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夕捕捉到纭娘瞬间的神情变化,便沉心静气,继续问道:“双姝令乃我祖上所有,传女不传男。之前传至我姨母,她不幸离世后因为没有女儿而传给了自己妹妹,也就是我的娘亲,对否?”

    纭娘显然是知情人,面上已有几分慌张之色,但仍抿着嘴一言不发。

    凌夕咬咬牙,干脆都说了出来:“如今双姝令丢失,拿着它的人心怀不轨,甚至威胁到表兄的安危——”

    “你说什么!你把令牌弄丢了,还是双姝令导致辰儿中毒?”纭娘大惊,伸手指着凌夕愤恨道:“冤孽啊冤孽!你们母女逼死我大小姐还不够,现在连我辰儿也不放过么!”

    凌夕未曾料到会一下激起纭娘这么大反应,更何况纭娘的话更是令自己听得一头雾水,便急忙解释道:“这件事情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眼下重中之重是需尽快找到另一位令主,若纭娘知晓什么还望能如实相告。”

    “枉我大小姐人善心慈,不计前嫌地记挂着你们母女二人,若是辰儿因为你出了半点闪失,老身定当与你拼命!”纭娘怒火中烧,梗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只顾指着凌夕口出怨怼。

    凌夕无奈,欲以大局为重,只得耐着性子道:“凌夕不知如何得罪了纭娘,还请纭娘明示,此后定当极力赔罪。只不过现下——”

    “赔罪?你,你——”纭娘恼羞成怒,捂着胸口一口气没上来竟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那婢子大惊失色,急忙叫人来将纭娘抬了下去。

    凌夕没想到事情成了这个结果,心中沮丧又难过,闷闷不乐地站在园中。这时扑棱棱的两只喜鹊飞来,嬉闹声引得凌夕转身望去,便一眼看到了云淡风轻的顾玄。

    凌夕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看顾玄一袭白衣,玉冠束发,树影交错间立在廊下,笑意淡淡,似是站了许久。方才的情形不知被他看去多少,凌夕心中委屈,一颗豆大的泪珠便滚了下来。

    “听闻你前些日子病了,现在可好全了?”顾玄并未提及方才的事情,走上前来,只是抬手拭去了凌夕脸颊的泪珠,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已经好了。”凌夕贪恋这兰香清逸的怀抱,却还是尽力克制着对顾玄的眷恋。

    “我不在夕儿身边,夕儿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不然我会心疼。”顾玄俯下身,关切之声附在耳畔,显得过于亲昵。

    凌夕被吹得有些心慌,急忙道:“顾郎怎么在表兄府中?”

    “议事而已,你堂兄也来了。”顾玄答得干脆,扶在凌夕腰间的手却不曾放下。

    “那,那我先回去了。”凌夕微微脸红,慌不择路地想逃,一转身却被顾玄牵着手拉回了怀中。

    “出府的路在这边,我带你去。”顾玄吐气如兰,明明就是再正常不过的言语,却吹得凌夕耳朵发热、脸红心跳。

    “不,不用。”凌夕有些惧怕现在的顾玄,和昔日清冷截然不同的暧昧令她感到强烈的不安。他们已经不可能了,顾玄却在诱惑她带她陷入泥沼。凌夕想挣脱顾玄牵她的手,却被攥得更紧。

    只闻背后一声细微的叹息,随即凌夕的手被撑开与之五指相扣,继而顾玄清冽而温柔的声音再次吹来:“夕儿,这一次我不会放手了。”

    凌夕一路被顾玄牵着,顾玄步履悠闲,两人一前一后,似乎是寻常夫妻一同闲庭信步共赏秋景。

    凌夕被握的手心微微有些出汗,便有些不自在地小声问道:“顾郎,这样怕是不妥吧。”

    “有何不妥?”顾玄回眸,一本正经道:“夕儿与我私定终身,前几日又接了我的定情之物,莫不是还想始乱终弃么?”

    “定情信物……”凌夕表情凝滞,嘴角微抽。暗忖顾玄一定是疯了,之前明明满口礼仪规矩仁义道德,现在说起情话来竟然脸不红心不跳,还仍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真真是可怕至极!

    而顾玄说罢转回身来,捕捉到凌夕惊疑不定的表情,眼中笑意更浓,嘴角也忍不住轻轻上扬。

    “那缅铃夕儿可还喜欢?”顾玄似乎全然没发现凌夕的窘迫,朗声问道。

    “啊?”凌夕大惊,脸上腾地起了红晕,这事怎么青天白日里就说起来了?一想到那晚刘琰对她的所作所为,凌夕更是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哎呀!”凌夕惊呼。顾玄突然驻足,心思飘远的凌夕跟在他身后未曾注意,便一下子撞到了他的后背,直撞得眼冒金星。

    顾玄转身,拉着凌夕的手将整个人揽入自己怀中,在她额头印下一吻,柔声道:“夕儿,刘琰能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刘琰不能给你的我顾玄亦可以给你,相信我,好吗?”

    凌夕抬起头,看着顾玄认真而又深情的双眸,想起刘琰对她做的种种,一瞬间她竟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些男子,一个个嘴上都说着最动听的情话,谁又知道,他们心里究竟想要什么呢?

    “夕儿!”

    凌夕越过顾玄的肩膀看去,是大步走来的箫睿。于是她羞赧之中连忙挣脱了顾玄的怀抱,快步向箫睿走去。

    只见箫睿警惕地看着顾玄,作了揖道:“箫睿见过临渊公子。”

    顾玄看了一眼这个清瘦的少年,神色决绝,又不经意间将凌夕护在身后,便负手笑道:“沿着前面的石阶下去就是出府的路了,顾某就送昱王妃至此了。”

    回来的路上,凌夕与箫睿细说了薛府得来的消息,可是两人琢磨了半天还是不能完全确定刘琰是否与薛安辰遇刺有关。

    晚上凌夕怏怏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良久。自从上一日的彻夜缠绵之后,刘琰似乎格外忙碌,她已经接连几日等得都睡着了,也没有等来窗外那个高大的身影。

    冥思苦想了一晚,凌夕脑中终于浮现出一个计划。

    待反复捋顺了步骤,终于选定一日,凌夕假意跟竹青交代要回凌府住上一阵,后脚便同箫睿一起去了永欢阁。

    “妩娘,你也瞧见了,我兄妹二人无父无母,在这京城饱受欺凌,还请妩娘大发慈悲收留我们。妩娘的大恩大德,我们定当衔草结环、做牛做马……”此刻永欢阁内,箫睿穿了一身粗布行头,足蹬敝履,脸上抹灰,跪在地上扯着妩娘的衣裙痛哭流涕,好不可怜!然而箫睿的内心却如万马奔腾,若不是凌夕一番连哄带骗软加磨硬泡,他也不至于后悔至此。

    凌夕立在一旁,亦身着粗布裙衫,蒙着面纱,沉默不语,身体微颤显得胆小可怜。而谁能想到,那微颤竟是因为憋笑所致。

    为了接触柳飘儿,从而打探双姝令和另一位令主的下落,凌夕绞尽脑汁想了这么个奇葩的计划,便是和箫睿一起化妆成无家可归的兄妹,自甘堕入风尘,投靠永欢阁。箫睿之前没有来过永欢阁,又品貌出众,必是能入得了妩娘的眼,成为华吟馆的招牌。至于遇到接客,凌夕猛夸了一顿箫睿单挑十个丑女的丰功伟绩,箫睿便被连蒙带唬地应了下来。

    而论及凌夕自己,考虑到妩娘认得她,便故意带了面纱,说是自己被贼人毁坏了容貌、毒哑了嗓子,这次跟随兄长入阁,平日可做些洒扫做饭、伺候姑娘们的粗活。

    许是箫睿那副皮囊太过惊yan,妩娘假装推脱,只是象征性地压低了二十文的月钱,便收了凌夕“兄妹俩”入阁。妩娘为箫睿起了花名怀霄,为凌夕起了名曰秀儿。凌夕瘪瘪嘴,暗道妩娘也是个只看皮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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