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依依忽然想到一句话。

    ——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她揉了揉眉心,站起来走了几步,回头看白楹:“你为什么只和我一个人说?”

    白楹真诚脸:“因为我们感情最好呀。”

    姚依依哼道:“阿楹莫不是把我当做傻子看了。”

    白楹笑了笑,无辜道:“真的啦。”

    怀阳郡主端庄大气,秦画害羞可人,姚依依爽利快语,不管是从哪个方面看,都是姚依依最适合知道这件事。

    姚依依无语:“你就不能不让我知道吗?藏好一点儿,省得哪天我说漏嘴,看你完不完蛋。”

    “可是我忍不住。”白楹眼眸亮晶晶,“我太喜欢他了,我一定要找一个人说说,不然我憋着难受。”

    姚依依:“……”

    她挤出几个字:“你不是人!”

    太过分了!

    搞的好像只有她有喜欢的人一样。

    姚依依念念有词,“我不生气,我不生气……”

    白楹咯咯咯笑,低头继续写信,写完以红蜡封好让丁元送到二皇子府,也不知道某人有没有等急。

    姚依依安慰了自己一番,让人拿了盘点心过来和白楹分食,她说起了淮南王妃,“阿楹,母亲虽说在妹妹这件事上有些昏头,但有时候想想,我也能理解她了。”

    “怎么了?”

    姚依依捻了一粒糕点,语气幽幽道:“我若生了一个女儿,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视若珍宝。却因为长子的失误而导致女儿丢失多年,生死不知……我恐怕也会悲痛欲绝,恨不得死了。”

    白楹神情慢慢严肃起来。

    姚依依把糕点送入嘴中,含糊不清地把前段时日的一件事情缓缓道来。

    淮南王妃的病并没有好全。

    毕竟缠绵病榻十多年,心结难解,几乎是自己硬生生把身子糟蹋了,便是调理,也得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那日午后,淮南王妃用完午膳便先回了屋,姚依依尾随其后,本也想回他们院子小憩一会儿,走到半路忽然想到早上淮南王妃交代她午膳后去拿库房的钥匙,姚依依生怕淮南王妃歇下了,又怕她没忘还在倚沐院等着,想了想便转了个弯去看看

    倚沐院的婢女守在外头,见姚依依过去,神情有些惶恐,她们支支吾吾请姚依依先回去,又不肯说明缘由,姚依依生怕出了什么事,呵斥了一句便急急忙忙闯进去。

    她还没走进屋里头,就听见里屋有断断续续的哭泣传出来。

    听声音,是淮南王妃。

    她低声唤着“阿盈”,一遍又一遍,声音戚戚,犹如困兽悲鸣。

    哪怕是再心狠的人,听到这样的哭声,也无法不动容。

    姚依依惊呆,她清清楚楚听见淮南王妃绝望地低泣着,“是娘亲的错,娘亲没有看顾好你,阿盈,阿盈,你回来好不好?娘亲知道错了,你回来啊,娘亲原谅你哥哥了,你也原谅娘亲吧……阿盈,娘亲真的好想你啊……”

    嗓子都哭哑了。

    姚依依又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好像是淮南王妃从床榻上滚了下来,她悲悲切切唤着“阿盈”,叫她不要走,话语断断续续,让外头的姚依依不禁揪起了一颗心。

    姚依依身后的婢女一个个低下头不敢说话,贴身婢女还想让姚依依快些回去,免得听到婆母的事儿,回头被淮南王妃知道心生怨恨磋磨她这个新媳妇。

    姚依依的脚好像被灌了沉重的铅,她连步子都抬不起来。

    里头的人似乎有些神志不清,悲怆凄惨的喃语中还夹杂着甘亭的劝慰声,然而似乎没什么用。

    姚依依默默退了出去。

    也不知道后面倚沐院的婢女有没有把这件事和淮南王妃说,但那日晚膳时分,一家人坐在正厅用膳,淮南王妃除了眼睛微肿外,神色自若看不出一点不正常。

    姚依依忽然很心疼这个女人。

    女子大概生来就是比男子要心软一些的,姚依依叹了口气,犹豫地看了眼白楹。

    白楹了然:“你想让我常来陪陪王妃?”

    姚依依很不好意思,之前让白楹少来,避免被当替身的是她,现在觉得淮南王妃可怜的也是她。

    白楹笑道:“我很喜欢王妃,得了空我就会来看王妃和你,放心吧。”

    姚依依说:“阿楹,你不怪我啊?”

    白楹无语:“你说这种话未免也太见外了吧,我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吗?”

    姚依依笑了,大大方方道:“那不是要客套一下吗?”

    “……”

    姚依依笑得越发欢快,“阿楹你真好。”

    好到让她觉得秦王压根高攀不起白楹。

    即使他是皇帝的儿子又如何?

    姚依依是世家大族出身的贵女,目光自然不可能和其他小门小户一样短浅。

    现在这个时候,情势紧张,随便卷入哪个里面都得被其他势力剥下一层皮。

    白楹如果站队秦王,成功了都不一定有好结果,而不成功……只有死路一条。

    祁郡王仁德,或许不会对几个兄弟做什么,但昭贵妃和安国公府可不见得愿意放过这几个“败寇”。

    皇位之路,注定是要堆积累累白骨的。

    纵观如今局势,除了一些新锐世家和根基不稳的家族,像秦家霍家姚国公府淮南王府等百年世家,都不会轻易露出自己的想法。

    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

    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

    从龙之功难得,但他们世家大族底蕴深厚根深蒂固,是不会把这些蝇头小利放在眼里的。

    得皇帝赏识固然重要,但一个世家想要继续把荣耀延续下去,可不仅仅只靠这个。

    想到阴仄冷酷的秦王,姚依依忽然很担心白楹的将来。

    她还觉得白楹眼光有问题。

    竟然会看上这种人。

    年纪大,脾气差,没外家,身份还尴尬。

    我的天啊。

    姚依依忍不住问:“阿楹,你图什么?图他那张迟早衰败的容颜吗?”

    白楹反驳:“什么迟早衰败?你信不信沈宴哥哥比傅南歧还早衰老?”

    姚依依一噎,不服气:“秦王都25了!”

    白楹抱手:“25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这不就是风华正茂吗!”

    姚依依:“……”

    她真是低估了白楹维护傅南歧的心。

    傅南歧真讨厌!

    到底给白楹灌了多少迷魂汤?

    姚依依气不过,说了一句“那个臭花瓶”就把白楹赶了出去。

    白楹转头就去了淮南王妃那。

    淮南王妃其实已经等了她好久。

    “阿盈。”她换了一套天蓝色的衣裳,不施粉黛的容颜看上去极为年轻美貌。

    白楹再次被惊艳到,她说:“王妃,我们站在一起别人看见只会误以为我们是姐妹,而不是长辈和晚辈诶!”

    真的太美了!

    白楹眼中的赞叹让淮南王妃脸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

    甘亭捂嘴笑道:“白姑娘这么一说,还真是呢,看上去像姐妹花似的。”

    淮南王妃心想,才不是姐妹花,她们分明是最最亲密的母女。

    她柔声细语问道:“阿盈,你的身子骨可有好些?”

    “好很多了,多谢王妃关心。”

    淮南王妃笑了笑,眼神温柔得好像能滴出水来,“那日,不小心在外面听见了你想买温泉庄子,本想直接把东西给你,又怕你不要,这才寄了信给你……”

    不曾想还是被退回来。

    白楹道:“无功不受禄,阿楹不能要。”

    淮南王妃道:“不,这是谢礼。阿盈,我要谢你让我走出心结,这么多年,我浑浑噩噩,若不是你,我还要沉浸在女儿活着的幻想中。”

    不仅是白楹,边上含笑的甘亭听见这话,都愣了一愣。

    王妃……这是想通了?!

    白楹连忙道:“小郡主一定还在人世,国师塔也在帮忙找,总有一天能找到的。”

    淮南王妃眼中泪光一闪而过,从白楹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她优美的脖颈折成一个脆弱的曲线,她低声道:“找不回来了。”

    白楹心口微微泛疼。

    她嘴笨,不知道怎么安慰人。

    淮南王妃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安慰,她转过头,轻轻一笑,笑容绝美,也难掩眉目中的悲伤,她从死胡同里走出来,认清了这个事实,这无疑是对她最大的打击。

    如同信徒的信仰崩塌,只消一瞬就能让人求生欲泯灭。

    白楹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看着淮南王妃的脸,竟然脱口而出:“不然,您把我当成小郡主吧!”

    甘亭:“……”

    淮南王妃微怔,随即轻轻柔柔一笑,她道:“你是阿盈啊,怎么能做别人的替身呢?”

    看样子是真的想明白了。

    可为什么,不管甘亭怎么看都觉得很奇怪呢?

    白楹干干一笑。

    淮南王妃犹豫了一瞬,柔声道:“阿盈,你若不弃,便认我做义母吧。”

    白楹:“……”

    甘亭:“……”

    这又是哪一出?

    白楹低头看手指:“可是,我有太妃了。”

    淮南王妃脸色一白,很快恢复自然。

    她心知自己又开始操之过急,可这么久都没点成效,难免要心浮气躁,淮南王妃道:“是我考虑不周,不过这个温泉庄子,阿盈一定要收下。”

    她朝甘亭看了一眼。

    甘亭回过神来,连忙拿出一个小匣子。

    淮南王妃道:“这是谢礼,阿盈不要推辞,左右我也用不上,它就应该赠给有需要的人。”

    白楹:“……”

    谢礼谢什么礼?

    她又没做什么。

    “我不能要。”白楹坚持道,“您身体也不好,可以常去泡泡。”

    而且,她男朋友有温泉庄子,她想泡随时可以去。

    淮南王妃脸色逐渐苍白。

    她没想到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白楹还不肯接受。

    为什么?

    就因为她是一个“外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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