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氏也想去谢家吃席。她两个儿媳妇还有孙女都去过了,她还没有去过,这心里怎么想怎么膈应。她琢磨着谢家这回请客是不是会请她……

    郭氏、李玉凤不用说了也都想去,只李桃花怅然若失——钱氏的话也不全是做梦。以谢家一贯的排场,办酒请客请儿媳妇叔伯全去也不是没有可能,只她虽是红枣的嫡亲姑妈,但因外嫁,反倒是没有机会。

    李桃花不在意自己能不能去谢家,但希望两个儿子能有机会多见见世面。

    红枣晚饭前来到上房,正听到显荣来传话。

    “太太,”显荣道:“后晌的时候县太爷来贺喜,老太爷留了晚饭,大爷便打发小人来告诉太太一声五福院现在有客,您先别过去!”

    云氏闻言便就没似往常一样去五福院晚省。她和红枣吃过晚饭后便就叫了周旺来问流水席的进展。

    “回太太的话,”周旺汇报道:“客院的喜棚已经搭好,桌椅也已摆放好,一次可开四十桌席。”

    “从护院家眷里临时征用的六十个婆子媳妇已经分好班,其中二十个负责择菜洗切,二十个负责洗碗筷,二十个烧火搬柴。”

    “明天要用的碗筷已经蒸煮洗烫好……”

    “天香园厨房新支了十个临时灶台……”

    “四海楼掌柜已经送了两百坛酒……”

    “春管家已和东谢庄的庄头后晌商定鸡鸭鱼肉全部由庄子洗剥好后送来。今晚庄子会连夜收拾好十头猪、五百条鱼、五百只鸡、五百只鸭、五十板豆腐和白菜、韭菜等菜蔬赶明早城门一开就如数送来。”

    “庄子后晌送的一千斤粉条和六千个鸡蛋小人已经点收入库。”

    “明天要用的酒酿已经做上……”

    “桂花糕也已经做了两百盘,明天复笼就能上桌……”

    ……

    云氏谨慎惯了,她听了周旺的话后犹不放心,到底打听了县太爷走后又来五福院一趟给老太爷问了晚安,说了菜色安排,然后又到天香院厨房和客院实地查看了一番后,眼见却是一切如周旺所言,方才当心的回了明霞院。

    红枣跟着云氏跑了这一大圈倒是并无怨言,毕竟似流水席这么大的工程,可是二十来年,整一代人才这么一次,她适逢其会,也是难得的人生体验。

    回到卧房,红枣继续赶工裤子——明后天显见得会很忙,她便只能今晚赶开夜车了。

    毕竟她现和谢尚一起住,她若只再继续拖延,拖延到二十五夜必须通宵赶工的话,感觉有点丢人啊!

    谢尚进门看到红枣在做针线,忍不住嘲笑道:“唷,你今儿咋突然这么勤快了?”

    谢尚知晓红枣年纪小,但眼见她每天做针线不足半个时辰,一点也不上心,早就想批评她了。

    红枣笑道:“大爷难道没听说‘书非借不能读也,活非赶不能完也’这句俗话吗?”

    “什么活计临到末了,总是要赶一赶的,才能完美收工的!”

    “歪理!”

    “怎么是歪理呢?”红枣笑道:“难道大爷把该念的书都按时给念了?”

    “啊——”谢尚张口结舌,这批评的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所以咱两个是彼此彼此,”红枣亲热笑道:“大爷,咱们就别再大哥说二哥了。”

    “咱们两个就是俗话说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谢尚……

    第277章 裤子的彩蛋(九月二十五)

    丢下手里的针,红枣主动上前帮谢尚解领扣。

    红枣拿话堵谢尚,只是预防他说教女德——她赶工裤子已经够焦虑的了,并不想再听人老生常谈。

    现她眼见计谋得逞,自是要笼络好谢尚,以免两人就此生了嫌隙。

    谢尚垂眼看着红枣骨碌着两个黑眼珠偷瞧自己,便知她心虚,颇觉无奈——小媳妇不善女工还不肯努力,每天偷懒,得过且过,现眼见糊弄不过去了才忙着赶工,偏还强嘴,为了不让自己教训,竟然还拿自己的功课说事,真是顽皮啊!

    对于顽皮的孩子,谢尚想了想先前他太爷爷、他爷、他爹娘对他的态度:

    他太爷爷:小孩子都这样!

    他爷:我家尚儿就是聪明!

    他爹:干得好!

    他娘:尚儿真是越大越懂事了!

    好吧,谢尚自我宽慰地想:红枣年岁还小,正是七岁八岁狗都嫌的年纪,他当年也有这么一段时日——他做为丈夫,得学他太爷爷、爷爷、爹和娘的涵养,包容红枣的顽皮,比如他现今可不就自己知道要用功了吗?

    “红枣,”拿定主意,谢尚终于开口了:“‘书非借不能读也’这话我不知你是打哪里听来的。我只知道我们家藏书多,我长这么大看的书都是自家的,从没跟人借过书!”

    红枣呆住——毕竟前世即便是世界首富,也都有图书馆借书经历,说不出谢尚这种只看自家书的话来。

    真是夜郎自大啊!红枣心中鄙夷,偏却说不出反驳地话来——谢尚可能说得还真是真的,这雉水城原就数他家人最有学问。

    看红枣没了词,谢尚得意了——可算是扳回来了!

    “你年岁小,贪玩也就罢了,”谢尚一针见血道:“但可别再拿我功课说事了。”

    “我太爷爷都说了我功课好得很,比我这个年龄的其他人都强!”

    其中就包括他爹当年!

    照顾他爹面子,谢尚虽然并未把话全说出口,但那心底藏掖不住得嘚瑟似爆了水管的自来水一样往外喷发,看得红枣想打他。

    功课好还不是该的?红枣腹诽:也不想想你比同龄人多占了多少资源?

    不过红枣管好了自己的嘴,并没有怼回去——她并不想真的跟谢尚拌嘴。

    自觉振足了夫纲,谢尚方才问道:“红枣,说正经的,你这个裤子真来得及做吗?时间就只剩两天了!”

    “怎么会来不及?”红枣不悦道:“都说了‘活非赶不能完也’。你看这条裤子腿我今儿是不是就快缝好了?”

    “咦?”谢尚惊讶了:“你今儿缝得倒快。我记得昨天这条腿你才缝了个开头!”

    “早告诉你了‘活非赶不能完也’。看吧,我明天就能把裤腰缝好!”

    谢尚……

    俗话说有压力才有动力。计划提前做固然好,但却没有读秒倒计时赶工的鸡血心跳和勃发灵感——瞧瞧,红枣得意地想:她今儿赶工赶得都能飞针走线了。

    她的潜力果然是要压压才能有的。

    谢尚怔愣半晌,方才问道:“你今儿不再缝了?”

    “不缝了!我今儿都缝一个多时辰了。还有明后两天呢,来得及!”

    眼见进度能够赶上,红枣旧病复发——又开始拖了。

    说着话,红枣便动手收针线。谢尚摇摇头,自顾进了卧房——俗话说“一口吃不成胖子”。谢尚暗想:红枣今儿既已做了平常几倍的女工,他倒不便再加催促。横竖这裤子也做得差不多了,他再催,也不过能提前个一天半日,意义不大。

    一会儿红枣进来捧一杯茶给谢尚,然后自顾在谢尚对面坐下,开口道:“大爷,我跟你打听点事。”

    谢尚:“?”

    “今儿是不是来了不少人给爹送礼?他们都送了些啥?”

    谢尚刚想问你打听这些干啥?转即恍然笑道:“不过都是些糕和粽子,取‘高中’的谐音罢了,再就是些笔墨之类!”

    谢尚想红枣既是为岳丈打听,那他告诉她这些也就差不多了。

    红枣前世家乡也有给考生送糕、粽子、钢笔的习俗,闻言便就信了,然后又道:“大爷,再就是午后咱们在车里商议的事可能用不上了。”

    谢尚:?

    红枣如此这般地便说了一回谢福给流水席提前做的安排。谢尚听后不免也赞叹一回,然后说道:“既是这样,便就罢了。”

    红枣点头称是,心里则想着如何能罢?她依旧得派小厮轮班在门房看着——俗话说“安全第一”,她既然想到了,便就要落实防范,现只是改个外松内紧的样子罢了。

    安保,可不是给谢尚做裤子,拖拖没事!

    只这事就没必要告诉谢尚了!

    次日一早红枣起床后便吩咐了碧苔几句话让出去转告张乙。

    张乙得信,自是依言做了安排,然后他自己又去跟显荣告假,跑了一趟李家粮店找了潘安请他转告李满囤贺礼可送告糕粽子笔墨的事后便赶回了明霞院和今儿轮班的田树林程晓乐一起蹲在了门房。

    横竖《千字文》在哪儿念不是念?所以他们看门看得一点也不心焦。

    早饭后红枣跟着云氏在给老太爷请安后再次去了天香院的厨房。

    东谢庄的食材一早已经送了过来,云氏一一瞧看过后又问了一回谢又春护院的安排,特别嘱咐他看好天香院的门户,不许外人进天香院后方才回了明霞院。

    流水席的事情有谢又春和周旺两个人担着,云氏和红枣的日常其实和往日并无多大差别,故不再多言。

    只说巳正一到,谢尚走出大门,对着门外大街上黑压压的人头抱拳笑道:“

    秋闱占秋魁,一乡贺一家。

    到手天边桂,指日访杏花。

    小子衷心感谢各位高邻如约赏光。不过在流水席开席前小子还要提醒诸位:宅内院落众多,请各位进宅后听从家丁指引直入客院赴席,莫走岔了!”

    众人笑道:“这是自然!”

    谢尚笑笑再施一礼便回了五福院,谢又春则上前抱拳言道:“各位老爷,小人谢又春奉家主人之命引领各位老爷入席。”

    “为免人多拥挤,还请各位老爷依次入内。”

    闻言有那反应快的立刻窜到谢又春面前笑道:“春管家,我现能进吗?”

    谢又春拱手笑道:“这位老爷,您请!”

    那闲人便昂首阔步跨进了谢家大门。

    走进门堂,那人瞧见大红喜报,不自禁地拱手给那喜报行了一礼,然后便有引路小厮躬身站出来道:“这位老爷,您请这边走起!”

    旁人瞧这人就这么进去了,赶紧地也走到谢又春面前鱼贯而入,如此竟自发地排成了一列长队,颇为齐整。

    看到李满园和李贵银、李贵金、李贵鑫、李贵畾兄弟前后脚进门,谢又春不觉一怔,心说大奶奶的三叔和族兄怎么也来了?他要不要上前相认,然后引去见大爷和大奶奶?

    毕竟这亲戚上门,他们做下人的若不能及时通报主人知晓,可是失职?

    看几人的身形转向客院,谢又春抬手招过一个心腹小厮来替了自己的差事,一路小跑的进了五福院找到侄子显荣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显荣闻言也是皱眉,但也不好自专,只得硬着头皮跑来告诉谢尚。

    因为先前见识过他继奶奶吕氏娘家父兄的行事,谢尚倒是没啥意外。他想了想只轻声笑道:“他们爱来便来吧!”

    “你们只一旁瞧着,他们若自爆身份,你们便把他们请进来,不然便就只装不知道。”

    “横竖这流水席谁都能来,现来几个亲戚,也是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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