着生意。

    刚下到一半,两个小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争执起来,声调越来越高,似乎还有动手的趋势。一时间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他们的身上。

    顺着出站口走出一个身影,在出站的人群中左躲右闪。悄然而迅速的靠近了林笑棠等人的身后。

    焦达始终窝着一口气,从当兵到如今,即使是和全副武装的日本鬼子面对面肉搏时,也没吃过今天这样的亏,他的脸上一直火辣辣的,满腹的好心情早已跑到九霄云外,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警惕的注意着周围的情况,他发誓不会再允许类似的事情发生。

    身影是一个火车司机打扮的中年人,背着挎包,蓝色的帽子,帽檐压得很低。离林笑棠等人还有四五米距离的时候,他突然发力,快速的从人群中穿插出来,一把柯尔特手枪直接瞄准了林笑棠的背部。

    就在他开枪的那一刹那,一个身影忽然挡在林笑棠的背后,“老板,小心!”

    随着一声枪响,焦达胸口中弹,重重的摔在台阶上。

    林笑棠一个激灵,赶忙一侧身,身边的郭追和大头等人赶忙将他护住,林笑棠一眼看到倒在血泊中的焦达,顿时心头一紧。

    郭追等人乱枪齐发,将身后的刺客打成了筛子。

    此时,出站步行梯立刻乱成了一锅粥,巡捕尖锐的哨子响起,可就是不见有人过来,旅客们乱作一团,纷纷跑下步行梯。

    大头和沈胖子等人不敢乱动,紧紧护卫着林笑棠退到步行梯靠墙的一侧,举着枪,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四周的情况。

    郭追的两个手下赶忙将焦达也拖到一边,帮他紧急止血。

    步行梯下的黄包车队中,冲出七八个车夫打扮的人来,举枪向着林笑棠等人射击,大头和沈胖子的手下毫无防备,顷刻间被击倒了三个。其余的人赶紧还击。

    步行梯的顶端又冲出几个车站工作人员打扮的人,也是一言不发,举枪就打,双方一时陷入混战。

    大头和郭追紧紧护着林笑棠,大头脸色有些发白了,“还是大意了,早知道多带些兄弟过来了。”

    郭追眼角余光一扫,“老板,这边!”

    步行梯靠墙的一侧就是一个安全通道,门开了一条缝,郭追一脚踹开,大头在后边掩护,郭追拉着林笑棠就退进了安全通道。

    这条走廊看来已经很久没使用过,透出一股浓重的霉味,走廊里的灯虽然亮着,但灯光昏暗,有些灯一明一暗。

    郭追带着林笑棠跑在前边,大头也带着人保护着尚振生陆续推入走廊,留下沈胖子带了一批人在外边阻击。大头边跑边喊,“一直向前跑,应该是通向车站休息厅,休息厅的大门直通车站外!”

    众人一直跑了大概三分钟,前边赫然出现了一扇门,郭追让林笑棠退后,自己打开门,先走出去,外边的确是车站的休息厅,不少旅客听见了传来的枪声,都聚在一起议论纷纷,还有几个巡捕,躲在门边探头探脑。

    郭追等人的出现,吓了所有人一跳,尤其是他们的手中还拿着枪,整个休息厅顿时炸开了锅。

    郭追的大头驱散着人群,簇拥着林笑棠向着大门处跑过去。

    此时,几个原本缩头缩脑的巡捕一反常态,快速的包围过来,手中忽然多出几把手枪,冲着众人就开了枪。

    队伍中又倒下几个人,就连大头胳膊上也中了一枪。

    但巡捕毕竟人少,很快就被众人的火力所压制住,众人边打边向门外撤去。

    休息厅门口长椅旁,蹲着一个女学生,双手抱头,似乎被吓坏了。

    林笑棠等人经过她身旁的时候,女学生突然暴起,众人措不及防,林笑棠一时也有些发呆。

    女学生的枪口冲着林笑棠的胸口连开两枪,郭追怒吼一声,飞身扑向她,两人向后跌倒,扭打中,女学生的长发落地,原来竟是个男人假扮的,带的是个头套。

    一声枪响,杀手这才软软的歪倒,脖子被郭追击穿。

    众人回头看去,不禁大吃一惊。林笑棠的身子摇摇欲坠,胸前的要害赫然多了两个还在冒烟的弹孔。

    ☆、第七十六章 亦真亦幻

    张啸林最近这些天深居简出,原因无他,他也被季云卿的被杀吓坏了。重庆方面和七十六号在上海开战,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季云卿就是第一条,他张啸林可不想做第二条。

    这些天,张啸林连最喜欢和牌局都没敢参加,实在是手痒了,就叫几个牌友到家里边来开局。饶是如此,前两天司机开着他的车出门,还是遭了黑枪,虽然只是两个小小的弹孔,但张啸林却如惊弓之鸟,从此闭门谢客。

    刚刚,张啸林接到常耀的一个电话,刚一通话,常耀就大声指责张啸林不守江湖规矩,将张啸林一下给说懵了,听了半天才算明白,原来,今天下午,那个万墨林的小狗腿子林笑棠在上海火车站遇伏中枪,到现在还生死未卜。常耀就理所当然的将这笔账算在了张啸林的头上,这让张啸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指天画地的发誓,自己绝没有指派人去杀林笑棠,还说跟一个小辈斤斤计较的事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常耀这才悻悻的挂上了电话。

    放下电话,张啸林不由一脑门子火气,“一个阉人,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你以为这还是前清溥仪皇帝在位的时候?要不是看你是同门,迟早让你横死街头!”张啸林余怒未消的指着电话大骂。

    杀一个林笑棠,张啸林绝对有胆子去干、也一定愿意去干,关键是现在不能做,别的不说,林笑棠手中可是紧握着张啸林的账本,这个时候杀他,纯粹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张啸林一挥手,一旁的管家这才战战兢兢的将茶杯递到他手里,张啸林刚要喝,忽然一扭头,“去,把下午火车站的事情给我查清楚,看看到底是谁做的!”

    管家刚要走,张啸林又叫住他,“派些稳妥的人去,低调点,别让外边的人察觉!”

    ……

    晚上九点钟,上海劳尔登路云来茶楼,店里已经没有一个客人,只有二楼一个不临窗的小房间还亮着灯,一楼所有的灯都已经熄灭,两个茶楼的伙计趴在门口的的桌子上,一左一右,似乎都睡着了。

    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路灯在雾状的雨丝中忽明忽暗,一个黑影打着雨伞悄悄的来到了茶楼门口,看看四下无人,来人收起雨伞,走进了茶楼。

    两个伙计好像早知道他会来,只是抬头看了看,其中一个向二楼指了指,随即又趴下来。

    来人将雨伞放在柜台边,顺着楼梯上了二楼,直接走进了亮着灯的房间。

    屋里只有一位穿着长衫的老者,独自品着茶,手里拿着一本演义画本看得津津有味,来人走进房间的时候,他连头都没有抬,只是指指对面的座位,随即又倒了一杯新茶,推到来人的身前。

    “我不想今天的事再发生第二次,你知不知道,为了弥补你的失误,我动用了在上海隐藏的大半人手,虽然得手,但参与人员全军覆没!”老人的眼光依然停留在画本上,语气缓慢而平淡。

    “我……”。屋中潮湿而闷热,但来人却好像被寒意笼罩着,端着茶杯的手略有些颤抖。

    “不必解释,季云卿的事你做的很漂亮,我会记住。只要你做完这件事,上海站行动队队长的职位就是你的,到时候,你就可以见光了!”老人的语气没有一丝感情,就像是说一件毫不相关的事情。

    “我、我想见一下九妹!”来人鼓起了勇气,终于说出了憋在心头的话。

    “哼!”老人将画本扔在桌上,“我已经说过了,只要你搞定了姓王的,上海站就是咱们的囊中物,到时候,别说一个女人,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来人白皙的脸上阴晴变幻,最终还是点点头,“是,允公!”站起来走出房门。

    聂尚允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中透出一股带着不屑的杀意。

    ……

    宝隆医院的特护病房,大头和沈胖子带着一众手下守在门口,一名手下匆匆来报告,“林老板手下的那个兄弟焦达已经脱离了危险,手术很成功,医院方面已经将他转入加护病房,安排了四个兄弟守在那儿!”

    大头端详端详沈胖子,伸手在他的胖脸上拧了一把,“胖子,你装出点难过的样子成不?”

    沈胖子劈手打开他的手,“小七又没死,我装的哪门子难过!”

    大头一瞪眼,“你挨两枪试试!”

    沈胖子刚要反驳,走廊传来脚步声,大头一拽他的衣袖,“来人了,注意表情!”

    两个人拨乱了头发,换上一副焦虑的表情,互相看看,差点没笑出声来。

    脚步由远及近,沈胖子看清了来人的面目,不禁一愣,“宗大哥?”

    宗飞卫护着庄崇先急匆匆的来到病房门口,庄崇先风尘仆仆,看来是刚刚回到上海,“林老板怎么样?”

    沈胖子向前一步,“庄先生有心了,小七目前还没有脱离危险,手术已经完成了,子弹也取出来了,但还没有醒,医生说,情况还不乐观。”

    庄崇先倒吸一口冷气。宗飞问道:“怎么会这么大意?”

    大头苦笑一声,“之前在火车上已经遇到过一次暗杀,幸亏发现的及时。在车站时,我们也加派了人手,但没想到对方计划的这么周密,连我们仓促之下的逃生线路都计算在内,也安排了伏击。”

    沈胖子一蹙眉,看向庄崇先,“庄先生,您看会不会是七十六号下的手,之前,咱们得罪了他们,会不会是他们的报复。”

    庄崇先摇摇头,“应该不会。一来他们正在全力和重庆方面周旋,恐怕没有余力组织这样规模的刺杀;二来,佑中目前和南京方面的关系处得极好,他们要动手,也会投鼠忌器,至少不会这么大张旗鼓。”

    几人正说着话,后边又传来脚步声音,一男一女手捧鲜花、提着果篮走过来。

    来的男子看见庄崇先,不由有些尴尬,赶忙上前,“庄先生也在?”

    庄崇先一回头,“是剑锋哪,你也来看林老板?”

    元剑锋笑着点点头,“我们夫妻和小七是同学,这不,听说他出事,特地赶来看看。”

    夏之萍手捧着一束鲜花,脸上浮现出关切之色,向庄崇先等人点头示意。

    大头冷淡的和两人打了个招呼。

    庄崇先摆摆手,“既然来了,就一起进去看看吧!”

    众人在大头和沈胖子的带领下,换上消毒服,这才进入到特护病房中。

    透过玻璃,众人清清楚楚的看到林笑棠静静的躺在病床上,带着氧气罩,胸前裹着纱布,医生和护士正在为他量血压。

    尚振声和郭追两个人就守在病房外,庄崇先又询问了林笑棠的伤情,眉头皱的更紧了。“希望佑中吉人自有天相,能够逢凶化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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