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明媚,清风徐徐,婢女们陆续将刚新鲜摘来的莲蓬奉上。

    但此刻没人去碰那些吃食,都围在曲潆悦身边,不知道是谁先发出一声惊叹,紧接着秦画微微倾身,满眼喜爱探出手,因为墨迹未干,她的手停在半空,“啊!好美的画!”

    曲潆悦微微一笑,带着点促狭道:“画画确实很美呢。”

    秦画没理她打趣的话,墨迹一干,她立马拿在手上,细细观摩,赞赏不已:“潆悦,你的画师承何人,竟如此出众!”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曲潆悦便将一池簇拥的荷叶和亭亭玉立在绿叶中的荷花画的栩栩如生,精妙绝伦。

    白楹凑过去,“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怀阳郡主扯着她衣袖,“你放才不是看过了吗,去照看着点依依,让让让让,我还没怎么看清楚呢。”

    猝不及防就被怀阳郡主扯开,姚依依趁机拖着肚子挤到秦画身边,美名其曰让孩子也看看。

    白楹:“……”还是不是人了?

    曲潆悦站在白楹身后,轻轻笑道:“不过随意画作,哪里值得大家这么夸张?真是抬举我了。”

    白楹回头笑道:“真心实意还是抬举,你心里不清楚吗?”

    宋琴听到她们说话,侧目看过来,认真点头:“潆悦不要妄自菲薄啦,很好很好呢。”

    说着,怀阳郡主和姚依依一边赞叹有加,一边相继转身坐下来。

    就如三脚猫向来佩服盖世武功。

    怀阳郡主等人虽说也略懂琴棋书画,但哪能跟专攻一样的天才比啊?

    白楹已经开始剥起了莲子,这个季节的莲子最好吃,就连里面莲子芯都是甜嫩甜嫩的。

    怀阳郡主说:“阿楹给我拿一个。”

    白楹正好剥好一颗,直接给塞进怀阳郡主嘴里,笑嘻嘻道:“今日我伺候你们啊。”

    姚依依没碰这些东西,只捧着温茶小口小口喝着。

    几人说了会子话,那边秦画才恋恋不舍地把画给重新放在桌子上,坐到了曲潆悦身边,“潆悦,你画技真好!”

    秦画每次用那双小鹿眼专注地看一个人的时候,不仅自己红着脸很害羞,被她这样看着的人,也会忍不住不好意思起来。

    现在在秦画心里亲近指数排名,曲潆悦仅次于白楹宋琴。

    曲潆悦看着秦画,微微一笑,轻声说了一句:“画画和阿楹的容貌,好些相似呢。”

    秦画小脸红扑扑,“是吗,我也这样觉得!”

    她朝白楹一笑,却发现白楹怀阳郡主姚依依三人都低着头喝茶,动作一致。

    白楹咳了声,假装没听见她们说这话,问宋琴:“琴姐姐,我先前见你好像上了唇脂,嫣红嫣红的,是哪家的好东西呀?”

    怀阳郡主像是找到了话题,打量着姚依依身上的衣裳,“这料子好,看你今日穿着还挺舒服,回头我看看库房还有没有,给你拿两匹过去。你自己和孩子到时候都可以穿。”

    姚依依忙不迭点头:“好啊好啊。”

    拿多少她都会要的。

    不要白不要嘛!

    曲潆悦眼底浮现淡淡不解,她看了眼秦画,秦画也是一头雾水,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具体又说不上来。

    用四个字概括白楹她们行为就是——

    掩耳盗铃。

    人这一心虚呐,脑子就容易不过大脑。

    做出的事情破绽也多。

    好在秦画她们没怎么放心上,她又开始痴缠着曲潆悦要她时常来宋家做客。

    画技这么出众,旁人却对此一无所知还以为曲潆悦平凡普通配不上傅云祁。

    秦画忿忿不平,想到那些世家贵女私底下议论纷纷,就气的小脸通红,她握拳,曲潆悦自己低调,她们却当她是怯懦!

    曲潆悦明明比祁王优秀多了好吗?

    “阿楹。”秦画偷偷附在白楹耳畔小声说,“祁王到底哪里好啦,为什么人人趋之若鹜?我却觉得,也不过尔尔。”

    白楹怕她这话被曲潆悦听见不好,忙道:“各人有各人的喜好,这个肯定不同的。”

    就秦画这样喜好诗书的姑娘,自然看不上什么王权富贵,宋书与她确实最合适不过。

    但不是所有人都是秦画啊。

    “好吧……”秦画大概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话不太好,若是让曲潆悦听见误会了,那可真是一句两句都说不清了。

    在将军府用过午膳,秦画想一出是一出要作飞花令,玩闹了一个多时辰,把白楹她们折腾的够呛,实在扛不住了一个个纷纷求饶,秦画才意犹未尽结束。

    姚依依精神恍惚,“我怎么感觉自己出现幻觉了,好多好多诗句绕着头顶转……”

    怀阳郡主吞了吞口水,心有余悸的表情。

    她下次,还是不要和秦画这种较真的姑娘一块儿玩了。

    最可怜的是白楹,秦画挽着她的手臂红着脸嗔道:“阿楹,你是不是放水故意哄我呢?”

    白楹虚弱无力,连摇头都没力气:“心服口服,甘拜下风。”

    放过她吧——

    宋琴躲到一边儿,手里捧着一本书读的津津有味,半点不想掺和进来。

    曲潆悦含笑看着她们,方才的飞花令她只进行了没几个回合就输了,姚依依和怀阳郡主依次服输,只剩下白楹苦苦挣扎,就她都看出来了白楹不敌秦画,秦画却始终死心眼觉得白楹没使出真实力。

    怀阳郡主用团扇扇风,驱除暑气。

    婢女们用托盘端了几碗酸梅汤上来,姚依依看见,不由得眼前一亮,“正口渴呢,来的好及时。”

    她一口气喝了满满一碗,心满意足眯起眼,靠在软软的躺椅上,“吃撑了就一点都不想动弹,就这样备懒歇着,就觉得舒服极了。”

    “你这肚子里的,别是个男孩儿吧?”怀阳郡主道。

    涉及孩子,秦画等人不是还没有孩子,就是未出阁的姑娘,虽然好奇,但还是有些羞涩没参与话题。

    姚依依却是不肯放过白楹,“阿楹医术了得,帮我诊脉看看不就知道了。”

    白楹拒绝三连:“我不懂不会不知道。”

    “对啦阿楹,大姐姐前几日还说我们几个好久没有聚在一起了,家中姐妹一个个都出嫁了,曾祖母在家中也无趣,不如改日设个小宴,苘些亲戚家的姑娘,也陪陪曾祖母。”

    知道了身世,那么秦老太君也是白楹的曾外祖母,她在这个朝代也算是长寿之人,早先年淮南王妃让秦老太君多有操心,作为小辈,白楹也理当多多尽孝。

    她几乎没思索,便应下:“好。”

    “阿楹,吃莲子。”一个盛满白滚滚的莲子盘子递到白楹眼前,她惊讶地望去,对上曲潆悦含笑的眸子,她像是在说一件无关轻重的小事,“闲着也是闲着,就剥了一些,我不爱吃,你吃吧。”

    “这怎么好意思……”

    “又不是什么绝世珍宝,阿楹只管吃就是。”

    曲潆悦态度自然,说完又起身将刚炖好的红枣血燕端到姚依依面前,她是有孕之人,再过几月就要临产,这次肯给她面子赏脸过来,她自然要方方面面都照顾妥当。

    “阿楹,这是你爱吃的糖蒸酥酪。”

    “画画,你尝尝看这盘枣泥酥,外皮酥脆,内里是枣泥馅,知道你和阿楹都喜欢吃甜,所以加了不少糖。”

    “这道莲叶羹是刚厨房刚做好的,郡主不若等它凉上一凉再用,荷叶莲蓬都是今早儿刚摘的。”

    “琴姐姐,这是香滑芝麻糕,有乌发美容的好处,你若是喜欢,回头我让人把制作的方子送到宋家去。”

    曲潆悦的细心入微,饶是怀阳郡主,都有些刮目相看。

    白楹拉她坐下,“潆悦,你别忙活了,歇一歇。”

    怀阳郡主笑道:“是啊,今日你是主角,哪有让你伺候我们的道理?”

    曲潆悦不由得一笑,“什么伺候不伺候的,不过是我怕这次招待不周,下回就没那么大脸面请你们过来玩了。”

    秦画正好吃完一块枣泥酥,擦了擦手,她忙道:“只要潆悦一句话,谈诗作画,我都奉陪。”

    得了,这个人脑子里全都是诗啊书啊画啊的。

    宋琴掩唇一笑,“画画要是这样,潆悦下次才不敢请你呢。”

    秦画微微脸红,眼神明亮,带着一点羞涩道:“山不就我,我来就山。潆悦总不好拒绝我的邀请不是?”

    白楹故意道:“那也说不定。”

    秦画娇嗔地喊了一声“阿楹”,小鹿眼蕴着灵动笑意,像是撒娇一般,没人能抗住这样的目光。

    白楹轻笑出声,在你来我往中干掉了那一盘子莲子。

    说归说,吃的速度是不会慢下来的。

    几个姑娘们凑在一块时间很快过去,白楹等人纷纷离开。

    秦画和宋琴坐上宋氏的马车,怀阳郡主和姚依依是最亲近不过的堂姐妹,两人同坐一辆马车,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曲潆悦本想让将军府的马车送白楹回去,但被白楹拒绝了。

    她还得去一趟庄子上,找傅南歧有点事情。

    临走前,曲潆悦又对白楹道了声儿谢,她郑重其事,白楹却笑着摆摆手,“与我何干?潆悦下次再如今日般客气,我就真不再上门来了。”

    曲潆悦微微扬唇,说了一个“好”字。

    她注视白楹上马车离去,让下人收拾好湖心亭的东西,便问了偏院动静。

    “花氏母女没有什么反应吗?”

    “没有,她们这些日子都很安分,想必也不敢闹出什么。”

    曲潆悦淡淡道:“是吗?”

    到底没放松警惕。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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