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风见状,眼眸暗了一暗。

    她心头思绪万千,如果不是还有理智,或许她早就自乱阵脚了。

    轻风想了想,缓缓吐了一口气,笑道:“偌大一个王府,恐怕王妃事务繁忙,是轻风思虑不周全,今日就不请您进去坐坐了。”

    或许只是意外罢了。

    天底下相似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个。

    轻风话说完,淮南王妃立马回过神,看了一眼仍旧懵比的白楹,笑道:“王府不忙。”

    轻风嘴角一抽。

    白楹悄悄拉了拉轻风的手,眼神询问她:“真的能让王妃进去吗?”

    轻风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抬手摸了摸白楹的脑袋。其实没调查之前,是不应该这么冲动的。

    但是……轻风心里有一种预感。

    她轻轻叹了口气,做出一个请的动作,“王妃请进。至于其他人……不如就先回去吧,回头我让国师塔的马车送王妃回去。”

    甘亭犹豫道:“这……”

    淮南王妃当机立断:“你们先回去。”

    于是,就这样,淮南王妃成了百年来第一个进入国师塔的外人。

    而且不是只在第一层院子里,而是跟着白楹去了上面正厅。

    这应该是百年来国师塔第一位客人,白楹热情地招待淮南王妃,如果不是轻风跟在身边,她甚至都想滔滔不绝介绍国师塔每一样东西。

    从院子里头的那棵树到池子里所剩不多的鱼。

    轻风眉心一跳,开口道:“阿楹,国师大人还在书房等你,你先去吧,这里我陪王妃走走,等你回来。”

    白楹下意识看向淮南王妃。

    后者温柔一笑:“阿盈先去吧。”

    白楹笑道:“那麻烦王妃等等哦。”

    她一走,淮南王妃瞬间止了温柔笑意,她看着轻风,以一种轻描淡写又不容置疑的语气道:“阿盈是我的女儿。”

    轻风内心掀起惊涛骇浪,面上依旧平静,她笑道:“王妃怕是认错了吧,阿楹是静太妃的女儿,正儿八经上了霍家族谱的。”

    淮南王妃冷冷道:“静太妃能生出阿盈?”

    少在这扯!

    轻风脸上笑容淡下来,“从前便听闻王妃有神志不清的病症,我知王妃痛失爱女走不出来,但也不能见着一个姑娘就认定是自己女儿吧?”

    淮南王妃道:“轻风姑娘好一张巧嘴,真是能言善辩。”

    她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当年我儿,是被国师大人救了吧?我看轻风姑娘样子,已经猜到,既如此又何必否认?”

    轻风淡淡道:“王妃有何证据证明阿楹是王妃爱女?若无证据,又何必强词夺理?”

    你才是强词夺理!

    淮南王妃眼中冒出两簇火,她盯着轻风,轻风丝毫不畏惧,波澜不惊,甚至嘴角还牵出一点儿笑。

    “我带王妃去阿楹房间坐坐吧。”

    果然!她分明就是猜出了一点儿什么!要不然怎么会带她去阿盈房间?

    淮南王妃在轻风后头冷冷道:“我若有证据,早就将阿盈认祖归宗,又何必让她在外头吃苦?”

    可惜女儿身上没有一点胎记,也无半颗痣,走丢的时候身上也没什么玉佩,便是有恐怕也早就丢了。

    淮南王妃无法认回女儿,只能走迂回路线,先和女儿培养感情,待到时机成熟,再坦白一切,只希望……阿盈信她。

    “若阿楹真是王妃爱女,当初又怎么为人所害,被灌了数种毒药扔在雪地里和死去的难民一块儿,自生自灭?”轻风的嗓音也冷下来,她回头,眼中含着一丝嘲讽,“王妃,你说是吗?”

    淮南王妃立在原地,双手捏成了拳,轻轻颤抖……

    这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痛楚!

    她无法否认,她无法狡辩,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还是害怕哪一天真的和阿盈说了这话,她会不会也这样反问她。

    既然我是你的掌上明珠,你为什么没有看好我?为什么不肯多费些心神照顾我,我被人带走,是不是,也有你的错呢?

    淮南王妃面色苍白,如遭雷劈立在原地,她愣愣地看着前方,失去血色的唇瓣轻轻颤抖,说不出一个字。

    她不敢想象,她完全不敢想象有那一日!

    阿盈会怪她,阿盈会恨她,阿楹还会厌她不想与她再见面!

    淮南王妃紧紧咬着牙,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不——”

    不能出现那种情况。

    可是……她没有看好她,确实有她的错。

    轻风冷淡地看着淮南王妃,如果不是她说什么认回白楹,她也不会撕破脸说出这些话刺激淮南王妃。

    就算淮南王妃真的是白楹生母又如何?

    这些年来,照顾白楹的是她和静太妃她们,尤其是她,她陪了白楹整整十二年,她视白楹为妹妹,为未来主人,感情自然非同寻常。

    淮南王妃只凭着一腔愧疚悔恨想认回去?

    未免想的也太美了。

    就在这个时候,书房那传出一声“咚——”重物落地的巨大声响。

    轻风暗道不好,连忙赶过去。

    淮南王妃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或许是白楹出事了,也紧跟上轻风脚步。

    “师父!好疼!好疼啊!!!”白楹跪在地上,面色苍白,身上不断冒出汗,体内肆虐的疼痛让她不受控制地低吼哭喊,她抓着椅脚,手背通红筋脉浮起,“师父,师父好疼,好疼……”

    吧嗒吧嗒。

    眼泪掉在地上。

    白楹还保有两分清醒,哪怕她现在痛的恨不得翻滚在地上,恨不得死了算了,她也还只是死死捏着椅脚,哭着喊着疼。

    “啊!师父!真的好疼!!”

    她就不该那么听话吃下丹药!

    白楹肠子都快悔断了!

    数种珍贵草药炼制而成的解毒丹药和盘踞体内多年的毒王纠缠在一起,就像是神仙打架,糟蹋着白楹的身体,一时半会非得分出个胜负不可。

    国师大人站的远远的,皱眉道:“阿楹,忍一忍。”

    这种上面旁人无法相帮,国师大人只能站在一边干看着。

    大概是真的太疼了,白楹爆发出来的力气又扯翻了一把椅子,她整个人跪在地上,双手抓着地面,如果有锋利的指甲,或许都能把地面挠出几道痕迹。

    “师父……师父好疼啊……”她痛的神志不清,到后面连哭喊的力气也没了,只在那无意识地喃喃。

    好疼啊……

    她从来没有这么疼过。

    这种疼还不是断断续续能给人喘口气的那种疼,它来势汹汹,压根不给白楹反应,就逼的她站不稳直接双膝跪地拽翻一把椅子。

    白楹一遍又一遍在那重复:“好疼……好疼……”

    快疼死了。

    谁来救救她……

    无论是谁,谁都可以,或者杀了她吧!

    白楹匍匐在地面,眼泪顺着脸颊不住往下流,她嘶哑着嗓音,眼神没有焦距,“师父,师父……师父你杀了我吧,你让我我死吧……好疼啊!师父你让我死了算了吧……啊啊啊!”

    疼到差点晕厥过去!!!

    白楹还记得淮南王妃在外面等她。

    她发出呜呜呜绝望的哭泣,“好难受,好疼……好疼啊……”

    为什么她要遭这种罪?

    快点来个人了结了她吧。

    她活不下去了……

    与其受这种折磨,还不如死了算了!

    国师大人也心疼,他安慰道:“阿楹,只要撑过去,一切就会好的。”

    可是她撑不过去。

    太疼了……太疼了!

    涕泗横流,白楹无意识地摸着边上,终于让她抓住了一根桌脚,她像是把所有疼痛发泄在了这根桌脚身上,眼泪流个不停,不住道:“疼,好疼……”

    “阿楹!”一个人推开门冲了进来!

    是淮南王妃。

    国师大人:“……”

    轻风忙上前低语:“此人或许是阿楹生母。”

    国师大人:“……”

    轻风苦笑,“大人您看她与阿楹神态眉眼多像。”

    国师大人淡淡道:“我不看。”

    听出了国师大人的抗拒,轻风苦笑着摇头,又问白楹情况。

    她略知一二,国师大人随便解释了一句她就听懂了。

    本想开口阻止淮南王妃过去,谁料她已经跪在地上把白楹抱到怀里。

    这……要是白楹疼痛难忍,神志不清不甚抓伤淮南王妃怎么办?

    等白楹清醒了,一定要悔之又悔。

    国师大人道:“既是阿楹生母,便让她在这吧。”

    轻风无奈道:“大人,这个还未确定。”

    国师大人道:“应该是。”

    轻风叹了口气,“罢了。”

    她跟着国师大人走出去,按照国师大人的意思,大概只要半个时辰,阿楹受半个时辰的苦,体内丹药就能以药力化开毒王,让这个身体脱胎换骨。

    只是阿楹要受苦了。

    她的筋骨不少被毒王破坏的很严重,想要修复,必得吃尽苦头,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坚持下来。

    轻风道:“大人,您怎么就这样让姑娘吃了丹药?”

    国师大人一脸茫然:“那不然,还得选个黄道吉日?”

    轻风一噎,“总得让阿楹有个准备不是。”

    国师大人越发迷惑:“知道与否,不都是要疼的吗?”

    轻风:“……”简直让人无话可说。

    轻轻关上门,里头不断传出白楹的嘶哑声,轻风心疼的捂住耳朵,留在不远处,没走近也没走远。

    里头淮南王妃抱着白楹,俩人都坐在冷冰冰的地面上。

    白楹低低哭道:“好疼,好疼……”

    淮南王妃的心都要被她哭碎了!

    她能感受到白楹紧紧揪住她的衣服,力道大倒几乎要把她的衣服撕破。

    可想而知有多疼。

    她慢慢没了力气,躺在她怀里,嘴中念着“好疼”,眼中慢慢失去光芒。

    “阿盈,阿盈,娘亲在呢,娘在这里陪你。”

    白楹无意识地重复:“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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