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的意外让我无所适从,只能依靠本能抱住脑袋蜷缩着身子,尽量减少滚落的的伤害,但在混乱之中,我好像听到了几声怪异的笑声,似男似女,忽远忽近,不过当我停下之后,就只剩下耳鸣了。

    有些村民的地并不在房子周围,需要走上很长一段路才能到,而此时远处一个扛着锄头带着草帽,还赤裸上身的老汉,便是其中一个。

    老汉看到一群熊孩子居然跑到了“大坟原”里来玩,摘下叼在嘴里的叶子烟就开骂:“几个砍脑壳的龟儿子娃娃,你们是耍涨了哇?狗日的跑到坟头上去炼(玩),看老子不打死你几个!”

    由远至近的叫骂声让我瞬间一个机灵,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爬起来跳过水渠跟着小伙伴们就跑,速度比追野黄狗快了不知道多少,很快就把没有认真追赶的老汉甩在了老远。

    开玩笑,被周围的邻居逮送回家里去,敢在坟上嬉戏,不被父母混合双打才怪,于是我玩命的跑,很快就冲到到了队伍的最前端。

    以前的梦,到了这里也就差不多结束了,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大家各自溜掉了,但当我已经准备从梦境中醒来的时候,却“看到”自己和小伙伴越来越跑远,已经快要冲过自家院子。

    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一个人从与邻居家房屋间的小路窜了出来的,一把拉住了正在狂奔的我,巨大的惯性让我的身体向前甩了一个弧度,泥尘下粉嫩的脸蛋几乎就要和粗糙的水泥墙来一次亲密接触,但手臂上传来一股力量将我向后一扯,摔到了这人的怀里。

    我挣脱一看,这是一个留着长长胡须的老人,头发胡须半白,穿着灰色的长衫,正面色和蔼的看着我,露着微笑,干瘦的身材完全想不到他有如此大的力量。

    此时其他的小伙伴们像看不到老人一样,一一从身旁跑过,跑在最后一个小女孩甚至直接从老人身体上穿了过去,仿佛他是空气一样,让依旧还在当观众的“我”顿时吸了一口冷气,难道,这就是我遇到的第一个鬼?我撞鬼的体质,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小时候的肖浜还是个小胖子,此刻他回头的呼喊声让我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斌娃儿,快跑哟,被刘老头逮住了,回去钩子要打开......”

    “砰!”

    话还没喊完,一辆老式的嘉陵摩托好像幽灵一样,突然从邻居家的另一面墙后的路上冲了出来,正好将圆滚滚的肖浜撞翻在地,和我被狗咬一样,一切都是那么突然。

    肖浜在地上哭着喊着,左臂不自然的弯曲,疼痛让他的声音都撕裂得不成样子,而被吓傻的我则是呆呆的看了看在地上翻滚的小胖子,又看了看眼前的老人,任凭在身体里看到这一切的“我”干着急,也无法移动半分。

    在梦里,我从头到尾就是一个观众而已。

    老人对着年幼的我笑了笑,然后拿出绑着红线的黄色三角挂在我的脖子上,我不由自主的拿起来低头一看,这熟悉的颜色的若影若现的朱红色的条纹,这不是我的那道残符吗?居然是这么来的?

    当我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老人已不知所踪。

    我从小被妈妈教导,不能随便乱拿陌生人东西,所以这道黄符年幼的我只是看了看,便取下来随手扔到了旁边,“我”在儿时的身体里看得只直跺脚,大骂道:“我草,大傻逼啊,这个是可是救命的东西啊!”

    想想不对,这不是自己骂自己嘛,急得我直咂嘴吧,胸口憋了一口闷气,瞬间就从梦中醒了过来。

    “符,我的符,我特么真傻逼啊,我的符在哪......”我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左顾右盼的找被扔掉的黄符,但身在大巴车上,哪还有什么黄符?直到我手臂一块皮肉被捏紧再旋转,我才清醒过来。

    大巴车已经到站,四周的乘客本来都在陆陆续续的下车,因为我这一喊,所有人都转过头来,连司机都投来看稀奇的目光,而旁边的小彤更是满脸通红的捏着我手臂上的肉,在九十度和一百八十度之间来回调整。

    这尴尬的,我脸皮再厚也有些挂不住,瞬间红到了耳根,真想找个缝隙钻进去。

    车站外,小彤气鼓鼓的在一旁打电话,我则是安静的站在不远处,一边安慰我疼痛的手臂,一边回想着刚刚的梦。

    没几分钟,打完电话的小彤满脸阴沉的走过来,我还以为她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结果她张口说道:“本来是表哥过来接我们的,但刚刚舅妈说,表哥前几天出了车祸,撞死了人,所以我们就只有打车回去了。”

    什么?撞死人了?我还想问点什么,可看到她低沉的样子,也只有将各种问题吞回肚子里去。

    小彤出生的地方叫永场镇,距离戎州市大概半小时车程,镇子不是很大,街上的建筑风格很多都还保持着八九十年代的样子,朱漆刷过的门面,竹篾和泥土砌成的墙壁抹上白色的涂料,黑色的瓦片连绵不绝,只有后面新修建的房子是用红色的窑砖和水泥,外墙在贴上小块的瓷砖。

    乍看之下,和我老家差不多,都是一个古老气息很重的小镇。

    永场镇的道路不是很宽,老一点的街道上仅能让两辆小车并排行驶而已。在街道的两边,间隔均匀的种着两排梧桐树,过于茂盛的枝叶都被修剪掉了,是给窄小的街道留出阳光的通道,但两旁宽大的屋檐,依旧让阳光止步于门槛之外。

    在连续十几间瓦房中间,往往会有一条很深很深的巷子,直接通往大片房屋后的农田之中,在这些巷子的中后段,都是一户户后来修建的单独人家,用红砖水泥墙围城一个小院子,连接到房子的外墙上,形成一个个既单独又相连的小院落,小彤家就是在其中的一户。

    巷子的宽度一般很窄,最宽的也仅够两个三轮车并排行驶,两边屋檐间狭小的缝隙只能透过少许的阳光,当我踏进去的时候浑身一凉,忍不住往四周阴暗角落里看了看,终日不见光,阴气森森的。

    今天是小彤爸爸的生日,家里的亲戚大部分都来了,不大的院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唯独有两个人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牵强,那就是小彤的舅舅的舅妈。

    晚饭开饭的时间在6点半左右,院里一桌,屋内一桌,一直吃到了晚上8点的样子,虽然院子里挑着两盏白炽灯,但在光线以外的地方,全部都被黑暗所侵蚀,这种黑暗的感觉总让我不舒服,所以干脆来到了里屋,坐到了女同胞这一桌来。

    女性的胃口一般来说要比男性小一点,再加上这一桌也没有喝酒,所以吃完之后,就聊开了各种八卦,我进来的时候正好就听到小彤他舅妈说他表哥的事情。

    这位中年妇女满脸苦涩,哀叹连连的说道:“从派出所回来之后,他整个人都变得不正常起来,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还时不时大喊大叫,看了两次医生都没有用,小妹啊,你说小东他会不会是......撞邪拉?”

    “你就别乱想了,小东他很可能就是惊吓过度,”小彤的妈妈握着舅妈的手,说道:“谁遇到这种事,谁都会受刺激的,而且那场面还......哎。”

    “场面怎么了?”

    我的好奇心瞬间就被提到了顶点,小彤皱着眉头踩了我一脚,安慰舅妈道:“舅妈你别伤心了,明天一早我们都去看看表哥,多安慰一下,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说完,还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让我又不得不闭上了嘴巴。

    小镇的早晨总是充满着活力和生气,公鸡才刚刚打鸣,就听到陆陆续续有人穿过深深的小巷子,来到街道上开始了一整天的生活,鞋底擦地的脚步声,自行车轱辘里的轮轴声,还有挑着重物扁担的吱吱声,在我迷迷糊糊的脑中构成了一副忙碌的画卷,而我则是在画卷的不断勾勒中,又睡了过去。

    再次被小彤叫醒已经是早上8点过了,连昨晚醉倒在小彤家的亲戚也全都起床了,大家洗漱完再吃过早饭,已经接近九点半过了,按照昨晚的约定,也应该去看看小彤的表哥了。

    小彤的家在永场镇的西南边上,而舅妈家在东面,虽然镇子不大,但这个贯穿小镇的路径还是需要走半个小时左右,再加上父母的兄弟姐们难得聚齐,一路上边走边聊,速度缓慢。

    小彤拉着我走在最后面,一路上给我指指点点,说着这里是什么,那里是什么,小时候在这里做过什么,在那有又干过什么,特别是一些傻事和糗事,让我脑中充满了画面感,哈哈的笑声不断,惹得前面的长辈们连连回头。

    突然,一股格外阴冷的感觉从旁边传来,好像在大热天一下子掉进了冻库之中,寒冷的气息让我全身都冒起了鸡皮疙瘩,呆在原地连脚都没法迈动,挽着我手臂的小彤见我忽然停下,拉我也不动,不由奇怪道:“你怎么了,又想吓我是不是?”

    我无法回答她的问题,因为我的面部肌肉也僵硬起来,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我的表情应该也变得越来越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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