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传闻说,他因修习的功法特殊,需要不停的医治他人寻求突破的缘故,才如此不记报答的医治天下之人。

    后听闻,此人顺顺利利的登上了上鸿天界,那最凶狠的天劫面对他时如同柔软的棉花一般,完全失去了威势。

    而本就出生在上鸿天界的巫邢,的的确确是知道这个人的。

    东方宇轩,每天在上鸿天界各处晃荡,温和的接待并医治了一群慕名而来的求医的仙人之后,不知所踪。

    传闻是去了比上鸿天界还要更加高上一层的大世界,又或者已经死在了谁的手上。

    传闻从未断过,然而流言的主角却再没有在上鸿天界和其隶属的小世界中出现过。

    “啊……”青岩听完眨了眨眼,这听起来的确像是谷主的作风,除了谷主自己,也没有谁会用万花谷的名头在外行医,还偷用谷主的名字,他看着巫邢平淡的面容,顿了顿,点头道:“大约真是谷主,敢问……这些的时间传言似乎并不短?”

    “也不长,几千年罢。”

    “……”青岩觉得,他果然没办法用平等的价值观跟这个世界的人交流。

    巫邢瞥了那个黑色长的男子一眼,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拧了拧眉。

    如果这人是万花谷弟子,跟东方宇轩同一派作风,恐怕对方还真是无所求的。

    巫邢手握了握,脉搏跃动的地方能够明显的看到一团黑气在翻滚,透露着不祥。

    不过是万花弟子反倒更好,这人显然没有东方宇轩强大,而且对于外界似乎全然不知,不说外界了,就连自己修行的程度都懵懵懂懂。

    “你不是说过想去外面?”巫邢将手拢回袖子里,凌厉的面部轮廓在万花谷的阳光中似乎柔和了许多,“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青岩愣了愣,瞅了一眼站在阳光下的男人,本该温暖的场景却让他莫名的打了个寒噤。

    他应了一声之后沉吟道:“随时都可,只是你的伤尚且……”

    “万花谷的医者,竟会医治到半途扔下伤者离开么?”巫邢问道。

    “自然不会。”青岩眉头皱起来,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不满。

    巫邢满意的点点头:“那便好,我们明后日便动身离开吧。”

    青岩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这人竟是打算让他离开了花谷还一路跟着为他医治么?

    光是想想对方胸腔里盘踞的黑气和身上各处暗伤,青岩就忍不住一阵头疼。

    东方先生表示,他活了二十四年加上穿越之前的二十年统共四十四个年头,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伤患。

    他怪异的瞄了巫邢几眼,对方面无表情的严肃样子似乎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前两天才打算一出了谷找到城镇就跟这人分道扬镳的,结果今天就被人下了话套给砸了脚么。

    一直以来相当从容的青岩,头一次为自己的智商感到忧心。

    “石碑看够了,我们换个地方看看?”巫邢偏头看着丝毫不掩饰自己心情的青岩,锋利的剑眉挑了挑,似笑非笑。

    本来还想着冒险进入上鸿天界,从仙帝手中夺取化解这蚀骨之毒的丹药,如今看来仙帝想尽办法想逼他与其直面对决的打算怕是要落空了,谁都不会想到,巫邢运气好到随意寻个世外海岛疗伤,也能找到修仙者趋之若鹜的万花谷。

    仙迹岩的莲花无人打理,早已遍布了整片水泽,琴圣苏雨鸾钟爱的那方小石台已经因为时间的变迁而倒塌。

    画圣林白轩总是在石桥边看着他的心上人弹琴,如今却是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书圣颜真卿的墨宝只剩谷主房里的几幅,从前万花弟子习字的地方似乎还有厚重的墨渍留下。

    棋圣王积薪,他总是喜欢让弟子作为棋子在巨大棋盘上与众弟子对弈,如今也只有那片平坦的巨石上剩下了一些棋盘的纹路痕迹。

    “曾经这里还有飞猿与啸猿,天工造物随处可寻。”青岩顿了顿,蹲下.身看着了一下曾经琴圣最喜欢的小石台,如今已经沉入了水泽底部,只能透过翠绿荷叶的遮掩去探看些许。

    一场战乱毁了全部。

    如果他不请辞出谷,也许就不会出这事情。

    他大概会在万花谷里安然的度过一生。

    只是这一切都已经生了。

    “这里是我师父最喜欢的地方,虽然她号称琴圣,但我从来只听她弹奏过高山流水。”青岩笑了笑,也许林白轩有幸听到更多,可这都不是他能够探索到的真相了。

    他们已然相隔了一个世界。

    “万花谷曾经有很多弟子?”

    “嗯。”青岩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不过现在他们都不在了。”

    就连谷主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也不回来看看。

    不过这么一想,大约知道摘星楼的如今的模样出自谁的手笔了。

    “谷里最有看头的除了晴昼海就是水月宫,后者已经被你毁了。”青岩耸了耸肩,“也许你去水月宫看看真能现什么宝物。”

    “其实万花谷最宝贵的,是万花弟子。”巫邢说。

    “真巧,我也这么觉得。”青岩一点都不觉得羞愧,也不懂得什么叫谦虚,“我万花谷的弟子自然是最优秀的。”

    巫邢:……不,其实我完全不是这个意思。

    想要一天走完整个万花谷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当他们放弃法术轻功,徒步爬上晴昼花海边上的高山时,黄昏的色彩已经染透了天空的边际。

    从这里看万花谷很美。

    能够看到生死树,能够俯瞰晴昼海,能够遥望三星望月,落星湖和仙迹岩也隐隐可见。

    傍晚清凉的空气里带着浅淡的泥土清香,这是一天之中除了清晨最为清爽的时刻。

    入夜。

    给巫邢已经愈合得差不多的伤口换了最后一次绷带,跑了一天难得感觉到疲惫的青岩活动了一下.身子,趁着沁凉的月色离开了三星望月顶。

    摘星楼里,原本已经躺下的巫邢睁开眼,暗红的眼睛一点点加深变化,最后变成了妖冶的深紫,紫色瞳孔中间有一道银色的缝,如同野兽一般随着光亮的变化而收缩着。

    他怪异而邪佞的哼笑了一声,站起身来,低头看着桌上水盆里的倒影,半晌,眯着深紫色的兽瞳扫视了一边黑暗的卧室。

    他将摘星楼整个逛了一圈,最终毫无所获的回到卧室,薄唇微张,出一声轻缓空灵的鸟鸣。

    一头黑色的魔兽从窗口跃进房间,在房中转了几圈之后在巫邢脚底下匍匐下来。

    这头魔兽形似猎豹,全身漆黑,眼瞳是跟此刻的巫邢一模一样的紫色,它在月色中没有影子,锋利的尖牙和利爪几乎可以反射出寒光来,此刻它蛰伏在地上,只等主人一声令下,瞬间便会扑杀而至,择人而噬。

    巫邢走到了水盆边上,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脸颊,神情跟近几日见到的截然不同。

    白日里的巫邢平和、安静、镇定,而如今,他似乎脱胎换骨了一般,暴戾、邪佞、高傲,全然不同于白天。

    “不要伤害他。”巫邢看着水盆边上的自己,眼神闪了闪,沉声道。

    “当然,他还有用。”他又开口道,语调是截然不同的跳脱,“如若能拿到万花谷的心法,我们自己便能处理掉这些问题。”

    他抬头,就着月光看着经脉里蠢蠢欲动的黑色,紫色的眼里满是兴致和跃跃欲试。

    “不行!别忘了东方宇轩。”

    “那个老家伙早就不知道死在哪儿了。”巫邢嘲笑水盆里映照出来的自己,“也就你才会这么顾忌他的存在。”

    “他没死。”

    “嘁,你怎么知道?”巫邢笑得更开心了,甜腻的笑容在月色下却显得狰狞可怖,让人不寒而栗,“你该休息了,接下来这几天,主导的是我。”

    夜晚安静得连虫鸣都听不到。

    地上黑色的兽影甩了甩尾巴,看着自己的主人,走过去贴着他,在轻抚中安逸的睡了过去。

    5诸事不顺

    踏上修道之途的人所面临的,是天道的无情。

    逆天而上所要付出的代价极为昂贵,丹药法宝灵石之类凭机缘或师门能获得的暂且按下不提,天地规则为他们设下的道道阻隔着实让人望而兴叹。

    寿元、外物、牵绊、天劫、心魔。

    种种困难和坎坷拦在修炼之人前进的路上,有大才能大毅力登至顶峰的人屈指可数。

    排除掉本就出生于上鸿天界的修炼者,能够突破下界与上界的壁障成功登临上鸿天界的,纵观整个川弥大洲数百万年,也就出了那么几十个罢了,这在上鸿天界下几个小世界中,已经算是不错的成绩了。

    这数百万年来从不缺乏天资聪颖,惊才艳绝之辈,然而这些人都大多为外物所侵扰、被心魔所困,最终被无情而残酷的规则踩在脚下,化做齑粉。

    最近一个成功突破天劫被接引到上界的,就是坊间流传最广,人人交口称赞的东方宇轩了。

    很难有一个修炼到这样程度的人,能够做到让绝大部分普通人和修道者都对其印象美好。

    而东方宇轩破了这个例。

    就连在修魔者当中,东方宇轩也是相当有口碑的。

    因为他医治伤患从不介意出身和功法,只是求医的前提是……你能找到他。

    而医治之后,如若你是大恶之人,便会被要求做些什么,或者付出一些代价来作为治疗的费用,只是大部分人还是享受到了东方宇轩的免费待遇,毕竟不是每一个作恶多端的人都有命活到找到东方宇轩的时候。

    东方宇轩也并不是逮到什么人都救,如果对方没有开口求救,人就算死在他眼前,东方宇轩也不会管。

    毕竟突的事情总是很多,根本没可能谁都救起来。

    就比如曾经被破碎了仙根被踢下上鸿天界的巫邢。

    当然,偶尔也能听到被善心大的东方宇轩拎回去,治好了就被踹出来的例子,不过很遗憾的是,巫邢并不是其中一个。

    巫邢被废仙根的那天,仙帝不知道从哪里逮住了东方宇轩,他俩正气氛和谐的喝着茶。

    东方宇轩就眼睁睁的看着巫邢仙根被废,打落凡尘,万劫不复。

    他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

    第一声鸟鸣划破了晨曦的宁静,虫鸣声逐渐低下来。

    青岩睁开眼小心的将胸口的鸟窝捧着,坐起身将之放回了他睡着的枝桠中间。

    他觉得自己对摘星楼里的那个伤患实在是太好了,在谷里除了摘星楼没有一栋完好房子的情况下,把唯一的卧室让给了巫邢。

    好吧,他承认,他是担心巫邢警惕性太高睡不好,不利于伤口恢复不说,也会让青岩感觉脖子上始终悬着一把锋利的刀刃。

    总觉得距离那个一看就不是好人的病患太近了的话,说不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他连侧间都不呆。

    反正战乱的时候什么日子没经历过?风餐露宿什么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的情况已经算是不错了,至少不用半夜担心伤患突然出什么毛病以至于没办法安心睡过去。

    以巫邢的情况而言,半夜担心的对象换成他自己会比较妥当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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