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凤!”

    “敏言!若玉……你们……”身后忽然利风劈下,禹司凤来不及说完,挥剑去挡。周围的黑衣妖越围越多,每个人都是身形快如鬼魅,应付起来吃力无比,显然他们是要新做一个包围圈,将他们几人再次困在里面堵死。

    “这里我们应付,你先去通报岛主!”钟敏言浑身是汗,脸上还溅了无数血迹,看上去狼狈之极。更不可思议的是,他背后好像还背了一个人,所以行动不如往常敏捷,刚刚抵挡了两下,很快就被潮水一般的黑衣妖给逼得退了回去,身上也不知挂了多少彩。

    璇玑挥剑砍了半天,见怎么也砍不完,自己却渐渐被那些妖给围在当中,什么也施展不开,心中不由一阵烦闷,干脆把剑一收,捏着手印要放仙法。

    禹司凤厉声叫道:“璇玑!不要用御火术!他们身边带着炸药……”

    还没说完声音就断开了,想必他也被困得很无奈。

    御火是她最擅长的法术,其他的比如水箭啊,天雷啊,效果都不怎么的,不能用御火术,那就只有乖乖等死了。

    璇玑暗暗一咬牙,管他三七二十一,炸药炸了再飞走就是了!

    禹司凤只觉一股滚烫的炙风擦过后颈,他骇然回头,只见数条火龙狰狞而起,带着漫天火星,在空中疯狂地摇头摆尾。

    他暗叫不好,急急挥剑逼开面前拦路的数妖,抢先一步飞离包围圈,回头用尽全力大吼:“快逃!”

    话音一落,只听“轰轰”无数声巨响,半空中突然开出无数朵黑烟的花,黑的发亮的炙风,卷着青烟,劈头盖脸砸了过来。人在那剧烈的气流中,简直就像一片破叶子,毫无控制能力,一瞬间就被冲散开来。

    禹司凤只觉头昏眼花,耳朵和鼻子里都是剧痛无比,想必是被声音巨浪给撞伤了。他在空中翻了不知多少个筋斗,若不是死命咬牙憋住一口气,只怕早就从剑上摔了下去。

    最后那滚滚的炽热的气浪终于渐渐平息下来,他大口喘着气,满脸是血,绝望地抬头看向半空,那里除了滚滚的浓烟,一个人也没有,那些黑衣妖只怕早就被自己带来的炸药给炸烂了。

    但他关心的不是这个。

    “璇玑!敏言!”他哑着嗓子,再也叫不高,却不放弃,一直一直叫着他们俩的名字。可是除了面前的浓烟,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胡闹……太胡闹!他简直不知怎么办才好,不敢想,如果他们都死了……

    一瞬间,只有一瞬间,怎么会……

    “喂!司凤你没事吧?!”前面突然传来钟敏言的大嗓门,紧跟着好几人突破了烟雾,御剑飞到他面前,禹司凤眼怔怔地看着他们,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钟敏言浑身都是伤,连额头也被炸得鲜血淋漓,靠在同样狼狈的若玉身上,血淋淋地朝他咧嘴大笑。

    而若玉身旁还有几个穿浮玉岛服饰的女弟子,个个都受了伤,当头那女孩子面容姣美,两眼亮晶晶地望着他,嘴里一个劲叫:“司凤!司凤!”

    居然是陆嫣然。

    禹司凤呆呆地看了一圈,最后在最边上看到了浑身都被熏成黑色的璇玑,她连脸蛋都成了黑色的,见他望过来,她兴奋地对他挥手,一面飞过来抓着他的胳膊,大叫:“你看,我成功了!司凤你看到了吗?”

    说完她又回头对钟敏言招手:“六师兄!若玉!你们没事吧!”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璇玑就是个不可貌相的典型,看上去最乖,其实最能胡闹。

    禹司凤终于回过神来,苦笑一声,只觉手脚都被吓得发软了,最后抬手在她脑袋上一拍,叹道:“先下去再说。”

    第三章 变(三)

    东方清奇早已带着诸多弟子赶来查看情况,见到这几个孩子狼狈的模样,立即上前搀扶,一面问道:“什么人在捣乱?”

    陆嫣然他们几个出门历练刚回来的弟子先给他行礼,这才说道:“我们也是刚刚回来,见这里围着许多陌生人,便上来查问,谁知他们一言不发先攻了上来。弟子们不查,被他们困在其中。后来钟世兄和若玉大哥也到了,还是不敌。若不是司凤和璇玑帮忙,只怕……”

    东方清奇听见爆炸声立即就追了出来,浮玉岛上方的剑网只能挡住活物,却挡不了死物,这个弱点他很清楚。只不过他也没想到居然当真有人胆敢带着大批的炸药,送死一般地过来炸。

    “捣乱的人呢?”

    陆嫣然看了看璇玑,很有点赞叹佩服的味道:“璇玑用火龙引爆了他们的炸药,想来都炸得没痕迹了。”

    东方清奇又惊又喜,“这孩子太鲁莽!这可是在空中,万一受伤,可是要命的!”

    璇玑只是傻笑,大家不都还好好的么,都躲得很快呀。

    东方清奇见钟敏言受伤最重,额头上的鲜血还在滚滚而下,急忙命弟子取药,亲自替他擦拭伤口,包扎好。忽见他背后背着一人,是个年约三旬的男子,双目紧闭,脸色苍白,鲜血从人中一直流淌到下巴上,正不省人事,不由奇道:“这人是谁?”

    钟敏言痛得龇牙咧嘴,勉强笑道:“这位大哥说要来浮玉岛找亲人,我见他体弱多病,不好长途跋涉,便带着过来了。路上,他对我们照顾良多……唉,不过被炸药的气浪一冲,不知他能不能挺住。”

    众人多多少少都受了伤,此处也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东方清奇命弟子们带众人回岛上,自己又带了一些人四处巡逻,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褚磊他们早已焦急地守在大门外观望,终于见到璇玑他们回来,虽然受了伤,但于性命无碍,众人都甚是欣慰。褚磊本想冷脸斥责一番璇玑的胡闹,方才居然趁他不备偷偷逃了出去,但见女儿立下大功,又被熏成了黑炭人,再多的责备到了嘴边也变成了抚慰:“……没事吧?爆炸震荡不小,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璇玑摇头:“我没事,不过六师兄他们都受了伤。”

    钟敏言见到师父师兄他们,顾不得身上伤口疼痛,激动得一个箭步上来跪拜在地:“弟子参见师父师兄!”

    褚磊急忙把他扶起,仔细看了看伤口,确定没事,这才安慰了两句,忽见只有他一人来,心中不由一惊,急道:“玲珑没有和你一起吗?”

    钟敏言呆了一下,“璇玑他们也没找到玲珑?”

    听到这番对话,众人心头都凉了大半。谁也没找到玲珑,她孤零零一个女孩子,想必早已遇到了不幸。

    褚磊脸色煞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璇玑他们几个也是呆若木鸡。一旁的陆嫣然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她也发觉了玲珑没在人群里,想来一定是遇到了危险。想到当时和她冰释前嫌,约定以后在浮玉岛相见,谁知竟是这样的结果,她一时忍不住流下泪来。

    钟敏言捏紧拳头一言不发,顾不得伤口剧痛,转身便走。禹司凤急忙扯住他,“你要做什么!”

    “找玲珑去。”

    钟敏言和若玉一路艰难,好容易到了浮玉岛,只盼禹司凤他们找到了玲珑,谁想对方也在期盼自己带着玲珑……玲珑玲珑,怎么独独丢了她一个人?!

    禹司凤拉他不住,只得放手。褚磊怔了半晌,忽然沉声道:“谁也不许去!”

    钟敏言急急回头,眼中已有泪光闪烁,硬是被他咬牙忍住涩意,低声道:“师父,弟子没照顾好师妹,非死不能抵过!”

    褚磊疲惫地摆了摆手:“不是你们的错!都去正厅,把经过好好讲一遍!”

    原来钟敏言和若玉在当晚也遭遇了那帮黑衣妖的突袭,那些人看起来像是一个有严谨规范的组织,统一穿着黑衣,腰上挂白铁环,为首的那只妖,也带着毕方鸟。

    “毕方是上古妖魔,他们居然能抓得那么多相助?!”褚磊也忍不住震撼。

    钟敏言揉了揉额角,继续道:“我和若玉都被打伤,无路可逃,只好跳进洪泽湖,被湖底的暗流冲了很远,第二天才勉强能上岸,在山下一户好心人家里养伤……哦,就是这位大哥的家。”

    他指向躺在对面长凳上的那个男子,那人还处于昏迷状态,鼻子不停地流血,几个浮玉岛弟子正悉心照顾他。

    “等伤差不多快好的时候,我们就开始在高氏山以及附近的地带搜寻,想找到璇玑玲珑他们的踪影。可是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后来我们就想或许他们带着玲珑先到了浮玉岛。这位大哥听说我们是去浮玉岛的,便央着一起来,说他有个弟弟在浮玉岛做事,许多年都没见了。如今他们的老母亲已经病逝,自己也体弱多病,无人照顾,只能来浮玉岛投奔弟弟。所以便带着一起来了……只是还要麻烦诸位世兄,查找一下这位大哥的弟弟,也好让他们兄弟团聚。”

    钟敏言慢慢说完,只觉累极,撑着头难过的一个字也不想再说。

    一旁的若玉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一声。谁也没想到,管了高氏山的一场闲事,代价就是丢了玲珑,早知如此,那山上就是住了十个八个仙姑,每年娶百八十个男子,他们也不插手了。

    众人也都是默然,不知说什么好。璇玑呆了半天,才道:“玲珑肯定是被那些黑衣服的妖怪抓走的!他们的目的是破坏定海铁索!爹爹,你明明知道定海铁索的事情对不对?你们这些大人都知道!为什么不说?我们应当赶紧把玲珑救回来啊!”

    褚磊脸色铁青,不说话。一旁的容谷主叹道:“褚小姐是伤心过度了,定海铁索一事未必与你姐姐失踪有联系。何况我们确实也不清楚……”

    “骗人。”璇玑定定看着他,低声道:“你们知道,但不想说。”

    容谷主被她这样一岔,顿时有些无言。

    “璇玑,不要胡闹!”褚磊沉声斥责,他看上去也是心力憔悴,叹道:“倘若玲珑是个有福之人,应当会化险为夷……在这里担心也没用。你们都受了伤,下去休息吧。不要再说废话。”

    璇玑默默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要走,忽听旁边躺在长凳上那人呻吟一声,缓缓睁开了眼,茫然地看了看周围,喃喃道:“这……这里是?”

    钟敏言一见那人醒了,急忙凑过去,“欧阳大哥,你没事吧?这里是浮玉岛,我们已经到了。这便委托他们将你弟弟找来。”

    原来这人也姓欧阳!璇玑和禹司凤心中都是一动,莫非正是欧阳管事口中的那个体弱多病的大哥?

    那人虚弱地一笑,握住钟敏言的手,轻道:“你……怎么又把自己搞得一身是血。须当小心些才对。”他抬手用袖子把钟敏言流到下巴上的血给擦了,颇有些长辈的慈爱风范。

    钟敏言眼眶一红,颤声道:“大哥……玲珑她……我还是没找到玲珑!”

    那人怜悯地看着他,叹着气,拍了拍他的手,柔声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先把伤养好了,再去找。只要不放弃希望,总有相逢的一天。”

    钟敏言竟然极听他的话,当下点了点头,把眼泪逼回去,亲自将巾子拧干了,替他擦去鼻子下面的血。

    对面有弟子听说这人姓欧阳,早早便去通知欧阳管事了,过得一会,欧阳管事急冲冲地赶来,一见到长凳上躺着的那人,先是一愣,跟着便叫了一声:“大哥……你怎么会来。”

    果然是欧阳管事的大哥!

    他过来将那人扶起,见他脸上满是血,立即回头向弟子们要冰袋。

    那人轻道:“我若是不来,你便打算一辈子不回家了,是不是?”

    欧阳管事怔了一下,低声道:“我正打算将岛上杂事处理完毕,便回家。”

    “你不用回去了……”那人闭上眼,脸色苍白,“娘已经走了,至死也没能看到你最后一眼。”

    欧阳管事咬了咬牙,面上露出悲戚的神色,不知说什么好。那人又道:“我原先也不想来,但娘交代过让我替她看看你最近过得如何。我看你脸色红润,想必也不会吃苦,娘的心愿也了。你且留下吧,不用回家了。”

    欧阳管事犹豫了一下,“那……大哥你呢?”

    那人微微嘲讽一笑,轻道:“我自然是从哪里来就到哪里去,不劳你操心。”

    欧阳皱眉道:“此事从长计议,娘既然已经去世,那以后就只有我兄弟二人。大哥身体不好,我应当照顾。你先好好养伤,别的不用烦心。”

    那人怔怔望着他,半晌,喃喃道:“你……果然变了不少,这些年怎么……”

    欧阳脸色有些微妙地一变,正要说话,忽听门外有人轻轻吹着口哨,他起身道:“大哥只管养伤,不要胡思乱想。晚间我再来探你,保重。”

    说完他便走了,留下那人独自发呆,钟敏言有些看不过眼,低声道:“他怎么这样!大哥受了伤,又千里迢迢赶来看他,有什么急事也可以放下了吧!”

    那人摇了摇头,有些疲惫,轻道:“他变得越发多了……敏言,我累得很,想睡一会。你和你的师兄妹们说说话吧。”

    钟敏言见他闭目养神,便不再打扰他,回头见禹司凤他们正定定看着自己,他咧嘴苦涩一笑,招手让他们一起出去说。

    “总是要找到玲珑的。”

    钟敏言蹲在正厅外花台下,用手指使劲扣着下巴上干涸的血块。他比先前要冷静了许多,然而语气却坚决依旧,看上去更有一种令人不敢拒绝的决绝。

    “眼下师父他们都在忙着调查袭击浮玉岛的事,应当没功夫管咱们。咱们把伤赶紧养好,找一天偷偷溜出去,回高氏山再找找玲珑。”

    他说着,一面坐了下去,谁知花台那里被炸得坑坑洼洼,他没扶稳,一屁股坐塌了下去,甚是狼狈。众人想笑又不敢笑,好在炸弹只炸在靠近大门这里,里面的部分倒是丝毫没有损坏,否则就可惜了如此美景。

    “这……娘养的……”钟敏言本想骂句脏话,宣泄一下愤懑的情绪,碍于在场有璇玑她们几个姑娘,只得含糊不清。“那些妖怪到底是怎么搞的!毁坏定海铁索就罢了,还抓走玲珑,袭击我们,这会更跑来浮玉岛闹事了!是不是和咱们干上了啊!”

    禹司凤把他从地上拉起来,道:“此事只怕还没这么简单。我看几个掌门人都支支吾吾言辞闪烁,想必里面还有什么内幕……”

    说到这里,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电光火石一般地,有一个想法就这么跳了出来。

    “什么内幕?”钟敏言急得一个劲问。

    他摇了摇头,转头问璇玑:“你身上带着地图吗?拿出来看看。”

    璇玑把地图铺在地上,众人围上去,就见禹司凤的手指在地图上比划了半天,从正北的点睛谷,一圈下来,停在正南的南山轩辕派。

    “你们看,咱们五大派都在这个圈里。”他取出一支炭笔,在上面画了个巨大的圈,将东西南北四方的大派都圈在其中,中间却是首阳山少阳派。

    “什么意思?”若玉和陆嫣然看了半天也没明白,钟敏言却有些悟了,当即用手把那一圈中,自己去过的地方都报了一遍:“东南的望仙镇海碗山,正东的钟离城高氏山,东北是浮玉岛,正北便是点睛谷……”

    他越说越小声,众人也在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海碗山高氏山都埋着定海铁索,而定海铁索又是以先天八卦的格局设下的,意味着四面八方都会埋有一根。东北这里是浮玉岛,从那些妖魔的行径来看,第三根定海铁索,必定是在浮玉岛这里了!难怪那些大人们提到定海铁索如此言辞闪烁,他们根本是知道这件事的!兴许定海铁索是祖上千百代之前传下的需要镇守的神物,所以众人才万分谨慎,轻易不谈。

    “轩辕派这次没派人来谈簪花大会的事,而且大门紧闭,无人出入,你们说,会不会是被那些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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