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姚燕语也曾说过先把苏玉祥弄出来过了年再说,无奈姚凤歌正在气头上说什么也不肯给十九楼的老鸨子钱,而且还说给姚燕语:“让他先在里面呆着好了,看不见他我这人难得的清净呢。”

    姚燕语无奈的叹道:“若是月儿问起来你怎么说?”

    “就说她父亲有事回竟成了。”姚凤歌毫不犹豫的扯谎。

    姚燕语心里恨不得苏玉祥早些死了,听了姚凤歌这话便笑道:“那就这样吧,我给定北候夫人的书信过两日就到了,等那边有了消息再作打算吧。”

    姚凤歌纳闷的问:“你给他们写信?说什么?”

    姚燕语便把打算将苏玉祥弄去剑湖水师抵抗海贼的事情悄悄地跟姚凤歌说了。姚凤歌摇头嗤笑道:“就他那副样子,去了也是给侯爷丢脸。还是算了吧。”

    “话不能这么说。”姚燕语轻声笑了笑,说道:“他留在这里也是给姐姐惹麻烦,这回是去睡窑姐儿,下回就是去赌场,最后弄到卖妻卖女的地步,姐姐要怎么办?”

    姚凤歌听了这话不由得叹了口气,最终无奈的点了点头。

    姚燕语索性跟姚凤歌把话挑明白了:“所以就按我说的办吧。定北侯府以武将起家,他去了那边若是能改好也是姐姐的造化,改不好……将来若是有个什么,也还能给姐姐和月儿赚个好名声。总比欠人家妓债赌债被人打死在街头强。”

    “就依妹妹的话吧。”姚凤歌顿时觉得无限心酸,再想不到自己跟苏玉祥会到如此地步。

    早年间嫁给他的时候还想着,纵然不能恩爱白头,但他好歹是大家公子,最起码的体面应该是有的。只是想不到人的私念贪欲是如此可怕,竟让他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这种境况。

    因为姚燕语派专人快马把给定北侯府的书信和给姚府的一起送回京城,所以大年初二苏玉平夫妇便看见了信。当时封夫人看完书信就跟苏玉平感叹道:“宁侯终于肯帮帮老三了!”

    苏玉平也很高兴,弟弟有出路总是好的,其实他也曾想过动用自己的关系帮苏玉祥弄个差事混着。

    但先是文德老皇帝最后当政的几年朝廷一再多事,而且京城里的差事,纵然是不起眼的职衔都有可能引起大事儿,自家三弟那个性子苏玉平心里很清楚,轻易不敢放出去闯祸。

    如今让他去东陵的剑湖水师历练,天高皇帝远,又有卫章夫妇罩着,苏玉平自然很是放心。

    于是苏侯爷亲笔写就一封书信,言辞尽是感激之言,又命人带了几张大额的银票给卫章打点上下用,和书信一起快马加鞭送往江宁。

    定北侯府的书信送到江宁的时候已经过了初十。此时各家的年酒都已经消停下来,大家又忙着准备上元节的事情。

    姚燕语和卫章在江宁城外的蟠龙山上的普济寺里住着,每日赏梅下棋,或者姚燕语专心看书,卫章和寺里的武僧切磋拳法,再有闲暇,姚燕语教凌霄认字,卫章便把女儿驮在肩头摘梅花。

    夫妇二人着实清闲安静了些日子,直到定北侯府的书信送到。

    书信是姚凤歌亲自带过来的,正月初十,她正好也带着瑾月三个孩子来寺里上香。姚燕语看完书信后捏着那几张大额银票笑道:“姐姐可以那这个银子把人从县衙大牢里弄出来了吧?”

    姚凤歌冷笑道:“这是给你们打点的钱,如今却用来给他换妓债了!”

    “算了,定北候说是打点的钱,其实还不是不放心他那个弟弟?再说,这点事儿也用不到银子来打点。姐姐就不要再多想了。不过这银子也不能就这么痛快的给那老鸨子,三爷好歹也在牢里吃了这半月的苦,所以这帐还得打个折扣的吧?”

    姚凤歌听了这话,忍不住笑着摇头,又叹道:“想要整她一个青楼的老鸨子还不容易?只是我懒得用手段罢了。”

    姚燕语笑着摇头,看着从外边跑进来的瑾月和凌霄,便岔开了话题。

    过了正月十五,姚凤歌让李忠找了二十几个叫脏兮兮的花子去了一趟十九楼,大把的银票一拍,招呼老鸨子接客。

    看着这二十几个衣衫褴褛鸟窝发型还带着枯草败叶抓头挠耳朵的主儿们,老鸨子差点给李忠跪了。这些人随便一站那虱子都满地爬,十九楼从来招呼的都是非富即贵之人,被这些人一搅合,非得关门大吉了!

    “李大爷!李爷爷!求求您了,叫他们散了,成么?”老鸨子把银票递给李忠,苦苦的哀求着。

    十九楼虽然是大云朝有名的青楼楚馆,也不过是做皮肉生意的地方。人家把银票一拍,她就不能说今儿生意不做了。况且,你今儿不做了,以后做不做?你哪天开门做生意人家就哪天来嫖,而且还大把的银子拍着,你能怎么样?!

    “怎么,嫌爷给的钱少?你这儿连赊账都能行,怎么给现银这生意又不做了呢?”李忠是摆明了来找茬的,他冷笑着站在大厅里,看着那些原本在喝花酒的纨绔之徒一个个如避蛇蝎一样夺门而出,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没有没有!”老鸨真的很想来硬的,直接叫把后院的打手都叫过来把这群该死的叫花子给打出去。无奈她知道李忠的身份,就算自己是有靠山的,可那靠山也比不过人家的主子,于是只好堆起笑脸把好话说了几大车。

    她当然知道李忠来这里找茬的原因,便又拍着胸脯说苏家三爷那事儿是一场误会,她这就去县衙把诉状撤回来。

    李忠却不买她的帐,苏老三再不好也是他的主子的丈夫,只有他主子欺负的份儿,哪里轮得到这些下三流的人作践?

    于是李忠又把银票重重的拍回去,冷笑道:“爷知道你们家花魁娘子的身价儿高,所以今儿就不叫她出来了,你只把你这里的庸脂俗粉丫鬟仆妇叫出一些来接客就是了,爷的这些朋友是生冷不忌的。”

    说完,李忠又邪气的把老鸨子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嘿嘿笑道:“当然,如果你心疼你的那些乖女儿们想要自己上也可以,他们也能勉强接受,不嫌你老了。”

    老鸨子弄死李忠的心都有了,但徒有其心却无气力,只好赔笑道:“李爷您说,这事儿怎么是个了结?您画出个道儿来,咱们照办就是了!难道您是想把咱们赶出这江宁城去么?”

    “这可不敢。”李忠冷笑道:“你们田大家不是手眼通天么?据说还跟上头的哪位王爷藕断丝连的?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可得罪不起,不过我就奇了怪了,连王爷都是你们田大家的裙下臣,怎么她还肯在我们三爷跟前脱裤子?而且还是不给钱白干活?”

    这话说的下流无耻,引得大厅里二十几个乞丐们都跟着哈哈的笑起来,那笑声像是一记记大耳瓜子一样狠狠地抽着老鸨子的脸。

    老鸨子万般无奈之际正想着要不要给李忠跪下,便听见楼上一声尖叫:“不好了!嬷嬷快来呀!田大家上吊了!”

    老鸨子一时顾不得许多,立刻转身蹭蹭的往楼上跑。

    李忠愣了愣,转头往门口瞥了一眼,门口一个人便纵身一跃直接从外边上了楼。

    田大家自然死不成,那么多人围着她,岂能随随便便就吊死?一场虚惊之后,老鸨子拉着她的摇钱树从楼上下来,当着众人的面给李忠跪下了。

    李忠闪身躲开,冷笑道:“我不过是个奴才,你们就算要跪也不能跪我。这半月多的光景我们家主子在牢里还不知道是死是活,你们若真心想赔罪,就拿出点诚意来。”

    于是,老鸨子真的拿出了她的诚意。

    首先是撤了诉状,然后老鸨子带着田大家亲自去县衙的牢房里接苏玉祥出来。之后不知从谁的嘴里传出,说十九楼的田大家倾慕苏三爷的人品,自荐枕席想与三爷一夜欢好,无奈苏三爷洁身自好不理她,于是田大家心里不痛快,便搬弄是非,说苏三爷嫖了她没给钱云云。

    原本由姓孙的编排的一场要挟利用的戏码硬生生被改成了名妓和风流公子的苦情戏。而且这戏码被有心人散播开来,酒楼茶肆的闲人们都对此事颇感兴趣,一提起这事儿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一时间苏老三在江宁城里风头无两。

    只是可惜的是他还没来得及享受这风流倜傥的美名,便被卫章一脚提踢去了东陵的剑湖水师当副尉去了。

    所谓的副尉也不过是个续弦,真正在他手下当差的几个小兵都是刚招募来的,连同苏玉祥一共二十个人,全部归在新兵里面跟训练。

    就苏三爷这把被酒色掏空了的贱骨头一天的训练没到一半儿就趴了,这日子真是没没没法过了!苏三爷吃了一口泥土趴在地上嘤嘤嘤的哭着。

    而他所受的苦这也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一开始他还不死心的提起卫章,说我是宁侯的连襟,你们都给老子客气点云云。

    无奈他提一次卫章的名头他们的教头就让他多跑十圈,再提一次又让他扛着重物加跑十圈,如此下去不到一天的时间,苏三爷就再也不敢提跟卫章有关的只言片字了。

    而此时的姚凤歌已经完全摆脱了之前的烦恼,开始把全部的心思都投放到和白彦崮合作的药铺上。

    至于金博英几个人在听了知府大人的吩咐之后便老老实实地在家里等,等来等去,等到的是江宁城里仁济堂大药房开业的消息,而且仁济堂大手笔,一开就是三家。

    三家仁济堂同时开业不是最大的热点,最大的热点话题是,仁济堂大药房的开业庆典。

    庆典上,仁济堂的掌柜的分别在自家店铺跟前发表开业致辞,致辞写的各不相同,但最后都有一句话:本药店全部药品都由药监署监督进货,绝对保真,绝对保质,欢迎广大百姓和同行前来监督。

    这对江宁城的其他药铺来说简直是锋锐的一刀,又快又狠的剁在脖子上。

    金博英老爷子听说此事后直接喷了一口鲜血晕倒了,金家的事情全都落在了他的两个儿子身上。

    “怎么办!怎么办!我知道怎么办?!”金博英的儿子金大少气急败坏的掀翻了茶桌,毁了一套他精心养了好久的紫砂茶具和一壶极品云雾茶。

    立在一旁的几个掌柜的纷纷躬身,大气而不敢喘。

    金大少又抬脚把两只茶凳踹翻才算是出了一口恶起,然后大手一挥,吩咐道:“吩咐下去,金氏所有的药铺全都降价——嗯,干脆来个狠的,一部分常用的药材直接对半折!我倒是要看看这位姚院判能有多大的本事!”

    “大少爷,这事儿只咱们一家这样恐怕还不成,咱们得联合江宁几家药商一起降价。”

    “那就联合他们一起。”金大少气势如虹。

    “大哥,这样似是不妥。”一直没说话的金二少蹙着眉头,缓缓地劝道,“这样一来咱们就跟朝廷对着干上了。那姚院判有皇上撑腰,有官府的全力支持,连于知府都不帮着咱们了。咱们跟她斗怕是捞不着任何好处。”

    “那以你说怎么办?”金大少没好气的哼道,“难不成你让我去抱那女人的脚?你别忘了咱爹还在炕上躺着呢!”

    “现在求和还来得及。”二少平静的看着他狂躁的大哥,耐心的劝道:“我派人查过姚院判的为人,她不是那种赶尽杀绝的人。是我们一开始就把人家想的太坏了。其实……做我们这一行的如果眼里只剩下钱,就跟刽子手没什么区别了。”

    “混账!”金大少暴怒的指着金二少,怒声骂道:“你个忘本忘祖的东西!你说谁是刽子手!”

    金二少默默地看了他大哥一眼,转身走了。旁边的几个掌柜的见这兄弟俩争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此时见又是大少压倒了二少,众人顿时都不再多说什么。

    “按我说的去办!”金大少拿出大东家的气势来,大手一挥命掌柜的们退了出去。

    仁济堂大药房开业的第二日,江宁城其他家药铺开始大降价,甚至很多常用药材直接打了对折。

    江宁城的百姓们顿时傻了——这是要打起来的节奏啊!

    商家竞争素来获利的是老百姓,于是有些有经济头脑的人开始打起了自己的算盘。考虑着是不是把家里多余的钱拿出来,趁着那些药商大降价顺便囤积点药材贩卖到别的省里去?

    同时,姚燕语那边也因为此事被于知府找上了门。

    江宁城的几家药铺都有于知府的干股,铺面赔本大甩卖,于知府的心疼的一抽一抽的——这么个折腾法,年底还能拿到分红吗?于知府似乎看见自己那一万多两银子直接打了水漂了!

    “姚大人啊,您这江宁城这样一弄,百姓们可都不安分了。您一心监督医药行业为的是让百姓们安居乐业,可若是因为此事制造了混乱,怕是皇上那里也不好交代啊。”于知府扯着安定团结的大旗来找姚燕语谈判。

    姚燕语轻声笑了笑,问道:“听于大人这话的意思是江宁城里现在出现了暴乱?”

    “呃,暂时还没有。”于洪烈摇了摇头,叹道:“但身为一省知府,本官必须防患于未燃嘛!”

    姚燕语淡淡的说道:“于大人放心,有乱子也是我担着,绝不会让你背黑锅。”

    于洪烈又叹道:“姚大人,老金他们已经知道错了,年前就让本官跟你面前求个情,想来拜会您,可是您却闭门不见,如今又忽然跟仁济堂合起来挤兑他们……当然,他们不按药监署的条令办事是他们不对,但姚大人您也要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嘛。”

    “我一直在给他们机会。当初颁布条令的时候给过,后来几十家百姓上诉状的时候也给过,直到仁济堂开业我还是给他们留了余地。可他们不要我给的机会,一定要跟药监署作对,现在都不惜降价来挤兑仁济堂和我。”说着,姚燕语轻轻地啜了一口香茶,反问道:“于大人难道没看出来么?”

    于洪烈叹了口气,说道:“本官当然看出来了。姚大人你宅心仁厚,绝不是那种断人活路的人。”

    “于大人英明。”姚燕语朝着于洪烈拱了拱手,又自嘲的叹道:“其实我一直搞不明白,就凭他们几个药商又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底气,敢跟朝廷作对?于大人你说,是那座大山这么牢靠,让他们如此有恃无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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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抓章周

    于洪烈被姚燕语问的哑口无言,他不能说自己在那几家药铺药场里都有干股,更不能说金博英上面还有人,甚至跟某位王爷相交甚笃。

    这些事情他不信姚燕语不知道,她这样问,无非就是表明她的态度而已。

    于洪烈无奈的叹了口气,朝着姚燕语拱了拱手:“不知姚大人最终想怎样。”

    “让他们无条件接受药监署的检查和监督。”姚燕语淡淡的说道。

    于洪烈摇头叹道:“他们的生意少的也做了几十年,这检查和监督说起来容易……”

    “所以他们才觉得我这个药监署是闹着玩儿,过家家,肯定抗不过他们吧。”姚燕语依然淡淡的笑着。

    于知府知道再多说也无益,便没再多言,回头便派人去各家传话,说姚院判是打定了主意要对各家药场药铺进行监察,你们这些人是负隅顽抗还是顺势而为就自己看着办吧,本官不管了。

    原本六家出头的药商,姓孙的被判了死刑直接压入了死牢,药场被查封算是彻底的完了。

    姓黄的那家被卫章几句话敲打的不敢出头,这次金家的药铺降价他们居然没跟着折腾,看上去是想要求和了。

    剩下的四家也就金家和栗家折腾的欢实,尤其是金家,仗着着急有五个大药场,并跟漕运总督沾亲,掌控者南北水路,便跟仁济堂对着干上了。

    只是金家这边还没开始发力,广济堂又出了新招——义诊。

    因为医学院的房子还没收拾好,姚燕语直接把自己带来的二百多个医女司医等分成三组,分别在新开张的广济堂药房给老百姓义诊。不但看病不要钱,还顺带给大家普及一般的健康和养生知识。

    此大招一出,金家等几位药商直接受不了了。广济堂这样做就等于把他们的财路直接断了。

    这些人再有钱也不能等着坐吃山空,他们的生意就算是遍布江南六省,但江宁城也是他们的老窝,丢了这里,下一步就只能等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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