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澜这辈子都没这么憋屈过。

    他原以为,白楹是他这十多年来经历的最大一个挫折,不曾想,最后还得被这个挫折拯救。

    白楹答应下来后,一颗心脏剧烈跳动,嘭咚嘭咚,她盯着无法,只觉得自己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

    不能慌,不能慌。

    白楹这样告诉自己。

    但是……怎么能不慌啊摔!

    短短几个呼吸功夫,白楹把无法可能提出的比试都想了个遍,越想,手心里的汗越多。

    完了。

    她真的要完了。

    这个人,一看就胸有成竹,不用脑子想都知道他是个有本事的人。

    而她会的,不过一点点皮毛……她怎么和他比?

    师父啊!白楹内心小人仰天长啸痛哭流涕,咱们可以先断绝几天师徒关系吗?

    让她平安度过这次难关先哇!

    内心活动越是波涛汹涌,白楹表面就越是沉得住气。

    至少宋宜林粟几个人,看到她这副样子,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国师大人不在,这群宵小就知道拿自己这点斤两来欺负小姑娘。

    但白楹身为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肯定是有本事傍身的。

    林粟瞥过被无法松开了的霍澜,头一回有些恼这个小叔子。

    不是她,白楹能被迫答应?

    面前这个男子,鬼知道是哪个旮旯胡同出来的,没规没矩,平民尚且质朴老实,他连普通老百姓都比不了!

    这样的人,白楹身为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却要与之比试……

    国师大人的脸面都要没了好吗!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正是她们霍家三公子?

    宋宜已经后悔带白楹出来了,她抿了抿唇,到底不愿白楹为此折腰。

    屋子尚宽阔,男子站的不近,虽说身手诡异,但……他真的敢与霍家为敌吗?

    宋宜想要说什么,但白楹却仿佛猜到了她的想法,看了她一眼,微微摇头。

    宋宜心头一震。

    白楹的语气依旧软绵,她说:“这么多人站在屋子里头,怪闷的,左不过是我和这位阁下的事情,大嫂嫂和二嫂嫂,还有三哥哥,就先回去吧。等事情结束,轻风姐姐也就来接阿楹了。”

    说屋子人多,闷得慌,是为了支开宋宜他们,让他们平安出去,也侧面告诉宋宜她们,这个男的实力不容小觑,保险起见,还是不要激怒他。

    最后一句话,是说给无法听的。

    会玄术的人多多少少也知道国师塔管事的人是谁,轻风也是国师大人捡回来的,一身本事全是上任国师塔管事教的,她一个女子,能管好整个国师塔,手里拥有的消息网常人不清楚,他们玄术一派的人还不清楚吗?

    国师大人不管事,轻风都可以说是国师塔的主人了。

    无法不把白楹一个小丫头片子放在眼里,那么轻风呢?

    再怎么样,他对轻风,也还是会忌惮几分。

    果不其然,白楹这段轻轻巧巧看似寻常不过的话,让无法变了变脸。

    他看着白楹,冷笑道:“国师大人果然收了一个天资聪颖的弟子。”

    白楹笑的又乖又甜,“哪有阁下才高八斗,胆大包身呀?”

    胆大包身……这个词用的好。

    直接找上门来逼着白楹比试,浑然不把霍家人放在眼里,可不就是胆大包身?!

    无法读过一点书,所以他知道这个词的意思。

    他眼神冷下来,“牙尖嘴利!”

    希望她的本事可以像她的嘴一样,这么厉害!

    白楹只当是夸她的,她扭头看宋宜,催促意味很重,“大嫂嫂,你们先回去吧,舅妈还在家里等着呢。”

    让他们把一个小姑娘仍在这面对一个不安好心的男人?

    他们良心过得去?

    就算过得去,霍夫人知道,能温柔地手撕了他们!

    尤其是霍澜。

    所以不知道出于什么因素,他死活不肯走。

    白楹火了,咬牙笑着,张口就道:“你在这能做什么?三哥哥别闹了,阿楹不是很想看见你的。”

    兔崽子给老子死回去!

    要不是怕崩坏在宋宜她们心里的形象,白楹恨不得把霍澜麻袋一套抡棍子抽几遍!

    如果是往常,霍澜一定不高兴回“我也不是很想看见你”,但现下,他面色涨红,梗着脖子:“我就不走!”

    白楹差点一巴掌呼上去。

    不行不行,她是要做淑女的。

    不生气,不生气,生气伤身体。

    “丁和!”她喊了一声,“把他们都请出去!”

    丁和沉默寡言,对白楹的话可以说是言听计从,如果不是她,他和妹妹或许还在那个杂技班子里受折磨苦苦煎熬。

    这几年丁和跟着丁叔学武,虽不能说厉害,但对付霍家带出出来的这些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为了办事效率高,他态度不可谓不强硬。

    “大少夫人,二少夫人,三公子,请。”

    林粟喊道:“楹妹妹,我们不能扔下你一个人!”

    白楹面上带笑,很平静地说:“可是阿楹喜欢一个人。”

    嗯,还有丁元在。

    不过一个人看她丢人,总好过这么多人看着她把自己和国师大人的面子丢光要来得好啊。

    不消片刻,霍家的主子仆人,都清了个一干二净。

    屋子里又空旷不少。

    只剩下无法,白楹,和丁元三个人。

    丁和守在门口。

    真要是有什么不对劲,他立马冲进去。

    不过,以姑娘的本事,那个意图想看姑娘没脸的人,一定会被姑娘用实力狠狠教训一顿!

    同样,丁元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所以她无比淡定地站在白楹后头。

    ……白楹还不知道这对兄妹俩对她有多自信。

    人走都走光了,她的心反而跳的更快了。

    好紧张,好紧张……她一紧张就想上厕所!

    白楹不敢流露出疑似一毫露怯的神情,她还是想给自己留点面子的。

    嗯……直接认输可以嘛?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白楹:不愧是我!

    一通胡思乱想,无法已经不耐烦了。

    “开始吧。”

    ???

    大哥,比什么啊?说都没说,怎么就开始了!

    白楹想上厕所的念头越来越明显。

    呜麻麻我的麻麻,救救我叭!!!

    无法见白楹这样,越发肯定她是个草包。

    空有一张讨人喜欢的脸,其实内里都是绣花枕头。

    他宁愿国师大人选择轻风作为弟子培养,也好过找这么一个只会吃吃喝喝贪图享乐,身体还不好的小丫头片子做亲传弟子。

    亲传弟子啊!

    还不是普通的记名弟子。

    白楹这种人,怎么配呢?

    他便是再差,也好过这个白楹十倍百倍!

    无法眼神越来越坚定,他这么努力,这么勤奋地学习玄术,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让国师大人看看。

    他不要的苗子,有多出色!

    而白楹,只是一个绣花枕头罢了!

    就如同世家贵女一般,只会吟诗作对,风花雪月……天知道无法得知白楹是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有多震惊有多崩溃!

    无法克制住心头那个忿忿不平,他道:“三轮定胜负,想怎么比试,你说吧!”

    我想不比试……

    白楹嘀咕了一句,知道避无可避,随即正色道:“那就占卜吧!”

    占卜可以说是玄术中最基本的一样了。

    无法的嘴角上扬,弧度明显嘲讽。

    白楹说出来后,忽然想到自己占卜方法和无法压根就不一样!

    或者说,她跟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

    说的严重一点,她是“旁门左道”,他们才是“正道”。

    白楹心虚地都不敢和无法对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要不要撤回上一句话?

    可是已经超过两分钟了。

    无法想了想,对白楹的真材实料一点都看不上,他摆摆手,“第一次见面,还是客气一些吧。这次就让我见识见识,国师大人看中的好苗子,运气如何。”

    其他他也不要求了。

    但是,国师大人选中的人,也得被上天认可吧?

    白楹听出了他没说的话。

    这次他就“客气”一点不为难她。

    下一次,他就要玩真格的了。

    白楹深呼吸,简直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

    和傅南歧相处久了,似乎也沾了点他的脾气,她觉得自己现在能当场表演一个暴走!

    这他妈还算什么客气?

    呸!不要脸!

    心里骂的要多狠有多狠,但最后白楹还是挤出一个笑。

    “好的。”

    大佬福气罩我!

    不方!

    无法见她同意,便道:“让你的婢女去吩咐小二拿两碗水上来,碗要一模一样,其中一个加几颗盐进去。”

    哦,猜哪碗里面是加了盐的啊。

    白楹琢磨着,二分之一的概率……怎么着也能蒙对吧!

    才想完,无法又道:“还是多拿几个碗吧。”

    白楹:“……”

    现在手里头要是有个榔头她真的能捶爆他的头。

    给老子死!

    丁元看了眼白楹,后者点点头,去吧去吧,横竖不是猜对就是猜错。

    最坏的结果就是被冷嘲热讽一顿了。

    心态要好。

    不能炸。

    没一会儿丁元就回来了,然后不到片刻,就有几个小二带着十碗一模一样的水进来。

    不仅碗一样,就连里面的水的重量也一样,四季楼的小二还很贴心的,在每一个碗上,又盖了一个碗。

    把里头的水盖住。

    白楹真的是,惊呆了。

    无法似乎还挺嫌弃这种小儿科的,但为了不落人话柄,他也只好迁就一下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十碗水摆在桌子上,整整齐齐。

    无法语气尖酸:“请吧,国师大人心爱的亲传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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