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红枣自己的意愿,她恨不能连睡觉都把金项圈给戴脖子上。她不怕沉,真的。但奈何她爹怕她被人拐了,收走了金项圈。

    不过没关系,红枣安慰自己,好歹还有两个金镯子呢。将来,等她长大了,她要挣多多的钱--到时她不止要戴金项圈,她还要戴玉石项圈呢。

    以这世的科技和生产力发展水平,红枣想:不拘是和田玉还是翡翠,想必都不似上辈子一样等不及她赚钱就轻易地让人给挖绝了吧!

    谢福一回到谢家老宅,便把骡车丢给看门的小厮,自提了竹筐来书房见谢子安。

    谢子安一直是个知道自己要啥的人,先前的他或许曾年少轻狂看不上科举,但现今他既发愿读书,自是吃住都在了书房。

    看到谢福提着筐进门,谢子安丢下手中的书,问道:“这拎的是啥?”

    “李爷的回礼。”

    “哦?”谢子安感兴趣的扬起了眉。

    “这个油纸包,”拿下筐子最上面的纸包,谢福道:“是李爷打他卧房里拿出来的。”

    “当时,他进去了挺长时间。”

    “出来后,就给了这个纸包。”

    “筐子里,”谢福实在没法在他主家这处处精致的书房里从竹筐里往外提腊肉,便只说道:“有两条腊肉、两条腊鱼、一坛鸭蛋和一袋粉条。”

    “李爷说,这些都是他自家做的,是给大爷和大奶奶的一点心意。”

    “粉条是什么?”谢子安还是第一次听说“粉条”这个东西。

    谢福倒是知道粉条。毕竟谢家也有粮店,县城最大的那家五个门脸的粮店就是。粮店的掌柜这两天就在研究粉条。

    “回大爷,”谢福道:“这粉条是李爷的李家粮店前两天刚开始售卖的。”

    “小人目前只知道,粉条由红薯粉所制,且切成长条形状,所以叫做粉条。”

    耳听说是红薯粉,谢子安一下子就没了兴趣。他的目光自竹筐又转向谢福手里的纸包。谢福见状,赶紧把纸包打开,瞧见里面是一张带字的纸包,便想解开呈给谢子安。

    结果不想解开这纸包后,内里却露出两个泥疙瘩来。

    这当如何呈给大爷?谢福看着脏兮兮的字纸,当即就有些进退不得,左右为难。

    谢子安在一旁却瞧得有趣。他示意谢福把那两个泥疙瘩挪开,他就着谢福的手就看了那张纸。

    信不过三行,且字还写得歪歪扭扭。谢子安两眼扫过,便把目光转到了两个泥疙瘩上。

    不用谢子安说话,谢福便匆匆出屋,唤人送来了水盆、碗筷刀碟和醋。

    拿水洗掉蛋外面的泥,谢福又换水重新净了手,方才敲碎蛋壳,把蛋剥放在白细瓷碟里。

    果然是不同于一般蛋的雪白蛋白,这蛋的白是罕见的深琥珀色不说,上面竟还有京城雾松一般美丽的花纹。

    灰泥蛋?谢子安想着信里的话,不觉摇头:李满囤这个粗人,竟给如此晶莹剔透的蛋起这么个名字,实在是暴殄天物。

    这蛋上既有京城雾松的花纹,实在是该叫松花蛋才是。

    不用谢福帮忙,谢子安亲自拿刀,把蛋一切两半——蛋心果似信里所说的一样流出了灰黑色的溏浆。

    懒得拿筷子,谢子安直接把刀举到面前,拿舌头舔了舔。

    鲜、香、清、滑,果是与咸鸭蛋完全不同的两种风味,但一样让人尝之不忘。

    “这李满囤,”谢子安拿刀拄着桌面想:“福分实在不小。”

    “随便把个蛋搁灰盆里,就能搞出好东西来。”

    “上天,真是太眷顾他了!”

    俗话说“事不过三”,谢子安想,先前的八爪鳌是一次,过去的咸鸭蛋是一次,现这松花蛋又是一次。这便就是三次––等等,想起刚竹筐里的东西,谢子安吩咐道:“谢福,你让厨房把那粉条做了,我尝尝。”

    加了醋,谢子安拿筷子慢慢品完一只蛋,便示意谢福把剩下的一个泥疙瘩给收起来,然后又把纸丢给谢福道:“这个,你看着安排。”

    “挑好的做了,赶明年八月节给京里送去。”

    只草木灰哪行。谢福心里明白,东西要往京里送,就得多多做加法,往灰里添足好东西才是。至于减法,那是上位者,才能做的。

    选明年八月节送,大爷自是因为要与今年的黄金酱错开时间––不至于太扎眼,也不至于被人遗忘。

    不过明年八月节,谢福想,明儿我还得一早去趟高庄村,嘱咐李满囤别把此方外传才好。

    思虑间,厨房已将炒好的粉条做送了过来。

    谢家的厨房何尝做过红薯粉?

    幸而厨房里劈柴的小厮才从庄子里选过来。他吃过红薯粉,知道红薯粉要用油盐炒,方才解了厨房的围。

    谢子安也是第一次吃粉条,下意识地便把红薯粉条与白面面条做对比:便觉得这粉条不止本身柔润嫩滑,爽口宜人,而且可以以油盐翻炒,其汤汁入味,更甚水煮面条。

    一口吃完一小碗粉条,谢子安放下筷子,方问道:“这粉条,谢记粮店有卖吗?”

    谢福的头立垂了下来,低声道:“小人们无能,现只知道如何制粉,却还没能知道这粉条是怎么大批量切成这长薄形状的?”

    谢子安看自己一群人精仆从竟然为如何切粉条而难住,也是不知道说啥才好,思虑一刻,方道:“你去李家问问,他这切粉条的方子卖不卖?”

    谢子安不知道这粉条算不算是上天对李满囤又一次的偏爱,如果是,那这李家可真是运势如虹。

    他要怎么做才能借到运呢?

    第73章 谢大奶奶是这样炼成的

    谢大奶奶是这样炼成的

    瞧到谢福的骡马进宅, 一直在二门外看门的婆子立刻跑出一个去告诉大奶奶的陪房陶氏, 而陶氏得了信便立到上房来告诉大奶奶。

    谢家大奶奶云氏,是谢子安的原配。云氏娘家的爷爷和谢家老太爷是同年。故谢云两家也是几十年的交情了。

    云氏和谢子安是打小的娃娃亲。结婚前云氏也几次见过谢子安, 故而心里早爱惨了谢子安的诙谐言语和风流体貌。

    婚后谢子安对云氏着实不错。他言语温柔、行动体贴、遇事也是有商有量,整个人完全就是云氏理想中的夫婿形象。

    只一样,谢子安婚前房里便有几个服侍的丫头。婚后, 云氏看这几个人自是极不顺眼。但她因初来乍到,不好发作,姑且只能忍着。

    可待婚后一个月,谢子安间或在这几个人房里过夜,云氏就觉得她实在忍不下去了——她受不了谢子安对丫头也似对她一样。光是想象, 她就能发疯。

    很自然地,云氏寻机发作了几人中颜色最好也是谢子安留宿最多的那个百灵——她使她奶娘打了那丫头几巴掌。

    不想那丫头也是个有心机的。她当即便捂着脸跑出了上房, 一路哭喊着“救命”往书房找谢子安告状去了。

    她奶娘见状自是又气又急, 便跟在丫头后面追。她见事情闹大,心里也是惴惴, 只得也跟了过去。

    那丫头脚大, 跑得飞快。她和她奶娘都是小脚,跑不快不说,身边还得有人搀扶,故此竟没追上。

    眼睁睁地看着那丫头跑进书房院门,正觉糟糕呢,不想那丫头进门刚叫了声:“大爷,救我!”就被谢福一门杠子打在腿肚子上, 当即倒地。紧接着门后几个小厮一拥而上就把那丫头按堵住了嘴,然后拿绳索捆了。接着谢福随手就指了两个人把那丫头拖出二门,塞进骡车,送去了庄子。

    自始至终,谢子安都没露面,谢福也没进去请示,就自说自话把事给办了。

    说实话,才刚十八岁的云氏发作那丫头,纯粹只是想出口气——她并没真想把人到底咋样咋样。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意料,云氏和她奶娘都吓得不轻。她两个回房许久,都缓不过劲来。

    晚饭时,谢福来了,送来了一本《谢氏家法》和一沓纸,极恭敬地跟她说:“大奶奶,大爷说您以后要执掌内务,家法不熟不行,故而大爷请您抄一本《家法》放在身边,以便时时查阅。”

    云氏鼓起勇气问:“福管家,百灵那个丫头……”

    “大奶奶,”谢福恭身打断云氏道:“大爷书房是外院,百灵一个内院丫头,从内院一直闯到外院,犯了府里内外不分的规矩,已被打发到庄子上嫁人,跟着婆母学规矩。”

    “大奶奶,这条内外规矩在《家法》104页上有详细记载。”

    云氏……

    “今儿,不止百灵,二门上看门传信的四个婆子没看好门户,也都挨了板子。”

    “这是《家法》73页上的规矩。”

    云氏……

    云氏以为这《谢氏家法》是谢氏祖上传下来的祖训,故抄这家法也似抄佛经一样先极恭敬地焚了香后方才打开。

    云氏没想到她恭敬对待的《家法》第一页写的却是“《谢氏家法》 谢子安拟制。”

    云氏当即就气歪了鼻子,心说: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结果,翻到第二页,却真是洋洋洒洒的一篇家训,而第三页,则就是家法第一条,然后就是第二条,第三条,……。一本家法足足写了158页,整整二百条家规。

    翻完这本家法,云氏感到了极度恐惧––谢子安虽说是长房长孙,但他才只二十岁,而且他爹,他爷爷都还在,谢家哪里轮到他来订家法?

    偏他还就这么干了,而且还干得这么大张旗鼓。他洋洋洒洒写了这么一大本书不说,还让身边伺候的人都按这本家法行事。而最奇怪的是,谢子安在家这么吵吵,这么折腾,他爹、他爷、甚至他继母、竟没一人吭声。

    于是云氏禁不住怀疑谢子安是不是有病,比如癔症之类,以致长辈们都管不了,干脆就撒手不管了?

    云氏既然担心谢子安有癔症,又哪里会抄这个莫名其妙的家法。

    结果自这天起,谢子安就不再进云氏的上房——他来内院都只在丫头房里过夜。

    云氏知道谢子安在跟她较劲,偏她却不敢再发作下剩的三个通房,她害怕谢子安又发癔症。

    云氏心里憋气却还无人能诉,这一来二去的,她就气病了。

    听说她生病,谢子安也不来瞧。他只使了谢福来请医看病。

    这一晚,云氏又在为自己感伤落泪,结果却听到一向安静的后院突然响起已歇下的谢子安因发怒而提高地声音:“来人,叫谢福将她打发到庄子里去!”

    发完话,谢子安便带着人一阵风似的走了。

    云氏不知何事。她开始穿衣裳准备出去瞧瞧,不想奶娘进来,悄悄告诉她道:“刚大爷捆了今晚东厢的那个,让谢福送庄子里去。”

    “刚我等大爷走了,隔着门瞧了一眼。”

    “啧,”奶娘咂着嘴将声音降得更低:“身上都还光着呢,就叫人堵着嘴拿绳子给捆在桌子腿上。现人都哭背过气去了。”

    不一会儿,谢福果然来了。他让小厮把那个丫头拿被单裹了,连夜塞进骡车到城门口排队等开城门,好送庄子。

    经了这一出,云氏终于确认,这屋不止谢子安有癔症,就是谢福也是个不正常。

    正常人能在跟人做那事的时候,没缘故的就把人给捆了?正常人能放着好好的觉不睡,半夜搁城门口等开门,就为了另一个癔症的一句话?

    至此云氏终于服了气––她犯不着和一个癔症,甚至一群癔症较劲。

    云氏老实地抄了经文,使人送与谢福。

    当天晚上谢子安就来了她房,言笑晏晏,浑然无事。而云氏虽然还心存疙瘩,但架不住谢子安两句温柔小话,顿时便缴械投降,一夜缠绵。

    事后,云氏也恨自己没出息,告诫自己下次要如何如何,可待真的见到人,云氏依旧抗拒不了谢子安的音容笑貌。

    如此见不着人就自悔,见着人就沉迷,云氏觉得自己也是有了病,花痴病––她见不得谢子安,见了就发痴。

    幸而云氏犯花痴的机会并不多。谢子安大部分时间都宿在书房院子。间或进内院,也不是每次都来正房。所以,云氏还是清醒的时候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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