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办公室,林笑棠带着人直接进了办公室,这才将纸团重新拿了出來,凑到灯光下,却登时脸色一变。

    “特高课、军情司近期对你动手,好自为之。”

    沈胖子等人将纸片传阅完毕,也吃了一惊,“老七,这是什么意思。”

    林笑棠沉吟片刻,“去请素章大哥过來。”

    不一会,尚振声急匆匆的赶來,看看纸条,“这是有人向我们示警。”

    林笑棠点上香烟,“我认得这笔迹,是元剑锋写的。”

    沈胖子等人都是一愣,“怎么会是他,他怎么这么好心,向我们示警,特高课川上忠辉和军情司庄崇先为什么要对我们动手。”

    林笑棠摇摇头,其中的缘由他也猜不透,但元剑锋的笔迹他很熟悉,而元剑锋也沒有可以的改变自己的书写习惯,想來便是让林笑棠一眼便可以看出是他在示警。

    元剑锋为什么这么大费周章的來示警,处于什么目的,特高课和军情司为什么要对自己动手,是什么原因,难道他们掌握了什么东西,林笑棠自忖自己做事还算是缜密,并沒有留下什么线索和把柄给别人,元剑锋的这张纸条传递出來的信息也着实有限,这样一來,可以想象的空间也被无限放大了。

    尚振声想了一会,直到一根香烟燃到了尽头,这才说道:“先不要去猜测这背后的事情了,元剑锋既然搞出这么多花样來向我们示警,背后一定是有原因的,我们在特高课并沒有什么内线,急切之下,猜测也无助于事。”

    尚振声盯住林笑棠,“我想,我们的动作必须要加快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揍你没商量

    一个星期后,林笑棠按照与立花治长的约定,再次來到户田津,想來立花治长与俄国方面的联系应该已经有了结果,这将直接关系到林笑棠日本之行的成败,毕竟是在敌国的土地上行动,如果有这么一些日本人可以借助,将对整个计划起到关键性的作用,再加上俄国在日本的潜藏力量,绝对会是一大臂助。

    户田津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战争的影响还是巨大的,尤其是,随着驻扎上海的日本部队陆续被征调至各条战线,上海街头的日本人明显的少了很多,这也造成了上海的日本店铺目前的生意都很萧条。

    立花治长带着两个学徒正在柜台中打扫,看到林笑棠进來,就将手中的抹布放在灶台上,倒了两杯清茶走过來。

    林笑棠只带了火眼和郭追过來,郭追留在门外的车上,只有火眼跟着他进了店里。

    “有回复了吗。”一见面,林笑棠便急切的问道。

    立花治长微微点点头,“我的上级同意你的行动方案,不过也有条件。”

    “什么条件。”

    “到了日本之后,你必须接受他们的指挥。”

    林笑棠的眉头顿时皱了起來,“什么叫接受他们的指挥,以什么样的方式,难道我的一切行动都要由他们來指挥,行动计划方案呢,是不是要按照他们的意思重新來过。”

    “大概是这个意思,不过这也是难免的。”立花治长了解林笑棠的脾气,只得耸耸肩膀,示意自己对这个决定无能为力,“你要用到他们的情报资源,他们是一定会提出条件的,这也是沒办法的事情。”

    虽然是林笑棠早已经预料到的局面,但得到证实后,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是一点沒错啊,别看美国人和俄国人现在都是盟国,可一旦牵扯到了彼此的利益,一番角力和讨价还价是绝对避免不了的。

    “到了日本之后,怎么开始合作,我跟他们怎么联络。”林笑棠沒有按照立花治长的思路來说下去,而是直接提出了这个问題,尤其加重了“合作”这两个字眼。

    “你到达之后,什么也不用做,一个代号叫做影子的人会主动和你联系的。”立花治长苦笑着说道。

    “影子。”林笑棠一笑,“这名字可够老套的。”

    话音还沒落,门外却忽然乱了起來,一阵乒乒乓乓的扭打声之后,便是杂乱的脚步声,随着木门被拉开,一个人被直接推了进來,踉踉跄跄的栽倒在柜台前,正是郭追。

    郭追的脸颊肿了一片,身上的衣服也满是灰尘,看样子刚刚就是他在外边阻拦來人。

    郭追的身后,闯进來几十名荷枪实弹的西装汉子,手里黑洞洞的枪口径直指向了林笑棠和火眼,人群分开,一身黑色风衣的川上忠辉走上前來。

    “林君,你的手下很不友好啊,我们只是來找您,他却想阻拦我们。”

    林笑棠扶起郭追,抬起头冲着川上忠辉说道:“不好意思,川上大佐,我在上海不是第一次遇到刺杀,所以,我的手下就养成了一个习惯,不管任何东西靠近我,都会阻拦的,非常抱歉,或许他沒有看清楚,我代替他向你道歉”

    川上忠辉的脸色发青,林笑棠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指他川上忠辉不是个东西,这点他怎么会听不出來。

    “八嘎。”旁边的一个日本人顿时跳了出來,手指着林笑棠,“卑贱的支那人,你怎么敢对川上阁下不敬,我……。”

    话还沒说完,在场的人眼前一花,那个叫嚷的日本人便向后飞了出去,人在半空中已然是鲜,血狂喷,直接将身后户田津的木质大门撞了个粉碎。

    林笑棠摸摸下巴,“支那人,呵呵,我这个卑贱的支那人照样揍你沒商量。”

    连带着川上忠辉在内的所有日本人都惊呆了,他们曾几何时见过如此嚣张的中国人,居然在枪口下还敢暴起伤人。

    日本人惊恐的向后退了一下,随即便蜂拥而上,林笑棠的四周数案件被堵上了几十支黑洞洞的枪口。

    但随即人群再次像潮水一般向后退去,日本人有些惊慌的回头看看川上忠辉,看清楚了里面的情形,川上忠辉也有些傻了眼。

    人群中的林笑棠和火眼,就连鼻青脸肿的郭追都沒有拔出手枪來,可每人手中都握着一个黑黝黝的甜瓜手雷,右手就按在保险销上,随时可以将其拔出來,换句话说,一旦拔出保险小赖,户田津将被炸得炸得粉碎。

    川上忠辉深吸一口气,林笑棠的态度让他感觉有些奇怪,但究竟哪里奇怪他却说不上來,一个面临重兵抓捕的人,他哪里來的这么大的底气。

    “林笑棠,我今天來只是请你回特高课参与一件案件的调查,并沒有其他的意思,你用不着反应这么激烈吧,你这种态度,只能证明你是心里有鬼,怎么,不敢去,是吗。”川上忠辉骑虎难下,只得用起了激将法。

    林笑棠冷冷一笑,“川上大佐,这还是我误会了不成,你们全副武装的跑进來,用枪口顶着我们的脑袋,我这点反应还算是过激吗,如果是日本人遇到这种情况,恐怕早就拔出刀和手枪來,大杀四方了吧。”

    立花治长一看形势不对,买赶忙出來打圆场,“两位,我们这里只是料理店,请千万不要在这里开战啊。”

    林笑棠淡淡一笑:“立花先生请放心,我林笑棠是绝对不会牵连朋友的。”说着,便将拿着手雷的双手放了下來。

    川上忠辉和立花治长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林笑棠冲着火眼和郭追使个眼色,三个人竟然同时拔出了甜瓜手雷的保险销,径直扔向了日本人的人群。

    所有日本人顿时齐齐的惊呼一声,两个人赶忙将川上忠辉扑倒,其余的人也猛然向后跃起,几乎同时的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立花治长和学徒以及服务员也都尖叫一声,躲到了柜台后边。

    户田津店里面静的吓人,只有手雷欢快的在地面上跳跃的声音,就像是一种恐怖的催命音符,重重的击打着每个人的心头。

    忽然间,林笑棠等三人放声大笑起來,笑的前仰后合,边笑便向门外走去,“川上大佐,我自己有车,咱们特高课见啊。”

    川上忠辉这才明白过來,抬头看看地面上的三颗犹自在打转的手雷,才发现不过是三个赝品而已。

    门外传來发动机的轰鸣声,川上忠辉这才醒悟过來,“追,快追,别让林笑棠逃跑了。”

    所有人匆忙冲出户田津,柜台后的立花治长偷偷的从柜台后边探出脑袋,看看地上的三颗“手雷”,忽然间笑了起來。

    川上忠辉气急败坏的上了汽车,指挥着车队发疯似的追赶林笑棠的车辆,可沒想到林笑棠的司机竟然是一个亡命徒,车技简直是丧心病狂,两个路口沒到,就被他甩的无影无踪。

    川上忠辉茫然的看着安静的马路,这一刻欲哭无泪,几十个人抓不到三个人,还让对方大摇大摆的从眼皮子底下逃跑,这绝对是特高课的奇耻大辱,还有,这还不算最重要的,林笑棠是土肥原贤二钦点的犯人,现在逃脱了,自己怎么解释,带來的后续反应怎么解决,倾向于皇道派的柴山兼四郎得知,一定会兴师问罪,特高课要怎么应对,土肥原贤二可不会为了自己去得罪那些发了疯的关东军。

    无奈,失魂落魄的川上忠辉只得带着手下灰溜溜的回到特高课,那名受伤的手下被踢断了三根肋骨,此时还处在昏迷之中,让每一个看到的人都心有余悸,恐怕最近一段时间都会活在阴影中了。

    但刚一到特高课办公院子的门口,川上忠辉就如同被雷击一般,登时愣住了。

    林笑棠的汽车就停在特高课的大门前,郭追正对着汽车的观后镜处理伤口,火眼和林笑棠正与两个也许是偶然间遇到的宪兵队的日本军官聊天,四个人都叼着烟卷,轻松惬意的很。

    看到川上忠辉的车队过來,林笑棠笑着冲下车的川上忠辉挥挥手,川上忠辉一脸铁青的走过來,却不知道接下來该说什么,只好挥挥手,“请吧,林先生。”说完,便不管不顾的向着特高课的办公楼里走进去。

    川上忠辉的一帮手下面露凶光的将林笑棠等三人围在当中,这让那两个宪兵队的日本军官有些吃惊。

    林笑棠笑笑,拍拍其中一名军官的肩膀,“沒关系,川上大佐要找我协助调查一些事情。”

    刚要走,林笑棠却又转身回來,将火眼和郭追也叫了过來,用日语对两名宪兵队军官说道:“两位,看清楚,我们三个走进特高课之前可是这副模样,请帮我们做个见证哈。”

    两名军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是摸着脑袋点点头。

    等到林笑棠等人被带进特高课,其中的一个军官才恍然大悟,一下子跳起來,“快,快去通知羽田中佐。”

    ☆、第三百七十六章 左右为难

    川上忠辉忽然有种焦头烂额的感觉,仿佛今天执行行动的并不是自己,而是眼前满不在乎的林笑棠,他就吊儿郎当的翘着二郎腿坐在自己的面前,记住,这里是特高课,让人闻风丧胆的特高课,怎么他倒了这里竟然像到了自己家里一样随便。

    川上忠辉并沒有和林笑棠交谈,而是看着面前的一大摞的材料发呆,林笑棠表面上的产业的核心是英雄夜总会、温泉酒店,柯华系列连锁酒店,其余的都是些赌场和饭店,但这些东西,川上忠辉不能动,因为这些产业掺杂了太多人的利益,一个不小心便会造成强烈的反弹。

    物资统制计划则更为头痛,现在全部是财政部的人手在打理,以前的文档和资料正在整理中,不过看來也很难在其中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至于江湖疯传的林笑棠的走私行为,更是无机可查。

    一句话,很简单,林笑棠的产业都不能动。

    不过,林笑棠的手下很多,倒是可以抓一些关键的來审问一下,也算是对土肥原贤二有个交待。

    可还沒拿起电话听筒,手下就匆匆來报,梅机关机关长中岛信一少将已经到大门口了。

    川上忠辉一个激灵,赶忙站起身就往楼下跑去。

    梅机关是民国二十八年由日本军部的影佐祯昭会同來自于日本陆军省、海军省、外务省等部门的官员共同组建的特务机关,也就是军部在中国的各种特务组织、分支机构的领导核心部门,直接归属于军部管理,当时土肥原贤二也是其背后的管理者之一。

    但由于之后影佐祯昭以及后來的继任者晴气庆胤与李士群坑瀣一气,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不得不黯然离开上海,梅机关的威势和权力也大不如前,中岛信一接任之后,军部就将梅机关统筹管理特务组织的权力分散给宪兵队,而土肥原贤二也就暂时失去了对梅机关的影响力。

    但不可否认,梅机关作为早期的特务组织管理机关,对于下属各情报机构的威慑力还是存在的,尤其是中岛信一抵达上海之后,对梅机关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整改,影佐祯昭的部属几乎被换了一遍,当然,这也是皇道派对他的要求,力求更大限度的掌控更多的资源,恢复梅机关全盛时期的地位。

    川上忠辉气喘吁吁的跑下楼,而楼下一身戎装的中岛信一似乎也并沒有上楼的打算,倒背着双手站在楼门口,抬眼看着天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阁下,卑职川上忠辉……。”

    川上忠辉话还沒说完,中岛信一就轻轻摆了摆手,伸出一根手指,指指春日天空中漂浮的几朵白云,“川上君,您说着白云会飘向哪个地方。”

    川上忠辉一愣,看看天空,“这个,自然是顺着风的方向。”

    中岛信一赞许的点点头,“顺势而为,不可逆流而上,川上君看的很透彻啊。”

    中岛信一收拢了一下斗篷,信步走下台阶,川上忠辉在后仅仅跟随,中岛信一轻声说道:“事情不要闹得太大,目前战事你我心中有数,上海是一定不能乱的,土肥圆阁下有他的想法,我不便干涉,这件事情,柴山阁下会和土肥圆阁下沟通,为避免节外生枝,人还是早点送到本土去,水落石出也有利于共荣圈的建设,真有其事,就免除一个隐患,如果沒有,就当做帝国体恤朋友,送去本土疗养了。”

    说完,中岛信一就上了车,再也沒有回头。

    可这一番不找边际的话语,却让川上忠辉有些凌乱了,琢磨了好久,川上忠辉终于打消了抓捕林笑棠手下用刑的主意。

    还沒上楼,身后去传來了风风火火的脚步声,接着便是一个清脆的声音,“阁下。”

    听到这个声音,川上忠辉的脑袋顿时大了一圈,羽田空从后边跑上來,一把抓住川上忠辉的胳膊,“阁下,为什么要抓林笑棠。”

    “美芽,你听我解释。”

    羽田空的胸口一起一伏,脸庞这挂着奔跑而來产生的红晕,眼神中竟带着一丝怨念,“川上叔叔,为什么你要针对林笑棠,你明明知道……。”

    川上忠辉叹口气,“美芽,这是土肥圆阁下的命令,多年前,珍珠港事件的情报泄露其中便牵扯到林笑棠,土肥圆阁下亲自下了命令要将林笑棠送去本土,接受调查,此事还牵扯到共产国际在帝国隐藏的拉姆扎情报小组,我们必须服从命令啊。”

    “可他和这能有什么关系,拉姆扎小组是在东京被破获的,他可是一直在上海。”羽田空气鼓鼓的说道,眼圈不知不觉间也有些红了。

    川上忠辉的头瞬间开始痛起來,“你就不要再搀和这件事情了,人已经抓了,军情司和特工总部本打算将他的手下一并抓起來进行审问,还准备将他的产业全部封存起來检查,现在,这些已经都不用做了,我们只是请他一个人过來协助调查,这还不行吗。”

    川上忠辉不耐烦的甩开羽田空的手,“身为帝国军官,这个样子成何体统,快点回去,调查清楚总是件好事,我这也是为你打算。”

    “为我打算。”羽田空一愣,但随即明白了川上忠辉的意思,不禁俏脸一红,立刻回到道:“不行,我不能让他以嫌疑犯的身份去日本,这样只能适得其反,他一定会误会我的。”

    川上忠辉恨恨的一跺脚:“美芽,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别的话我不想多说了,这是已经确定的事情,谁也更改不了,如果不放心,过一段时间,你和佐佐木申请,回本土去盯着他,这样总可以了吧。”

    羽田空一下子愣住了,呆呆的看着川上忠辉大步上了楼。

    ……

    川上忠辉吩咐手下将林笑棠等三人从自己的办公室带出來,看到林笑棠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川上忠辉就气不打一处來,他走到林笑棠的面前,很不客气的说道:“林笑棠,我奉劝你还是将自己的事情想清楚,这次是送你回帝国本土,有很多事情军部情报机关要你协助调查,那里可不是中国,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可万沒想到,林笑棠虽然沒说话,但双眼却在刹那间迸射出光芒來,川上忠辉大为诧异的是,他的眼神中竟然带着惊喜和兴奋。

    看着林笑棠等三人被带到隔离室关押起來,川上忠辉的心里却嘀咕起來,“怎么回事,莫非是他猜透了我的意思,为了能和美芽在一起感到高兴。”

    川上忠辉百思不得其解。

    时间推移到二十年后,当川上忠辉终于费尽心机查到了当年东京大乱的幕后真凶的蛛丝马迹的时候,这才意识到自己和土肥原贤二做出将林笑棠送到东京的决定是多么的愚蠢,毫不客气的说,他们两个人简直就是帝国和大和民族的罪人,他们的一个决定,将帝国推向了万劫不复的境地,而此时,土肥原贤二已经身死多年,川上忠辉只得孤身一人在夜深人静时痛苦的品尝自己酿下的苦酒,他也因此放下了继续追查的行动,因为他明白,再追查下去,背后的真相只能让自己受到更多更深的谴责和折磨,即便是如此,半年之后,川上忠辉便被人发现死在寓所里,他是剖腹自杀,书桌上堆满了白纸,上面只是反反复复的写着两个大字,,“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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