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时候苏元德脾气好了些,虽然依旧是粗声粗气的,但是多少没了之前的邪火,一家人还能说上几句话。大部分是苏元德在说,张文青在符合。

    苏元德指着电视上的新闻联播大声发表自己意见,仿佛只有他一个人是清醒的一般,摇头晃脑的说了一通,最后又扯到市里几个小机关领导上,哼道:“就他们这份眼见力,跟我在部队的时候比差远了,一个个瞻前顾后的,现如今都是些靠关系上去的人,有真本事的反倒遭了排挤,什么世道!”

    苏子安听的胃口全失,一丁点东西也塞不进去,勉强吃了半碗粥就搁下了筷子,道:“我吃饱了,先回屋去看书了。”

    苏元德以为他是被自己训了一顿,有所悔改,脸上露出些满意的神色,点头道:“去吧,这还差不多,好好学习,别给你老子丢脸知道么!”

    苏子安没吭声,低头回了卧室,一进门就直接在自己那张单人床上躺下了。他上辈子试图改变父亲,但是这样的人四五十年里养成的性格,又怎么是他一个小辈能改变的了的?再次听见苏元德的种种言论,更是让他彻底放弃了这个念头。

    苏子安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忽然觉得自己身下有什么东西硌得慌,摸着那东西拿出来一看,却是一块怀表。金属壳子的表盘做工精美,瞧着就挺贵的,这东西苏子安家可不会有,唯一的可能就是昨天留宿在这里的那个男孩落下的。

    苏子安挑着那跟细链子看了一会,见表盘能打开,就下意识的拧开,果然放着一张照片。

    里面空间有限,照片剪裁的很小,是一个女人跟小孩拥抱在一起的照片,两个人瞧着有几分相似,那孩子带着点稚气,活脱脱小了一号的简宇桓。

    苏子安看着照片里小少爷打扮的简宇桓,小立领衬衫,头发也被抹了发蜡梳到后面,严肃着小脸一副世家公子模样,实在是可爱的不得了。

    看了一会,就把那怀表收起来了,心里想的却是怎么还回去。这东西显然不是金钱能衡量的了,简宇桓那孩子被抢劫了还能护住这怀表,显然是贴身小心放着的,怕是小孩最宝贝的东西。

    或许下次出门送去派出所,能让警察给送回去。张建良毕竟是市里的贵客,这点东西,应该不少人都乐意给送吧?苏子安胡思乱想了一会,慢慢打定了主意。

    略躺了一会,他又起身从书桌上拿了个空白的演草本,用钢笔在上面开始一遍遍的描画,把基本功再从头打扎实了一遍。他已经想过了,趁着放假的时候去饭馆当杂工赚上些钱,等开学的时候再去辅导绘画,总还是能有收入的。

    他模糊记得学校为了提高升学率,高二的时候就会跟不少成绩不太好的同学劝说,让他们转去学了美术。美术生考试分专业和文化课,专业就是素描和水粉,他这双手当年可是带出了不少美院的学生,去画室代课应该不会被拒之门外。

    苏子安一个石膏还未画好,门就被人小心推开了,进来的是双胞胎,瞧见他在床上就一前一后的围过来,挨着他蹭了蹭。

    苏辰担心他病了,苏童到底是女孩,心比较细,从自己衣兜里掏出个豆沙包往大哥嘴里塞,小声道:“哥,你吃这个吧,我偷偷在厨房里拿的,给你吃。”

    苏子安心情好了不少,叼着那个豆沙包慢慢的吃着,又练习了几个石膏素描,还给双胞胎也画了两张速写,都是憨态可掬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黑的漂亮”篇:

    苏子安:呃,这是什么?

    天天:史上最会撒娇的攻。

    苏子安:不是简宇桓吗?

    天天:一个意思啦→_→

    ☆、打工

    北方年初二要回娘家,张文青娘家就剩下一个老爹,老爷子如今跟小女儿一家住在一起,苏元德准备了点东西,陪着张文青带双胞胎一起过去。

    苏子安找个了借口没跟着,只说有点不舒服留在家里。等他们走了以后,套了件厚外套按地址去找了昨天招聘杂工的那个小饭馆。地方有点偏僻,在老街上,苏子安骑着自行车七扭八歪地绕了几个胡同才找到地方。

    饭馆的名字倒是挺大气,叫龙居斋,外头瞧着像是当地的老宅子模样,进去之后却发现装修的挺好,清一色的原木家具,摆着博古架,不太像普通的饭馆,倒是有点像后世的高档私厨馆子的模样。

    苏子安在本地留的时间很短,考上大学之后更是很少回来,加上家里后来经济拮据,数次搬家,早就远离了这老街较繁华的地带,对这样高档的地方更是没什么印象。

    面试他的是个三十多岁模样的肥胖男人,戴着一顶挺高的雪白厨师帽,瞧着脸色有点疲惫,他问了苏子安几个问题,听见他说是本地人表情略微缓和了点,问道:“这附近好点的菜市场,你都知道在哪里吧?认识路?”

    苏子安点头道:“这附近有两个早市,一个卖调味料的小街,就在后面不远。”

    “你知道就好,老爷子已经发了好几天火了,他要的东西一直采买不全,以后就交给你做这些杂活,也不多,就是务必让他老人家满意才好。”厨师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叹了口气道,“这开业的日子有点赶,好些东西没准备齐全呢,你买完了就拿着东西来后厨找我。”

    苏子安知道这算是面试通过了,忙答应了一声,道:“知道了,老板。”

    那厨师乐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可不是什么老板,你叫我张哥就成了。”

    苏子安应了一声,跟着张哥去了后面拿了今天要采买的单子,换了饭馆里备下的三轮车,骑着去采购了。今天要的东西倒是不多,倒是都是些反季节的蔬菜,黄瓜、青椒什么的夏天不算什么,冬天可是件新鲜东西。

    如今大棚种蔬菜的人还少,价格可真是够贵的,苏子安买完最后一小兜西红柿,那个张哥临出门给的钱也剩下没几块了。想来对方也不是对当地的菜价全然不了解,这也算是面试的一项了。

    苏子安手脚利落,买回了菜就搁在后厨,见外面大厅里人少,也顺手帮着擦了桌子干了些活计。正在那忙着,忽然就听见张哥在后面跟人吵起来了,前厅几个人忙去了后面厨房劝架,苏子安也跟着过去瞧了一眼。

    张胖子火气大的压不住,正劈头盖脸的训斥一个小学徒,手里还攥着自己那厨师帽,显然是动了真怒,“你还能干点什么,啊?!不会雕花就直说,这弄的什么玩意儿?!妈的,老子要不是手腕子伤了不能动,早自己动手了,还轮得到你在这里败坏东西……就这么点小白菜全被你糟蹋了!”

    他对面站着的小学徒缩着脖子跟个鹌鹑似的站在那,哆哆嗦嗦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差点都要哭了。

    张胖子气的脸红脖子粗,旁边的人瞧见案板上那些做坏了的菜心雕花也没人敢吭声了,这里给的钱挺多,活计也不算累,唯一的要求就是严格,自己分内的事儿没做好,也怨不得别人。

    苏子安过去厨艺不错,那时候方晨吃东西挑剔,他也实心实意地学过一阵做菜,加上又是学美术的,雕工不敢说怎么好,摆个拼盘倒是也不难。

    苏子安看了一会那些雕废了的菜心,心里忽然想起上辈子做过的一道菜,道:“张哥,不如让我来试试吧。”

    张胖子心里窝火,他师傅原本要求就高,眼瞅着老爷子就要来了他们这还没准备好,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把那堆废料给了苏子安让他试试。

    原本绿叶散开是挺好看,但是现在废了大半,只剩下残缺了的几片叶子了。苏子安洗净了手,把那些菜心又剥掉一些,只留下两三片小嫩叶。这个举动引得张胖子忍不住皱眉,这再剥下去可就没了啊!

    苏子安把菜心小心切成圆润的弧度,又按了两粒芝麻镶在菜心根部两边,切了一块略大些的萝卜块嵌在上头,几片嫩叶剪切好了,略分开些立刻成了红嘴绿鹦哥。雕出的小鸟头部位白润如玉,尾巴剪短了则是青翠欲滴,实在是漂亮。

    张胖子做了这么多年,还真没想过倒过来用菜心,瞧见苏子安做的又快又好,忍不住眼睛一亮,连声道:“好好好,这个做的不错啊!小苏,真没想到你还会这手,太好了,赶紧的,你把剩下这些也给改了,等着急用呢!”

    苏子安为人和善,见能帮上忙就又埋头处理起来,张胖子把那个学徒赶去做别的杂活,自己端着个盘子在旁边小心的把苏子安做出来的“红嘴绿鹦哥”放上去,一只只摆放整齐,留着备用。

    张胖子收拾好了这些青菜,又拿了一块青皮萝卜来让苏子安做雕花,这雕花其实挺简单,主要是熟能生巧的过程,苏子安上一世也自己玩过一段时间雕塑,换了萝卜略微适应了下也做的来。

    张胖子乐得合不拢嘴,直道自己捡了宝,一边在那指点着苏子安做工,一边道:“小苏你放心,张哥绝对不亏待你,从现在开始给你涨工资,一天二十!”

    苏子安笑着应了一声,干的更有劲儿了,二十块钱,可比他打杂工多了一倍呢!他手里的刀很薄,红心的青皮萝卜在自己手里一层层绽放开,不过转了几圈,很快就一朵牡丹成形了。

    他以前的时候也常用废料,那时候穷,他又不是美院的学生,自己凑点车费去旁听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认识方晨以后才捡着那人课余剩下的废料用用。他那时候珍惜每一点时间和材料,格外认真,不过最满意的那件作品并没能留下,被方晨当做毕业作品交到学校去了。

    那也是一副花开富贵的牡丹,他画了很长时间,一点一点琢磨成型,据说还被前来看画展的人当场订购走了,小一万块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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