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枣打量好谢福:“爹,您吃过饭了吗?”

    李满囤摇摇头,邀请谢福道:“福管家,吃顿顺便饭吧!”

    “东西,得后晌才能有!”

    谢福虽内心着急,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先吃饭。

    李满囤把匣子交给红枣说:“把这个给你娘,让她收起来。”

    红枣答应着去了厨房,告诉王氏来客的事,又把匣子交给王氏,王氏没地搁,便即先搁在米缸里。

    有外男在,王氏在堂屋摆好饭后,便即只领着红枣在厨房的灶上吃饭。

    谢福饭桌坐定,瞧见酒碗里的酒,只是最便宜的水酒,碗里的肉,肉色发硬,油汤上漂着水滴,一看就是昨天过节的剩菜,今儿隔水蒸了,偏蒸时没放蒸布,使汤里进了水气。

    只一盆鳜鱼汤,还罢了,里面的菜叶青绿,瞧着似今天新做的。

    嫌弃的拿起桌上的竹筷,谢福挟了一筷子鱼:嗯,味道还行,不比店里的厨子差。

    一筷子鱼,搭一筷子饭,再准备挟菜,谢福实在在其他碗里下不了筷子,只得再挟了鱼碗里他叫不出名字的菜叶子。

    结果这菜一进口,谢福便即就觉得他被烦躁心情压抑的食欲一下子就复苏了cc他感受到了久违的饥饿,心底里升起赶紧吃的欲念。

    不假思索的又挟一筷子,然后又一筷子,一筷子,……。就着这盆菜,谢福整吃了一碗饭,李满囤家,一碗顶谢福自家三碗的一碗饭。

    “李爷,”吃完了饭,谢福方空出嘴来问李满囤:“刚吃的什么菜?”

    “我先前竟未吃过”

    那是,李满囤心说:你们富贵人家怎会吃过猪草不过,李满囤告诉谢福的是红枣给猪草起的名“同心菜。”

    “这同心菜烧鸡脯子,我们村的人都爱吃。”

    同心菜,谢福默默记下菜的名字,然后方问李满囤:“李爷,这菜能否给我瞧瞧”

    李满囤不以为意道:“一会儿去地里,我割一筐子给你带回家去。”

    吃完饭,歇了一刻。李满囤方拎了两个筐,领谢福出了门。先去河边割了一把苇草,然后又拿起镰刀割了一筐同心菜。

    做完这些,李满囤方领谢福进了自家的水田。

    背着装着苇草的筐,李满囤挽起裤腿,脱掉草鞋,走进潮湿的稻田。

    “这里,”李满囤指着地里的一个洞,跟站在田埂上的谢福说:“踩一下!”

    说着话,李满囤脚下用力,然后一只螃蟹便即从洞里爬了出来。

    举着螃蟹,李满囤给谢福看:“就是这个,八爪鳌。”

    福管家看那八爪熬一身壳甲,两只钳子一样的大鳌空中挥舞,极其凶恶,不禁心惊问道:“这咬人吗?”

    “咬,而且很疼,”李满囤抽出一根苇草,两下扎好,递给谢福:“绑成这样就没事了。”

    谢福接过扎好的八爪鳌,只觉这八爪鳌的甲壳极为坚硬。

    难怪没人吃,谢福心说,这么硬的壳,一般人实在兴不起吃它的念头。

    有李满囤这个老手在,加上螃蟹历年没人吃,确实肥大,没一会儿,就装了一筐。回到田埂上,李满囤就着灌溉渠里的水洗了脚,穿上草鞋。

    抓两把同心菜盖在八爪鳌上,李满囤背起螃蟹筐,提着同心菜筐,同谢福往家去。

    路上遇到一个族兄。族人看李满囤领着的童管家一身绸缎衣裳,便好奇地打听:“满囤,干啥呢?”

    谢福闻言一惊,便听李满囤说道:“外村来打听同心菜的,我村口遇见,便即替他割点。”

    族兄闻言,果不再多问。显见得不是第一次遇到。

    第33章 文剥和武剥

    文剥和武剥

    红枣见李满囤和那个福管家走了,便即就撺掇王氏打开了搁在米缸里的匣子。

    匣子里放着一叠纸,打头一张抬头”地契”两个字,王氏倒是认识的,但下面的小字,王氏就不认识了。不过这不妨碍王氏告诉红枣“这是张地契。”

    “你爹又买地了。”

    “就是,这地不知在哪里?”王氏知道高庄村没地,便觉有些挂心。地太远了,可不好种。

    红枣则想着不对,便即问王氏:“娘,爹买地,跟你拿银子没?”

    “对啊,”王氏方反应过来:“你爹买地咋没拿银子呢?”

    红枣想起今儿莫名来的管家,还有刚李满囤出门提的两只竹筐,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假设。

    “娘,”红枣把自己的推测告诉王氏:“爹是不是把做八爪鳌的法子告诉人了,然后人家就给了爹地?”

    王氏一想,可不是吗,十之八九八九就是了。

    一想到,李满囤得了地,王氏便即开心。

    “还是地好,”王氏告诉红枣:“虽然出息没八爪鳌大。但好在安逸。”

    “这八爪鳌好是好,我总觉得咱们守不住。”

    “就是不知你爹这次换了多少地。”

    水田三十亩,旱田八十亩,山地一百三十亩,以及两头牛和两头骡子。红枣看着地契上的小字,搁心底合计:这给地的人,倒是大方,一给就给了两百多亩地。

    “这是地契,地契下面又是什么?”王氏好奇的拿开地契,露出了下面的身契。

    红枣看到“身契”两个字惊了一下,他爹竟然买了人!

    王氏认识“契”,不认识“身”。看了半天没看出头绪,便即说道:“算了,这后面的东西咱们不认识,还是等你爹回来,再问吧。”

    仔细地把地契放回去,匣子关好,王氏将匣子收在房间衣橱的最底下。

    回到家,红枣看李满囤同福管家抓了螃蟹回来,便即更确认了李满囤拿螃蟹换地的事。

    红枣想去瞧瞧这主家是谁,竟然这么快就把握住了她爹想地想疯了的弱点,便即就拿了家里的剪刀和自己特制的工具打了个小包袱,和李满囤说:“爹,我也去吧。”

    “我剥这个八爪鳌,剥的快!”

    这倒是,李满囤点头,转看谢福。谢福当然同意,他家大爷都等大半天了,自然是帮忙的人越多越好。

    回去的路上,谢福放慢了骡车的速度,于是这次李满囤没有犯晕。等车平安的停在了四海楼后门,红枣见到迎上来的许掌柜,便即就放了一大半的心。

    许掌柜钱给的爽快,红枣极相信他的人品。

    第一次瞧见八爪鳌,谢子安也颇为好奇,他让人拿来一个银盆来,然后解了一只八爪鳌壳上绑的草,搁盆里,他自拿了一根筷子去戳蟹鳌。待蟹鳌咬死筷子,他便慢慢地提起筷子,还故意地左摇右晃,问李满囤:“它不掉吗?”

    “不掉,”李满囤回答说:“除非把它放回水里。”

    于是,谢子安又让人拿水……

    过来见识主家厉害的红枣……

    折腾良久,谢子安方问正事:“这个黄金酱,怎么做?”

    李满囤干巴巴地说:“先蒸,等蒸熟了,把肉剥出来,用猪油熬。”

    谢子安摸着下巴道:“这么说,我们去厨房。”

    几人换到厨房,李满囤拾起几只螃蟹,便准备下锅,被红枣叫住:“爹,等一下啊。”

    “我先洗洗。”

    李满囤尴尬地放下了螃蟹,谢子安一看就明白了,转向红枣笑道:“红枣,是吧?”

    “这黄金酱,你会做?”

    红枣本想说“当然”,但想起她不会熬油,便即说道:“煮,剥,我会,但是熬猪油,是我娘做的。”

    “不过,少东家”红枣为了不让对方失望,于是说:“这熬油原是为了保存。”

    “其实,这八爪鳌还是现蒸现吃,最好。”

    “现蒸现吃?”谢子安来了兴趣。他想知道比黄金酱还好,是怎么个好法。

    红枣从筐子里选了四公四母八只蟹,拿刷子刷干净了,方给谢子安说:“少东家,您瞧。”

    “这圆脐盖的是母鳌,这三角脐盖的是公鳌。”

    “母鳌里是黄,公鳌里是膏,到时,就看您喜欢那一个。”

    谢子安见红枣口齿伶俐,举止大方,便即心生好感,心说:这李满囤虽然没得儿子,生的这个女儿却是回了本。

    蟹放进锅,然后加上两瓢水,红枣小大人般坐到灶后,捡起一个草团,放到灶洞里,然后拿起火石,学王氏的样子,一敲,没动静,再敲,没动静,又敲,还是没动静。正准备四敲,噗,旁边的谢福递来了燃着的火绳。

    有谢福帮忙,红枣终于点着了火,然后跟谢子安说:“就这个火,烧一炷香的三分中的一分时间就可以了。”

    当即,就有人取了一炷香的1/3点燃了。

    红枣想了想,又道:“最好还有一小碗醋和一小碗新切的生姜米。”

    很快,又有人送来了醋和生姜米来。

    烧到了火候,红枣重新洗了手,方揭开锅盖。

    谢子安看着红枣洗手洗的认真,先洗手心,再洗手背,最后还以一种从未见过的方式,把左手立在右手心里,搓洗了指甲,心说,这丫头不止干净,还极有心思。

    把八只蟹装到盘子里。一众人又回到了屋里。

    红枣又要了一只碟子、一个盘子和三个碗,碟子放醋放姜,盘子则放了一只母蟹,碗则留着放蟹肉。

    准备好一切,红枣方才打开自己的小包袱,露出里面的剪刀,竹针和竹刮片。

    想了想,红枣又问:“有小勺吗?手指头这么大的”

    没一刻,红枣又得了一个小银勺。

    工具终于凑合,红枣先拿起王氏裁剪的剪刀,把蟹的鳌和八条腿分段剪下,然后撕掉脐盖,顺势揭开蟹盖。

    谢子安看着红枣手微微一提,这八爪鳌的硬壳就被打开,正自好奇呢,便见红枣将那蟹壳和小银勺递到自已面前,跟自己说:“少东家,您尝尝鳌黄。”

    谢子安好奇地接过蟹壳和勺子,依言尝了一口,便即觉得自己尝到了人间至味。

    与这口比起来,先前的黄金酱算什么?谢子安含着蟹黄想:这现蒸现吃的,鳌黄才是真味。

    接着吃蟹身,红枣拿剪刀将多余的蟹脚、蟹嘴和蟹肺剪掉,然后拿竹刮片把里面的肉刮到小碗里,再一次递给谢子安。

    “少东家,您尝尝这鳌身肉。若觉得无味,可加姜醋调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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